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伯,”小郎君端庄沉静地对他轻轻笑着,“我有分寸。” 您有什么分寸哦…… 于管家瘪着嘴,边脚步沉重地向外走,边乜向世子怀里的那只小狐狸精。 这天底下,就没有人比他于管家更清楚了,便是再天大的事,只要她在您耳边晃一晃手腕上的金铃,您最后肯定都能给答应! 亏他特意在舱屋里点了静心驱邪的降真香,就怕世子乱了心,结果还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真的是——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于管家重重跺了两下脚,气得鼻孔放大地退了出去后。 见门合紧,少年轻轻将扑在自己身上的小娘子拉了下来,温和地笑着,看着她的眼睛:“我自小便是由于伯照料长大,身份是主仆,但对我而言,他也是我爱重的长辈。虽说报答恩惠是我的事情,你不必为此做什么,但也不要总是无故气他了。” 接着,神清气正的秀丽少年收起笑,认真地对着又要露出委屈样子的小娘子承诺:“若是何时于伯惹你不快,你便同我说,我自然会护着你。无论谁对你不好,只要无关忠义,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得黄金百,不如得陆小郎君一诺。 阿柿知道,陆云门并不是在对她说好听的话,他说了,便会这样去做。 可她不需要,因此不以为然。 “于伯对我很好,我也没有气他。” 小娘子眉心微蹙:“我是真的饿了。” “那个甜丸子,我是真的吃过,吃了好多颗、好多颗。我是真的需要小郎君的宠爱。” 她使劲地强调着,重复得自己都有些气呼呼。 “再饿下去,我就要生气了。明明是你答应不会让我挨饿,可我现在已经饿到难受,你却什么宠爱都不给我。” 少年看着她没有一丝作伪的真切神情。 即便假的可能有九分,可他还是怕那一分真。 在于伯查到的“甜丸子”的可能药效中,确是有这样的一种,让人不似人。 见她还在不停咬着嘴唇、都快要将嘴唇咬破了,小郎君还是问了出来:“我要怎么做?” 小娘子看着他的眼睛:“就像那时一样。” 可他们都知道,现在同那时是不一样的。 不在深夜。 没有婚服。 不着红妆。 不再有被气氛与醉意引得失魂冲动的借口与理由。 寻常的明亮白日,随时有船工在外面跑动呼喊、经过舱屋。 异香扑鼻的屋子里,世间最清心守礼的少年,扶着小娘子柔弱无力的腰肢,听着她承受不住般嘤咛的喘息与吞咽,深深地、泥泞地、清醒却又无法自拔地在与她亲吻。 —— 就像习惯了身边响动着她晃响的金铃、慢慢刻骨便无法失去,陆云门也很快习惯了对小娘子的亲吻,如同落入了一片一旦踏足便无法离开的泥沼泽,一步步不自知地沉溺了下去。 而在小郡主看来,陆云门的确不愧是因敏学笃行而名满东都与长安的少年郎,不过才几次,他便从她不吝给出的回应中明白了她的喜好,让每次被他亲吻完的小郡主都餍足又愉悦。 只不过,将她“喂饱”后,小郎君就不会再越界毫厘。 即便已经被她拉倒、将她压在了榻间,少年撑在她颈侧的手腕青筋绷起,眼中一片月落乌色、不见半分清明,却仍是能克己自持,不肯将吻往她雪白如霜的耳边和脖颈落上一次。 每当这个时候,阿柿就会想,要是陆云门能再失控一些、再昏乱一些就好了。 她太想看到他彻底意夺神骇、真正背弃掉那些光明的德与礼会是什么样子。 但因为赶路途中来了癸水,小郡主便消停了几日。 除了不分时间地点地偶尔喊饿,她都没有再进一步做什么,多数时候,只是躺在他的怀里,让他用漂亮修长的手给她捂着小腹,然后没精神地娇气央着他给自己念民间的话本子书。 就这样过了几日,他们下了河船,又上了马车。 随着重阳日近,久驰的马车一路向北,直到奔进一处看起来颇为富庶的县城,驾马的驭师才终于松下了勒着壮马的缰绳,任那铁蹄踏嗒、踏嗒,悠悠慢了下来。 此时,十分想将阿柿从世子身上扒下来的于管家正在车厢里同她说着话:“……已经躺了好几天了,你也坐起来看看外面!看到前面那座桥了吗?过了桥,便算是进了范阳的地界。不过,我们一会儿要在那座桥前先落脚,等从长安运来的贺礼到了,再一起过桥。” 在这阵絮叨声中,小娘子顺着于管家掀开的帷帘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那座净跨三四十米、建得坚实又宽阔的石拱桥,其上满是行人,热闹非凡。 小娘子的一双眼睛圆溜溜睁起:“好壮观的桥。” 于管家顿时便笑得与有荣焉:“自然。那桥能建成,其中便有世子的一份功劳!” “于伯。” 少年静静纠道:“那座桥由赤璋长公主所建。人力物力,皆出自长公主府,不可冒领功劳。” “这哪里算是冒领?长公主爱民的功绩自不必说,但当年若不是世子及时赶来……” 于管家的这些话,其实是专说给阿柿听的。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娘子懂得世间的规矩礼教! 这些日子,同阿柿相处下来,虽然时常被她气得眼珠子发胀,但他心底其实也对她十分怜惜。 他分得出青红皂白,知道许多事都并非是她的错,可恨的是那个当她父亲的钱万宁。 所以,他更想多教她一些事,不然,等日后世子承继了燕郡王府,以阿柿的出身、行事和心性,便是世子再护着,她也总会有过得艰难的时候。 而在他看来,比起人,阿柿更像是一只被钱家有意养成的小猫小狗。 而对小狗,他可熟悉极了。 自随世子去往长安后,他可是几乎日日都在与邻家的那只土狗为伴,眼看着它如同吹了气般、彭彭彭由小变大。 照他看,如今阿柿对世子的态度毫无尊重、任意使唤,是因为她见世子对她宠顺,便把自己当成了更为尊贵的头犬,将世子当成了自己领地中可以任她命令差遣的、听话的下级小狗。 既然如此,他便要让她明白,她如今侍奉的小郎君究竟是如何的贵重与不凡! 大梁的麒麟少年,可不是一只小狗可以随意骑乘吠叫的!
第93章 93 可就在于管家因材施教、将小郎君的往事讲得跌宕起伏时,小娘子的目光早就从远处人头攒动的石桥、落到了马车外集市两道叫卖的街边小贩身上。 于管家的话刚说到一半,她就指着帷帘外那热腾腾的麻葛蒸糕,拉着小郎君问那个好不好吃。 连能专注的时间也短得跟小狗似的! 于管家很想把她勒令回来继续听,却又想知道吸引了她注意的是什么,只能中断他高涨的情绪,跟着自家世子一起看了出去。 见阿柿终于有了精神,陆云门便带着她和于伯一起下了马车,在集市上逛了起来。 小娘子似乎是饿了,一落地,直奔着卖蒸糕的食肆就走了过去。 麻葛糕,米锦糕,灰绿色的蓬饵,上面有着一丝一丝花瓣的菊花糕……每一样她都说自己没吃过,都要店家包起来。 等于管家付了钱后,小娘子马上就从为她拿着所有蒸糕的陆云门手中取过一块,放进帷帽白纱里、怕烫地小口小口咬食,竟很快就接连吃掉了两块完整的米糕。 她吃得这样香甜,看得原本吃得很饱的于管家都觉得腹中饥饿了。 但他还是忍着端住了。 “吃慢点。吃慢点。” 他耐心地露出笑教她:“你看,这一路又没饿着你……” 但就在这时,小娘子拿过一块蓬饵,咬了一口,就把它递还给了少年:“不好吃。” 于管家的笑顿时滞在了脸上。 他告状地看向世子:“您看她这挑食!” 可一肚子的埋怨话还没说出口,于管家就看到眉目如画的少年将小娘子嫌弃的米糕安静地吃完了。 他当即磕巴了一下,语气也弱了不少:“……挑、挑食可不好……而且,若只是挑食不肯吃也就算了,那蓬饵她都已经咬过了,怎么能随意就从手中丢出来?要是叫别人看去,便该说我们郡王府修身不端了!” 听着于管家的语气又逐渐激动起来,阿柿将自己面前的帷帽白纱拨开了一小点,神情十分不解地看着小郎君:“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一脸的想不通:“那个糕看起来明明很好吃,可没想到吃起来味道奇怪极了,我一口都咽不下去。如果不把它送给陆小郎君吃,就只能把它直接扔掉了。” 说着,她苦恼地问向于管家:“所以,我是应该直接把它扔掉,对不对?” “不对!不对!当然不对!” 但喊完这一嗓子,于管家竟突然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了。 跟着燕郡王走南闯北、仅靠一人也能将整座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老管家,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嘴拙。 他深吸了一口气,求救一般地看向了自己的小主子。 “于伯,算了。” 少年恬淡地笑了笑,“我在时,便无妨。” “难道世子您能一直在她身边吗?” 于管家忍不住还是苦口婆心地说了:“如今倒也罢了,将来您回了东都,每日上朝面圣、点卯当差,时而需去赴宴,时而要上战场,那时,她一个人可怎么办?” “我都可以去啊。” 小娘子满脸认真地接话道:“朝堂、宴席、战场,没有哪里我不能去。” 于管家哭笑不得:“你去战场做什么?” 小娘子想了想:“我可以给陆小郎君缝绣衣裳。” 对上于管家一副听了天方夜谭的神情,小娘子极为郑重地告诉他:“我的女红好极了。” 她抬了抬脚上那双由曾在宫中做活的绣娘做出的绣花彩帛勾履:“我绣出来的花样,比这双要好看很多。” 娇生惯养到连手指被竹篾篮子没修磨好的竹刺轻刮了一下都要喊疼好久,说什么擅女红…… 于管家只当她是在吹嘘,撇着嘴“吁”了一声:“害怕吃牛头会烂腿脚,倒是不怕随意扯谎会烂嘴角。” 小娘子没听懂似的呆了好一会儿,随后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您不相信我?” 她似乎对于管家的反应感到相当惊奇:“教习娘子说,我看起来就十分心灵手巧,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会觉得我绣工很好。” 紧接着,不等于管家为他又被骂了的事气起来,她就又一板一眼地慢柔柔说道:“我可以给陆小郎君做锦囊和绣帕,我绣的男耕女织图、还有琴瑟和鸣图,都同我墙上挂的画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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