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冷笑了起来,话语中却带着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羞恼 “我看你真是病糊涂了!你回去罢,我还有事要处理!” 他一声令下,屋外候着的丫鬟们纷纷过来“请”沈棠宁回去。 “都别碰我!”沈棠宁娇叱道。 丫鬟们手还没碰着,唬了一跳。 没想到这位主子平日里看着娇滴滴病怏怏,说起话来柔声细语的,发起脾气竟跟个小辣椒似的,不由看向了上首的主人。 “都还愣着做什么!”萧砚喝道。 “不用你们来请我。”沈棠宁说道。 她看着萧砚,一字一句道:“萧仲昀,算我沈棠宁从前错看了你。从今往后,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二人互不相欠。你不愿救,我总会找到人愿意救,也请你别再来干涉我!” 说罢没有丝毫犹豫扭头就走。 萧砚急忙上前一把攥住她的肩膀,将沈棠宁用力扳向他,愤怒地道:“团儿,你真要为了谢临远和我决裂,还是你爱上他了?他身边有那么多的女人,他从小和永宜县主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为了保护那个女人,他甚至敢得罪梁王,我是不想看你犯傻!还是说你忘了当初他是怎么对你的?如果不是他,我们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今天?!” “你到现在还以为,我和你走到今天只是因为他?” 沈棠宁彻底心灰意冷,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道:“萧仲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国破家亡,你心里却只惦记着儿女情长,我和你无话可说了,请你放开我!” 萧砚先听她说出这番绝情的话,竟是一心一意要与他决裂之意,一颗便心如堕冰窟。 刚刚她又道与他再无话可说,面容冷淡言语讽刺,与平日里那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她大相径庭。 更可悲的是,他心里有鬼,她说的每一字都戳到了他的心窝子上,一瞬之间愤怒、懊恼、嫉妒齐齐涌上心头。 “我不放,团儿,你是我的,你今天也休想走出这扇门!” 萧砚咬牙切齿,平日里的仪表风度统统都抛之了脑后,忽然伸手箍住眼前人的下巴,强行堵住她了的唇。 沈棠宁大吃一惊,忙去推打他。 男人的身躯强劲有力,她一个弱女子哪里能推得动。 只是她始终紧咬齿关,不肯给他机会,直到萧砚唇瓣一痛,口腔中布满血腥味儿,不得已松开了沈棠宁,紧接着一个巴掌便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对不起团儿,我答应你。” 沈棠宁踉跄着踏出大门之时,萧砚在她身后颓然说道。 …… 临清县,钟翠山。 沈棠宁离开的第二日一早,边豫就率领五千叛军气势汹汹追赶了过来。 临清县令一听是边豫来了,吓得赶紧紧闭城门龟缩不出。 边豫装备精良,且手下叛军节节挺进,但凡所过之处,朝廷军无不闻风丧胆,正是士气大振的时候,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想要和他们硬碰硬根本不可能。 卢坤义和谢瞻早前便把将近一半的百姓分三路分别转移去了附近的济南、青州和兴庆等地,既是分散敌人的目标,也是求救。 否则大军带着这么多的百姓上路,莫说打仗,逃跑的时候都会处处被掣肘。 可惜至今为止尚未收到任何回应救援。 不过除去路上伤亡逃走的士兵,两人手下的有效兵力目前便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个,带着这三四百名老弱的平民百姓,跑是跑不远,既然如此,谢瞻索性也不跑了,和边豫在山林之中打起了游击战术。 幸而附近的钟翠山地势险峻,我军占据优势地位。 谢瞻把这些百姓门安排在钟翠山地势最高的深山老林之中,这样再无后顾之忧。 每回边豫眼看要抓到人了,这些朝廷军却跑的比兔子还要快,丛林隐蔽,偌大的山林之中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来回干打了两日,边豫终于累了,敌军呈现疲惫之态,在山脚下就地扎营埋锅。 饭还没做出来,卢坤义就派人过来骚扰,大家刀刚拿起来,这群人就又撒腿跑了。 一来二去,把边豫气得跳脚又无可奈何,破口大骂谢瞻和卢坤义是无赖。 自此边豫不再轻敌,当夜召集所有部队,沿着斥候来报的三个方位兵分三路挺进钟翠山。哪想到谢瞻和卢坤义故意设障,伪造出军队行过的痕迹,边豫的东西二路将领求胜心切看不仔细,纷纷都扑了个空。 中路是由主帅边豫亲自带领的三千步兵,然而刚进入钟翠山的婴子谷,只见满天的箭矢直直地朝着人的头面射来,边豫才突然意识到这原来是谢瞻的诱敌深入之计。 两军离得有多近,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谢瞻就伏在树上朝着他的胸□□箭,要不是他躲闪的及时,简直就要被谢瞻射成了筛子! 到第四日的时候,边豫已是恨毒了谢瞻和卢坤义,提起来谢瞻就牙根痒痒,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此时他最好的策略其实是绕过钟翠山直接前往济南。 但边豫早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势要亲自砍下谢瞻和卢坤义的首级祭旗。 于是他绞尽脑汁地想到了一个损招—— 放火烧山。 - 凌晨时分,火势从钟翠山西侧的半山腰迅速朝着山顶和山脚下蔓延。 山林中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钟翠山位于临清县南郊,由西至东蜿蜒三十多里,其山脚下是一面临城三面环湖的钟翠湖。 一旦钟翠山山林烧尽,在风向的指引下,火势势必会蔓延到县城之中,后果不堪设想。 边豫果真心狠手辣,视人命为草芥。 要想不被烧死,他们就要下山成为边豫的刀下冤魂,死法恐怕不会被烧成焦炭更干脆。 “怎么办?”卢坤义问谢瞻。 几乎是不眠不休地打了五天,每日枕戈待旦,担惊受怕,如今山穷水尽,弹尽粮绝,卢坤义真的累了。 谢瞻同样满面疲惫,眼底布满了一根根的红血丝。 他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瞳孔微微涣散,面庞显得黝黑瘦削,嘴角边也长了一圈青色的胡茬,不过这看起来并没有折损他的英俊。 相处这些时日,卢坤义早已彻底放下了他对谢瞻的成见,这个来自京都的贵族青年,本以为他在人生最后一刻会愤怒,绝望,无助,不舍。 但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是淡淡的。 即使是这样落魄的时候,这个青年都落魄得比旁人高贵优雅。 “你还有什么未尽的心愿?”谢瞻问他。 卢坤义想了想恨声骂娘道:“当初在婴子谷,真该拼了命不要先一刀捅死边豫,免得这个畜生日后再祸害人!” 谢瞻看向他,旋即两人对视着放声大笑起来。 死到临头还能笑得这么豪爽,在一片近乎凝滞的死亡气息中着实是诡异,山洞内其它的士兵和百姓们听了都长吁短叹默默流泪,反正他们是笑不出来。 “是条汉子!” 谢瞻大笑着站起来,拍了拍卢坤义的肩膀道:“待会儿你领一队往西,我领一队往东.突围,咱们兄弟两个便生死由命了!” 卢坤义郑重点头。 与其坐以待毙,不若拼死一搏。 边豫没想到这群人都要死到临头了还这般能打,作为宗缙的得力干将,他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先前因为轻敌被谢瞻和卢坤义几乎当猴一样耍得团团转,如今边豫也料到了这两人会从何处突围下山,早就在几处设下埋伏,只等人来送自投罗网,来个请君入瓮。 大火一直烧到凌晨鸡鸣时分,熹微破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被大火肆虐的钟翠山巅,动物和人的尸体漫山遍野,哀鸿阵阵。 “朝廷军来了!援军来了!” 就在两军打得如火如荼之际,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 紧接着,这道声音便宛如魔咒一般在叛军中回荡,敌军方寸大乱。 边豫勃然大怒,他素来治军严厉,以为是有人谎报军情,大声喝令众人不许乱了阵仗,谁乱一刀过去砍了谁的脑袋。 等到后排的叛军都逃走了,边豫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扭头一看大吃一惊,只见一众红衣甲胄的士兵不知何时绕到了自己的斜后方,自己竟被来救援的朝廷军包了饺子! 吓得边豫立即夺过近卫的衣服就披在身上,仓皇择小路逃之夭夭。 萧砚率人如何追击叛军余孽自不必提,且说沈棠宁不放心萧砚是否真的施救,便跟随萧砚一行来到临清,入城后萧砚却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她往前了。 沈棠宁自知再一意孤行恐成累赘,遂听他话待大军驻扎的安全之处。 忽见山火弥漫,一路百姓四散逃去,而登高远眺,偌大的县城几乎人去城空。 萧砚一面安排人手挖通钟翠湖环城的一侧来阻隔山火,一面带人驰援谢瞻,沈棠宁见情势危急,一时也顾不得个人安危,下车进城动员城内落在后面的老弱妇孺有序撤离。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看不下去边豫所作所为,随着天空一阵剧烈的轰隆雷鸣,适才还晴朗如洗的碧空霎时间乌云密布,不消片刻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一个时辰后,不仅边豫仓促而逃,大火也被大雨逐渐扑灭,百姓们纷纷喜极而泣。 沈棠宁担心谢瞻身上的伤,人人都在回城,她命赵庆驾驶着马车两人往城门口赶,走到城门楼的时候,赵庆在前头忽地顿住了马,指着前头一匹浑身乌黑的白蹄骏马大声叫道:“夫人,那是将军的白蹄乌!” 沈棠宁惊喜地掀开帏帘。 …… 谢瞻受了重伤,倘若当时不是他的卫兵强撑着把他背到了一块岩石之后,只怕他便要被边豫的那把利刃劈成了两半。 沈棠宁颤着手解开他的衣服,发现他浑身上下几乎没了一块好肌肤,但凡是有伤的地方,血肉都跟着衣服黏连在了一起。 大夫来给他看过,说得赶紧清理伤口,开了些药,沈棠宁费了很大的力气给他全身的伤口都清理了一遍,从早晨忙到傍晚没吃一口饭,也许他是太累了,昏睡的时候眉宇间都是紧紧皱着的,不时发出几句含糊的呓语。 沈棠宁也不禁看得愁眉紧锁,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眉心上,想要抚平那道褶皱。 可不管她如何用力,那道痕迹依旧直挺挺地皱着。 雨停了。 沈棠宁不得不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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