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厦一点就明:“好。” 话音刚落,一阵嘶吼声传来,敌人尽数围了上来。 来者众多,着匪徒衣装,一眼望过去,少说五百人,以少敌多无论入何都有些吃力。但对在边关厮杀多年的将士来说对付这样不入流的敌人,以少敌多没有问题。 容清樾手提长剑与将士一起厮杀上去,抬手转身间就是一条人命消失。 敌人没有料到他们强悍,转瞬之间以少敌多的顺境变成了逆境,他们只剩下寥寥几百人,胆子小的为了活下来丢械当了逃兵,只几个还不依不饶想要近容清樾的身。 容清樾的武艺从十岁始,没有一日懈怠过,岂是他们想碰就碰的,一拳打到最近那人的喉咙,只‘咯咯’一声,那人就已倒下,其余几人顿时生了退怯之心,可已无退路,他们嘶喊着一哄而上。 剑身从最后一人身体里抽出来,带温热的血喷溅在她手上,容清樾随手在衣裳布料上抹了抹,还剑入鞘朝并未受什么损伤的马车走去。 远远看到子厦一脚压着头绑黑带的山匪,确和容清樾所想有所出入,这批山匪目的性很强,一部分的目标是容清樾,另外一部分便是马车中的南启质子,子厦与茗生合力将其他的都处决了,留下一个看上去是山匪头头的人。 子厦凉薄的目光看向她:“将军,怎么处置?” 容清樾看了一眼,直言道:“杀了就是,死人的信息都比他嘴里说出来的多。” 那山匪根本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子厦脚掌一动,精确踩在人的命门上,即刻死亡。 两百将士余一百五十人,重伤三十,轻伤五十,剩余并没有大碍的七十将士清理敌人与战损将士的尸体,敌人堆成一座山全烧了,战损将士就地安埋。 容清樾让子厦记了名,待回了云都找到他们的家人再做补偿。 被敌人搅灭的篝火重新熊熊燃起,容清樾找了根粗壮的树桩坐下,涂了药粉接过医士递来的布条缠在被划了一刀的手臂上,看着就痛,她ῳ*Ɩ 却眉头都不曾眨一下。 钟槐的马车先前被她安排在李绪旁边,敌人贼心不死往这边来时,钟槐拾起地上无人的血剑,随手杀了几个,此刻又恢复腿脚不便的状态过来,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在她身边坐下。 子厦过来:“什么都没留下。” 他搜遍敌人尸身,什么有用的东西都不存在,乍一看还真像山匪前来打劫。 冲着百人之军前来打劫,说出去也好笑了些。 “都是无名之人,”钟槐说,“他们不怕你能查到。” 容清樾举起用自己的血在绢布上画下的东西,让子厦看了一眼,随后冷笑一声:“翩舟城最远的山在十里开外,山匪——呵。” 钟槐也接过看了看,摇头表示他也没见过这个图案,凝声道:“陛下年纪大了,朝中一些人有些安奈不住了。” 今上年逾五十余,储君未定,她是陛下圣宠的孩子,回京后她无论看好哪一位皇子,都意味着朝局的改变。 没有人愿意看到这一幕。 熊熊火焰倒映在眼瞳里,容清樾将袖子敛下遮住包扎过的地方,淡声说:“储君之位事关重要,陛下自有打算,岂是我等几言能影响的。” 若是阿兄还在世,储君之位无可争议,只是如今,云都的兄弟与她关系都如温水,谁当储君,她都懒于关注。 钟槐无奈摇头,晓她不想插手,便不再试探她的意思。 外面事端平息,茗生牵引着李绪下了车,走到篝火前寻了棵树靠站。 容清樾收了与子厦谈话的声音,眼眸转向李绪,他面上再不是空无一物,那条青布规整的遮在眼前,青布穿过耳侧,在脑后栓了结,这样旁人不能再一眼看到那双眼的空洞。
第06章 陆 “皇祖母,您怎么又发呆!” 带着少女稚嫩的清脆声音在耳边响起,太后终于从神游中回过神来,眼前娇嫩嫩的及笄未久的女孩嘟着嘴,不满她半天没有落一颗子,太后‘哎呀’一声,笑眯眯的说:“瞧皇祖母年纪大了,刚下了一会儿就累了,皇祖母让郭嬷嬷记下今日的棋局,阿璨先回去休息,过几日再下可好?” 七公主不开心,正要使性子闹,一旁候着的嬷嬷连忙上前制止公主,小声规劝。 虽说七公主近几年颇受太后喜爱,在太后面前有些许任性,但也不敢违逆这个看似和蔼的祖母。她几月前才见皇祖母斥责六皇姐,让六皇姐在人来人往的宫道跪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六皇姐磕头求饶才让她起来。 嬷嬷一劝,七公主立刻想起那日皇祖母阴沉可怖的面颊,收了情绪向太后道别出了永孝殿。 郭氏在纸面上画下今日棋局,便着人将棋盘撤了下去,尔后走到太后身边,手覆上太后头上的穴位轻轻按压:“太后不必着急,这几日奴婢都着、遣人盯着前朝的消息,只要殿下到云都,奴婢立刻告诉您。” “三月初了,还没有要入城的消息。”太后一改笑容,满面焦急色。 她算过,快马加鞭,从梵南城到云都两月不到就可,一月一出发,再晚二月底便要到了,现今都已春三月,她就怕出事。 郭氏轻言道:“这次殿下回京要护送南启质子,这质子身子弱,自然不能以常速论,况前几日殿下遭遇山匪,将士伤者众多需要休息,这才晚了些,想必再过几日就到了,您别急。殿下孝顺,待回朝将前朝事处理完,肯定会第一时间看望您!” 这话算是说到太后心坎上,太后散了焦急,面上多了和蔼之色,嘴上却还是说:“她有哪门子的孝顺?说要去战场就去,一去小十年,也不看看我这身子骨能不能撑到她回来!” “太后——”郭氏笑着摇摇头,自公主上书要回都,太后每日晨起都要问一声公主有没有出发了,出发了到哪里了,何时会到云都?太后也就嘴硬,其实对公主要回来高兴得冒了泡。 *** 容清樾进云都的那一日走的夹道,百姓熙攘观望,见到她纷纷高呼,爱戴之情不掩。 因为要路过百姓平常采买的集市,进城之前容清樾就下了军令,不允在民道上疾驰以免伤人,故而走得慢了些。 “那就是晋昭公主?” 女子帷冒遮面站在人群中,轻声问身边着玄鸟绣云蓝袍的男子。 男子眼睛一瞬不眨地看向立于马上,乌黑发丝一丝不苟高高用发冠竖起,身上银白甲胄刀痕里嵌着洗不掉的血渍,为面相柔和不像将军的女人增添见过刀光剑影的戾气。 男子道:“樰儿,她现在是辅国大将军,而不是晋昭公主。” 女子抿抿唇,她不曾与兄长争辩,只是看着那一队兵马朝前走去,渐渐隐入尽头不见踪影。 她怎会不知,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嘎吱’一声,女子回头,身后酒楼二层的窗户被人关上了,辅国大将军回朝,来观望的人太多了,人走关窗也不是什么奇事。 *** 再一次回到辉煌高大的朝明大殿,容清樾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上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是四年前了,有些大臣看着眼熟,如今也些许认不出了。 抬脚跨过高高门槛,沿着文武大臣中间空出的那条道,一路走到龙椅台阶下,抱拳单膝跪了下去:“臣容清樾,参见陛下。” 昌宁帝自女儿跨进殿门那一刻就已经克制不住的激动,眼见女儿跪在下面,失态的站起身,冕旒无情拍打在面上,他欲转身下去亲自扶孩子起来,还是内宦宁海和咳嗽两声才醒过神,捏拳坐回龙椅上,清了清嗓子:“爱卿快快平身。” “谢陛下。”容清樾利落起身,正准备汇报近年来做过的事,就听到皇帝问:“爱卿一路辛劳,可否累了?若累了,早些回去歇息也可。” 朝臣纷纷低头没眼看。 方科腹诽:容清樾现在是将军,不是公主,怎能刚上朝就让人回去? 但谁也没有那个胆子,再就容清樾这些年的事迹,不必亲口述说,谁都知道她的战功伟绩。 容清樾面色沉浸,没有丝毫被偏宠的自豪感:“回陛下,臣昨夜休息过了,不累。” “啊——好好好。”皇帝此时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像平常面对朝臣时的威压并施,反而是个长久见不到女儿,突然见到不知道如何相处的拘谨父亲,“那站着也辛苦,要不要椅子?” 容清樾本来冷着一张脸,此刻也尽是无奈之色:“陛下,现在是早朝。” 最后是她静静站着,等皇帝冷静下来,才开始慢慢汇报。 那一天的早朝下得很早,原因是昌宁帝觉得辅国大将军说了一早上口肯定渴了。 朝臣真是有口难言,也就讲了一刻钟不到,有什么渴的?他们有时上奏讲半个时辰,皇帝权当没有听到,也不曾觉得他们会渴。 *** 下朝后,宁海和步履匆匆追赶上要入后宫宫门的容清樾。 “将军留步。” 容清樾闻声回头,对上宁海和的满脸笑容,笑问:“公公有何事?” “将军多年未归,陛下思念,想让将军去一趟伍阳阁。”宁海和躬着腰,语气里说不尽的温和,“陛下知晓您要去永孝殿见太后娘娘,然朝堂上人多,好些话都没来得及与将军说,陛下说一个时辰就好。” 容清樾眉心微皱,很快散开,顺情道:“如此也好,公公带路就是。” 宁海和暗自松了口气,生怕她说出想先去看望太后,陛下虽不会责怪,然他们底下做事的没能把人请来就是罪过。 伍阳阁乃昌宁帝起居阅奏的寝殿,置于前朝后宫交界的位置,皇后的凤仪宫便在伍阳阁不远处。 宁海和为她掀帘,她站在外间等他去禀报。 脚步交错,容清樾见帘子掀开,昌宁帝走出站在她面前,局促地不知手改怎么放。 容清樾拱手:“陛下叫臣来,是为了何事?” 昌宁帝看着她还包着纱的手,眸中怜爱满溢,可他再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将已经长大的孩子抱在怀里,问她疼不疼。克制再克制,昌宁帝止住了要让宁海和叫太医的冲动,脚向侧后方动了一下,宁海和立刻会意,说道:“陛下、将军,春风吹人冷,先进里间温着火,慢慢说罢。” 容清樾抬手向前:“陛下请。” 昌宁帝与先前的帝王不同,不喜用熏香,伍阳阁里除了木具自身具有的木香,再无其他味道。 待他坐到椅子上,他没说坐,容清樾便站在离桌几尺的地方。 宁海和给两位主子奉茶,见两人准备谈话,他很识趣地退出去,顺便让屋外候着的侍从也离远了。 昌宁帝问,“想清楚了?” “边疆安定,臣也该享几日清闲。” “卸去军职,你手中的兵符断然留不下,”昌宁帝说,“日后再想拿兵符、上战场便不是一件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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