容清樾眼睑低垂,火把的暖光投射过来,使得长长睫毛在眼下映出一片阴影,几息后冷然开口:“乔连以能成为鹰师军的主帅,没有你我想象的那么蠢,只要他得知去往两峰的是赤火,不用多久就能想明白我们的计策,两日的时间只要顷刻不停,足够他们退回曲津城,一旦他们进曲津城,我们再想攻下就难了。” 陆伯良:“所以待赵将军和廖军与我们汇合,我们需即刻进攻。” 容清樾点头:“对,此次兵力充足,虽各有损伤,但总体还剩三万余,再有毕亚和张烙从后方围剿,足够了。” 翌日晨雾朦胧时,赵浒页和廖科连夜赶路,总算与容清樾他们汇合,兵力齐到,容清樾即刻让传令兵抄道去给赤火军传令,让他们从双峰方向转道往樵岭东南后方而来。 晨光穿破层层叠盖的树叶,一点点亮光透过打在地面时,容清樾他们刚到樵岭东南的山脚,上空传来尖锐而响亮的破空声,是鹰师军提前埋伏在山腰的弓箭手,盾牌手以最快的反应持盾上前还是不抵,伤亡较为惨重。 以低对高不是明智之举,步兵一轮一轮往前,战亡一排又一排顶上,最终抵住将弓箭手处理完,留了一地尸/体。 容清樾低头看一眼左臂,穿着黑色战甲,也分不清自己的血与敌人的血。 子厦挨过来,眉头紧皱一句话不说,容清樾动了动没有太多知觉的手,安抚道:“擦伤而已。” 整顿好往山顶行去,从高处往下望去恰好能望到军帐一角。 鹰师军早有防备,他们如今将士折损九千余,正面开仗终将是恶战一场,但没有一人退缩。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若不将鹰师军拿下,不将南启蠢蠢欲动的心压回去,北晋则永无宁日。 兵刃相接,厮杀声漫天,眼前血雾飘散,所有人都只奔着一个目的—— 打赢这场战,将南启军队压回他们境内。 容清樾手持长剑,与士兵们同生死,一步一步将鹰师军击溃。 樵岭之战,以北晋胜为结局。 *** 清理战场后,就地驻扎军帐,等待剩余援军,一同攻打曲津城。 军医一刻不敢放松地帮容清樾缝合手臂半寸长深可见骨的伤口,樵岭潮湿的环境,让伤口有了腐烂的迹象,生生刮下一层肉,将军咬着白布一声不吭。 乔连以被子厦从帐外压了进来,容清樾正好穿上里衣,端坐在上方闭目休息。 子厦压着他跪下。 乔连以满口鲜血,下颌脱臼不能自主开合,眼前也是血红一片视物不清。 他的下颌被一双冰冷带茧的手抬起,轻轻一推将骨骼复位,让他能开口说话:“容清樾,这次怪我棋差一着,但能让你痛失那么多能将,也算值了。要杀要剐痛快点!” 容清樾口中净是血的铜臭味,哑着声音道:“我问你一件事,你告诉我,我饶你一命。” 乔连以愣怔一瞬,很快讽笑一声:“你这万事顺意的人居然有求于我——问!” “你可知我阿兄,当年为什么会死在西佑?” 乔连以原是西佑的将军,十四年前叛逃至南启,被南启皇帝重用,后忠心耿耿留在南启成了鹰师军的主帅。他离开西佑那年,正巧是阿兄死在西佑被送回的那一年。 乔连以似是一时间没有想起她的阿兄是谁,过了好一会儿才张了张嘴,容清樾期待着,他却只说:“北晋悯宣太子啊,他的死,和你们北晋的好多人都有关系。北晋那些人啊,都知道西佑那个老皇帝,男女幼皆喜,悯宣太子容貌甚美,他们却还是让悯宣太子去了。悯宣太子聪慧,世无其二,容将军你同样聪明,你说这想要掌权北晋的人,他会希望有一个能力卓越的君王登极,会希望这个人有命回北晋吗?这样说,你当明白他是因何而死。” 容清樾本就因失血惨白的脸,此刻已然变得白而泛青。 阿兄遗体被西佑送回,陛下当时不许她看,那时年幼,即使知晓阿兄已经离开,也不愿不见他最后一面,趁着夜色,宫人皆困倦,仗着自己身小绕过所有人的视线,她趴到了灵柩上方。 阿兄的脸上,脖颈,手背都是青紫的痕迹,鞭痕、火烫,还有一些当时她不明白的痕迹。 西佑皇帝的喜好,是西佑皇族秘辛,极少有人能知晓。 “你可知道是谁与西佑合谋?” 乔连以笑了一声:“这是你们北晋的事,我可就不知道了。” 容清樾久久不言,乔连以不想和她耗下去,说:“我已叛逃过一次,这次不想再叛,容将军不必浪费时间,将我脖子一抹,这次战事也就了了。” 子ῳ*Ɩ 厦板直的站在一旁,等候她发令。 “阿厦。”容清樾眼眸抬高,说,“杀了吧。对外就说,乔连以至死不降,忠南启之心可见。” 沙场将领,有惜命者,愿投降留后身污名也要活下去;有忠国忠君者,只愿战死,不愿降。 乔连以两者皆有,他已成为被西佑君民唾骂的叛逃者,今不能再为南启的,他宁愿战死。 容清樾并非没有人情,他请求,她愿给他一些清名。 刀起刀落,子厦干净利索,没让乔连以受什么罪,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人很快咽气。 陆伯良坐在一旁,对十多年前的朝堂不是太清楚,但也知晓她与悯宣太子的感情之好,劝道:“许这乔连以不曾知晓内幕,临死前故意在将军面前胡诌,让你乱分寸。” 她一言不发,陆伯良静静等她想通,过了约莫一刻她才挪动一下,看乔连以的尸体,像是喃喃自语般:“朝臣不是期望我回去么,待南启事毕,我回去几年又何妨?”
第03章 叁 樵岭一役,以北晋胜利为前提,但容清樾等人将战场处理干净也没等来赤火军。直到刺探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赤火方向,再回来,才知晓乔连以在清楚他们计策后做了最后的挣扎,给曲津城传信,请求支援。 曲津城的支援来了,与赤火遭遇,没能赶到给乔连以提供帮助。 不,或许拦下赤火就已是帮助,让鹰师军与他们厮杀时基本是一比一换血。 解决了鹰师军攻下曲津城的过程并未变得简单,足足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双方不间断的援军,没有喘息时间的进攻与防守。 于容清樾他们来说,穿过樵岭之后的曲津城面前就是平地,他们只能做到猛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曲津城。 一排又一排的士兵倒下,曲津城城墙前硝烟浓密,血流成河。 云梯搭建,将士们爬上顶端,被镇守在顶端的南启士兵砍杀,生命尽失坠落在地。 攻城锥锤击曲津城城门发出闷沉的声响,待城门被撞开,这场战终是他们北晋的胜利。 容清樾站在城墙,看因为战乱而导致的墙面破损、人员伤亡。 战争从不顾惜生命的流逝。 石青昂等人带着去清理战场,容清樾吩咐道:“不可伤城中妇孺,我军若有犯者处死。降者一律拘押。” “是!” 陆伯良过来,拿出地图,指了指曲津城后方:“鹰师军全数阵亡,曲津城攻下,南启后方多数支援与西佑一侧,于我们威胁不大,是继续进攻,还是?”顺利取下曲津城,收服曲津城剩余兵力后,他们的实力也得到质的提升,若想猛攻,取得胜利并非难事。 容清樾摇头道:“此次险胜,受伤将士太多,南启后方既无太多压力,先修整一段时日罢,不若贸然不顾往前冲,将士们的状态不能坚持。” “好。” 陆伯良望着站在阴影里身穿藏青紧身束衣的女子,身为女子,她杀伐果断,随时保持理智,没有身为高位者的压制感,不会视人命如草芥。 *** 两月后。 南启国眠京,皇城。 皇帝李正犴一看面前堆积如山的奏则,心里一股烦欲升起。 内监低着头躬着腰从门外快步进来:“皇上,振国将军高大人求见。” 皇帝掀起眼皮,眼里尽是压不下去的凉:“宣。” 高如惟进来,单膝跪地:“臣高如惟,见过皇上。” “容清樾已到何处了?”高如惟负责南启与北晋的军事汇报,他不必直言,皇帝也能料想到,容清樾将曲津城拿下,后续再想前进,已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需要知晓最多还能保下多少他们南启的城池罢了。 高如惟禀道:“赤火军已将封高城占据。皇上,若再任由他们往前,未等与西佑和谈结束,都城恐不保啊!” 皇帝哪能不知,可如今已是焦头烂额,顿时脾气上来,伸手一扔,茶盏在高如惟脚下碎裂:“那你说,该怎么办?!” 高如惟:“从前我南启对北晋极为仁慈,多次都接受了北晋的割让城池和和亲的和谈条件,若此次南启也向北晋提出和谈,臣以为他们不会恩将仇报不接受,否则他们将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皇帝眼珠子转动,高如惟所言确实可行,早前多年,他南启本可联合西佑将北晋吞并,是他们仁慈同意北晋和谈,否则北晋不可能还能存在至今。 “朕膝下已无女儿可以姻亲之选,便是长公主也已成亲。” 或许其他皇帝是愁没有人可以继位,可南启皇帝最头疼的便是儿子太多,不知选谁继承更好,至于女儿则是少之又少,就算有如今都嫁了人,哪里还能找出和亲的。 高如惟笑了笑道:“如若确要和亲,陛下将宗室中的郡主、翁主抬作公主即可;此外——七皇子不是皇上一直头疼的问题么,不如趁此机会,将七皇子送出去做质子,若能活着回来也是一种历练?” 皇帝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七皇子李绪……这高如惟特意提到李绪,据他所知,他站的是四皇子李璟的队,难不成李绪碍着璟儿的路了?不应该呀,他也并未展现过要让璟儿继位的态度。 也罢,南启皇位他也没有想过要让李绪继承,去做质子就质子吧。 *** 不出几日南启的使臣从皇城出发,历经三月抵达北晋皇城面见北晋天子。 使臣奉上带来的金银珠宝万千,而后道:“禀晋皇,吾皇愿与贵国和谈,以吾皇七子为质子送到贵国,再以北部三城为交换,以结两国之好,晋皇以为如何?” 皇帝手搭在桌案上,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他看向百官:“众卿家以为如何?” 意见还是分为两派,一派觉得:“此前我北晋让出九座城池,他南启才给三城,再说质子七皇子,谁人不知你们皇帝不喜七皇子,就是个弃子。即是要送质子来,也当是你国大皇子或四皇子!” 另一派则觉得:“此前南启算是仁厚,多次用和亲平息了战乱,此次他们既然主动求和,我们也应当以相应的方式回报,否则让天下人知晓,只会耻笑我们北晋是忘恩负义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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