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望着她的眼睛,字字郑重诚肃。 “此生此世,惟愿与你相守,不离不弃,至死而终。” 静了片刻,小娘子眼睛中的泪又开始打转了。 “哪怕你并不知道我的过去,不知道我出生在什么地方、认识些什么人、曾经做过什么事……” 她像是想忍住不哭,使劲睁大着泪汪汪的眼睛,“你也还是会对我不离不弃,一直守在我的身边吗?” 少年却笑了。 他轻轻却郑重地亲了亲小娘子的眼睛。 “我不在意你的过往。只要是你就好。只要是你,我就不会离开。” 小娘子揪紧他胸口的衣衫:“你发誓。” “我发誓。” 少年看着她。 “若我食言,便同你所发的誓言一样,骨肉身血性命,一切尽数归你。” “那我也当真了。” 听了少年的誓言,小娘子一下子便神气骄矜了起来。 她开心地抱住小郎君:“你发过誓了,所以绝对不可以离开我。不然,我可是会生气的。” “好。” 看着她笑,少年便也温和地笑了起来。 他抬起手,将她鬓边那只快要掉落的莺粟花钗轻轻摘下,怕她再被弄疼。
第91章 91 那日,在得到了陆云门的誓言后不久,旅舍外便嘈杂声起,此前随着马车离去的白鹞,也由远及近地传来了嘹亮的鸣叫。 片刻后,小郡主所在屋子的屋门被人叩门。 少年为她和自己略整了衣衫冠发,上前开了门。 门外,是匆匆跑上来、还满面喜不自胜的于管家。 马车将吕郎君和王娘子送进城中时,他正巧遇到被圣人指派到附近的巡抚使孙月白。 孙老是朝中最刚正不阿的直臣,见不得世间任何不平之事。 当年,世子的恩师李群青被周西英等酷吏诬陷入狱,朝中人人自危,光是保全自己便已十分不易,可孙月白却仍旧数次站出、公然与酷吏抗争,求圣上彻查。 圣人也十分赏识他的这身不屈傲骨。 因此,虽然孙月白几度违逆圣人的心意,圣人对他的惩处还是始终不痛不痒,不断将重任交付于他。 所以,此次一遇到孙老,于管家便立马向他诉说了自己来时的遭遇。 此时,旅舍外面,孙老已带着人马前来驱逐,放下心来的于管家便急急抱着他从马车取来的更换衣衫跑了上来,只等冠面整洁的小郎君换好衣饰,就可以请他去与孙老相见。 可他刚一露面,就被阿柿拉进了屋子。 “于伯,快帮我找一找,我被陆小郎君摘下的那朵牡丹花簪上,有颗细珠不见了。” 看到屋子被糟蹋成了什么样子,于管家的脑袋当即便是“嗡”的一声。 再仔细看看他家世子,微红未褪的眼角,被咬伤了的、红到不正常的唇,还有那身同阿柿一样皱到令人没办法给出第二个解释的衣衫…… 他不过才离开了一两个时辰,怎么就又胡闹到了如此地步! 于管家两眼一黑,捂住心口,有气无力地将衣裳包袱递了出去,含着泪幽幽说道:“都去换衣裳吧……这里……交给我……” 说完,他目送着小娘子和小郎君离开,满屋子地找起珠子。 可倒在地上的空酒壶,被拉扯得珠穗不整的床帏帘,满是狼藉、凌乱不堪的被与褥,他肉眼可见的一切全都在告诉他,他家那最是谨守礼法的小郎君在这里犯下了多少的荒唐! 于管家越看越心痛,费劲地从床榻下摸出了那颗细珠后,他就再也无法继续待在屋子中,又捂着心口飞奔了出去,赔出了足够旅舍店家笑出牙花子的铜钱串,请他们将那间被翻腾得不成样子的屋子收拾妥当。 随后,因还要赶路、无暇再在此处耽搁,他便赶紧又回了马车。 在他踏进马车厢内时,重新换好了衫裙的小娘子已经裹着厚重的狐裘、在少年的腿上睡着了。 而他家鸣珂锵玉、清冽高洁的的世子,正轻轻地将小娘子落在脸颊上的发丝拨开,用手为她挡住帷帘掀开时透进车厢的灯笼红光。 —— 马车的摇晃恰到好处,阿柿沉沉地睡了许久,直到被趴在她身上的肥硕大肥猫压醒。 余光见陆云门正在一旁侧着身收拾棋盘,平躺着的小娘子用两只手将大肥猫高高举起,然后手腕脱力似的突然松了一下! 就在她闭紧眼睛、“呜”地憋住尖叫、马上就要被大肥猫砸到脸上时,陆云门果然及时地将大肥猫托住、把它放进了笼子里。 就是要这样才对。 小郡主慢慢睁开眼睛,看向一直对她留意着的少年。 属于她的东西,就是要一直看着她才行,眼睛里不可以盛有其他的任何事物。 “我们该上船了。” 将一切整理妥当,小郎君走到她的身边。 见小娘子睡意未消,像是还不想动,少年想了想,说道:“于伯为你买了些衣裳,已经送进了船里,等你上了船就能看到。” “新衣裳?” 小娘子的眼睛亮了一下,慢慢起身。 小郎君笑了笑:“是。有很多。” 阿柿却不笑,而是直直地问:“那陆小郎君都看过吗?” 少年顿了顿:“还未……” 小娘子顿时就蹙起了眉。 但下一刻,她还是“大度”地叹了口气:“这次就算了。以后,我的衣裳,都要陆小郎君亲自挑过才行。我不要穿别人为我选的裙衫。” 自恃得宠地翘着鼻子说完,小娘子便乖乖地在小郎君的照料下洗漱妥当,戴着帷帽登了船。 陆云门主仆在外鲜露身份,也一向过得节俭。 船是遇到阿柿前便早早定下的,只是寻常的河船,里面只有三两小舱,需得矮着身才能进去。 不过,虽然狭小、逼仄了些,也没半点锦绣饰样,小舱内倒是十分干净,于管家又提前进来燃上了香,因此,即便小娘子不肯回她自己的舱房、一定要跟小郎君和于管家挤在一间,小舱也并不算难待。 可船才刚刚离岸,舱屋内便徐徐郁出了阵袭人的异香,细细闻去,像是从小娘子身上散出的。 最先觉察到这股香的,自然是阿柿自己。 她一时没有想明,心思转了几息后才意识到,于管家焚燃的是那“伴和诸香、烧烟直上,感引鹤降”的降真香。 这种香,单独烧着气味清淡,与其他香相合时却会极大得催发出它们的香气。 她在焚着香的小舱内待着,降真香便逐渐浸进了她的衣料,催得她怀中香囊里盛着的药料香气愈浓。 不过须臾,另一间小舱中的白鹞和雄鸡便想要逃离似的躁动起来,而被她带在身边的大肥猫则彻底黏在了她的身上,在她的怀中软叽叽地瘫成一片,不停地用脸对着她蹭呀蹭呀。 山佬调的这香料,本是为了一桩她到了范阳卢家后要做的事情所备。 贴身放上一两旬,药香便会慢慢沁进她的肌肤,等不需要时,再用药浴洗去便可。 而从头至尾,无论是香囊袋子,还是她的肌肤,都应当只会发出极淡的香气,只有动物才能闻得见,不会被任何人发觉。 她也不准任何人发觉。 阿柿脱了锦鞋,在被她霸占了的整张榻上抱着大肥猫滚来滚去,仿佛玩得不亦乐乎,鼻尖都有了香汗。片刻后,那香气便彻底散满了舱屋,仿佛水麝脐中水滴落,沉沉奇香、延绵不歇。 直到这时,阿柿才气息不稳地坐了起来,眉心轻蹙,似乎有些不如意。 突然,她鼻尖动了动,像是才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香气。 随后,似乎是被自己的香惊奇到了,小娘子低着头蜷成小小的一团,对着自己使劲嗅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走到了在床榻对面、席地跽坐着的陆小郎君的眼前,拉住了他正执书在读的手腕。 小郎君抬起头,将书卷放在身侧,专心地听他要说什么。 “我饿了。” 小娘子对他说。 少年便看向早就因奇异香气而满腹生疑的于管家:“于伯,拿些吃的……” “不是……” 小娘子摇头。 “不要吃的。” 她在少年面前一坐下,就娇娇软软地伸手抱住了少年的腰,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 “陆小郎君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吗?” 她仰面望着他。 “教习娘子说,因为我吃着甜丸子长大,所以,只要我饮了酒,再在榻上被郎君宠爱着喘息涊涊,便会有香气慢慢溢出。第一回 ,香气是最浓的,所以在碰到郎君前,我绝不能喝酒。” “可我在旅舍喝了酒后好久,都没有发出什么香气,我还以为是教习娘子骗了我。” “如果不是当时被人打断,陆小郎君再宠爱我一会儿,我肯定早就已经这样香了。” 她一句一句,话说得慢慢的,语气又轻又软,无害极了。 就连被她提到的、当时打断了他们的于管家,也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被抱怨了。 正当他想要为此喊冤时,小娘子却又开口了:“教习娘子说,郎君都会很喜欢我身上的异香,会因为想让我的香气更浓而更加宠爱我。” 说着,她将手指伸进少年的袖管,指尖柔柔蜿蜒向上,抚摸着少年逐渐劲硬起来的内侧手臂,声音娇娇小小,还有点可怜:“我饿了。” 她盯着小郎君的唇,难耐般地咬着自己因肿还未消而分外殷红的朱唇。 “我跟你说过的,被小郎君宠爱了以后,我便只能靠小郎君的宠爱活着,少吃几次餐饭或许不会饿,可太久不被小郎君宠爱,我就会很饿……”
第92章 92 砰! 听到小娘子直白到连半点遮掩都没有的求欢,于管家险些将席上的小几碰翻。 “这还是白日……” 他憋得老脸通红,嘴唇直打颤,总算是把冲到嗓子眼的那几句“成何体统!”咽了回去。 随后,他抖着扁扁平平的脸,斟酌半天,最后还是为了守住世子名节而崩溃出了声:“世子,这小舱可隔不住什么声响!” “我可以忍住,不出声的。” 小娘子声音低低细细,一脸无辜地看着少年。 “而且,”她柔而慢地清楚吐字说,“我的声音是屋子里最小的。” 不温不火,一句话就让方才嗓门大到几乎是在嚷的于管家哑了声。 少年忽地笑了。 “于伯。” 他握住小娘子在他袖中捣乱的手,抬首望向于管家:“请您去将我们要带进卢家的重阳礼单再核对一番吧。” 那礼单是早就定下的,有什么可核对? 任谁都明白,这就是要将于管家支出屋去了。 于管家望着少年,脸上的两根鲶鱼须子都随着耷拉的嘴角而垂下了去,满面的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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