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因郑明存平日里将自己的爱妻人设宣扬得人尽皆知,所以二人这桩婚姻,也是无从抵赖的。 至于辰哥儿这个孩子…… 对外只道是他们夫妇在外收养的。 那为何好端端会在外收养个孩子呢?郑明存只能将其往玄学上头推。道青峰道长算过一卦,道此子的生辰八字,若记名养在膝下三四年,可为容国公府挡灾避难。 至于和离……郑明存只道自己得了缘法,今后一心向道,不再耽于红尘,所以放妻自由。 这个说法,其一维护了徐温云的声誉;其二为今后皇帝认子留了个气口;其三,郑明存终究还是存了私心,捂下了自己的不举之症。 唯有一点,不甚妥当。 “……依着郑明存对外的说法,现京中众人都只以为你是辰哥儿的养母,可你分明就是这孩子的生身母亲啊。 十月怀胎,难产生子,那么多人都看着,他岂能如此颠倒黑白?” 其实依徐温云看来,这个说法,已是权衡各方利弊后,相对来说,比较能够自圆其说的了。 至于什么生母养母的……徐温云对此倒很看得开,旁人怎么说无所谓,孩子是最纯粹的,辰哥儿今后总不会不认她这个亲生母亲。 “外头既已认定这个说法,便不要再生是非。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让旁人误会这孩子是我红杏出墙得来的,那养母便养母吧…… 哪怕是为了辰哥儿,你与绍儿也莫要怨恨,免得再生风波。那些容国公府中的知情人,必也知道其中厉害,绝不敢对外透露半句的。” 徐温珍捂着钝痛的胸口,又抬手拭了把泪, “……姐姐句句都是为了辰哥儿,难道就不曾为自己着想过么? 你既只是辰哥儿养母,那今后皇 上认子之时,那姐姐又该如何自处?” 妹妹的意思,徐温云明白。既不是生母,便代表众人不知她与皇帝有过肌肤之亲。 皇上若肯认下此事,后宫或能有她一席之地;如若不肯认下二人之事,她相当于白生了个孩子,实实在在没名没份到底了。 徐温云垂头,抿唇笑笑,她牵过妹妹的手握在掌中。 “……莫要担心。 姐姐有自己的打算。”
第八十四章 “……莫要担心。 姐姐有自己的打算。” 可无论什么打算, 也抵不过皇权倾轧。今后姐姐的命运如何,全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徐温珍心里难受极了,哭得有些喘不过气, 眼前一阵发黑,险些就要昏阙过去。 徐温云见状,立即将人放倒在贵妃躺椅上,又命阿燕抱来厚褥子捂着,让妹妹能发发汗。 “你便是因为自小孱弱多病,所以看事情才常往窄处想, 其实很不该如此。 真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苦大仇深, 前路总是会越走越通畅的。” 徐温云原还想同妹妹说通道理,疏解疏解心结, 可又不想让她的心绪一直陷落在此事当中,便只能将话头掉转去其他方向。 “……我前阵子忙得焦头烂额, 压根顾不上其他,现你我姐妹二人好不容易相见, 不如你同我说说,近来你们姐弟二人近来如何?” 徐温珍也知许多事, 并非是她们能掌控得了,现如今能做的,便是将徐家这头料理好, 莫让姐姐操心。 她极力控制情绪,在贵妃椅上歪了歪之后, 略略觉得身体好受了些。 “我们两个在歪柳巷一切都好。 绍哥儿入仕后就在翰林院稳待着, 唯有不妥的就是亲事未定, 常有媒婆上门搅扰……父亲信上的意思是,让他自己个儿与姐姐商量, 早些将此事定下来。” 徐温珍虽还是个待嫁之身,可在后宅中,免不了要常帮着弟弟应对媒婆,所以清楚京中有哪些人家,是诚心诚意想要结亲,现下将脑中能记得起的闺秀名字,全都报了一遍。 入京四年多,虽说徐温云并不常出门,可终究也顶着容国公府嫡长媳的名头,参加过几次雅集宴会。 且多亏何宁交友广阔,对京中名门闺秀的相貌,性情……全都如数家珍,所以连带徐温云也耳熟能详。 出乎徐温云意料的是,京中竟有好几个老牌勋爵门户,愿将嫡女许配给弟弟徐绍。 其中甚至连皇上母家肃国公府,都让媒婆给自家的嫡次女上门说亲。 这便让人觉得有几分纳罕,毕竟徐家只是小门小户,哪里高攀得上这样的勋贵豪门做亲家? 可细细一想,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毕竟弟弟徐绍是连中三元的状元,又才年仅十八,十足的后起之秀,假以时日,必能登阁拜相。 这样的青年才俊,自然是香馍馍般,人人都是要争着抢着的,且豪门家中女儿众多,指不定今后哪个郎婿有出息呢,不过也还是在投股罢了。 “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想来绍哥儿也并非是个一门心思靠外家提携之人,所以不必太过考虑那些身外之物,最紧要的是挑个自己喜欢的。” “肃国公府嫡次女性情爽利,永安伯爵府嫡长女温柔贤淑,宜春侯庶女才情出众……个个都是好的,你让他自己拿个主意就行。” 徐温云挑了几个闺秀,将她们的脾性特点,全都细细说了一遍,徐温珍将其记在脑中,而后又听得耳旁问了一句。 “……绍儿那头我倒不担心,我只担心你,可有媒婆上门向你提亲?” 提起这个,徐温珍躺在长椅上,支支吾吾就有些说不出话来。 虽说随着弟弟高中状元,徐温珍这个胞姐的身价也随之水涨船高,可她的年岁到底大了,今年已满十八,再加上三不五时经常缠绵病榻……所以上门提亲者,大多都是为家中求娶续弦。 刨开鳏夫,其余就各有各的短处。 不是相貌丑陋,就是才学平平,还有些呆楞寡言的……总之没有一个像样的。 眼见妹妹为难脸色,徐温云自然是什么都清楚了,她将妹妹的手握在掌中,“都怪我。长姐如母,我原本该对你的婚事多些心,可奈何近来事情实在太多,倒将你的婚事耽误了,待我这头腾出手来,便立马就给你操持起来。” “长姐莫要将什么事都怪在自己头上,你还有辰哥儿要顾,哪里能事事都管得过来。我也不是当年那个初初入京的小姑娘了,婚嫁之事,我自己能够做得了主的。” 以往徐温珍想的是:再等等,再看看,实在没有合适的,大不了就不嫁。反正她有自信能将绣坊支起来,今后就算赚不了太多银钱,可养活自己也是足够的。 可现在,徐温珍彻底调转了念头。 在她看来,只要她与徐绍的婚事一天不落定,就会一直都是姐姐的心病。 眼见弟弟婚事有了眉目,那姐姐放心不下的,便只有她一个了。 是不是只有彻底脱离徐家,嫁作他人妇,她就不再会是姐姐的掣肘了? 如若当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嫁。 还有什么可挑拣的呢?只要不缺胳膊短腿,是个男人,她都可以嫁。 她淡白的面容上,闪着倔强坚定的神情,“姐姐,今后你做任何决定,只问自己开不开心,不必再顾我们姐弟二人。” “你为我们做到此等地步,已远超了做姐姐的职责,再多,我们就当真担不起了。” 姐妹二人说了好一阵知心话。 徐温珍本也还发着热,方才又哭了通,看上去脸色愈发不好看。 这间别苑并不是个能让人安心休息的好地方,徐温云担心妹妹身子,殷殷嘱咐了几句,让她按时服药,切莫优思过甚云云……便亲自将人搀扶着,送上了停驻在门口的车架。 日光西斜。 宫中这头,到了官员下值归家的时候,李秉稹负手站在城墙上,远望身着各种颜色官袍的朝臣们,踩着夕阳,三五成群地,朝西华门入宫而去… 庄兴垂下的瞳孔微转了转,适时上前一步,揣着手道,“万岁爷,您今儿中午没回别苑用膳,据说云夫人还眼巴巴痴等了您许久呢…不如您晚膳再去尝尝云夫人的手艺,顺便还能与小主子亲近亲近……” 帝王身侧,最不差的就是往前递梯子的机灵人,可有时机灵太过,也并非什么好事。 揣度圣意,很多时候也讲究个度。 李秉稹垂下狭长的眼皮,冷觑了庄兴一眼。庄兴便知这次许是揣摩过了头,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使得他通身都打了个寒颤,身子愈发弯低了些。 静默了许久。 就在庄兴以为李秉稹今夜会歇在养心殿时,耳旁又传来男人冷澈的声音,“摆驾出宫。” 因念着容国公府还在办丧事,所以皇上格外开恩,延缓宣布将公爵降为伯爵的圣旨,直待郑广松夫妇的棺椁入土之后,才将此事公诸于众。 所以此时的容国公府,前来悼唁容国公夫妇者众多,纷纷都面露哀痛,扼腕叹息。 压根就没人注意,一辆极其普通的车架停在隔壁院落门前,由里头踏下来个身形高阔,丰神俊朗的男子,执了把折扇遮掩面部,以极快的速度,直直就要往院中走。 就在即将入内的刹那,只听得身后传来一清亮男声,“元白且慢。” 元白乃是李秉稹的表字。 除了当年入京时在镖队中用过以外,朝堂中知道这表字的,单掌都能数得过来。 李秉稹压根都不必回头望,由声音就猜到了来者是谁,轻扬了个手势,示意外头人多眼杂,让他入院说话。 陆修齐见状,皱着眉头,身形略有几分不自然,紧随其后。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容国公府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动,自是引得京中官眷们顿生疑窦。陆修齐平日虽显得有些混不吝,可实则是个聪明至极之人。 他虽未知事情全貌,可由以往皇上对郑明存夫妇的态度,就能从其中咂摸出几分异常来。 二人先后入了前院。 只待四下无人,门外的喧嚣愈行愈远,才纷纷止停了脚步。 陆修齐眼见李秉稹转过身来,直接一脸忧心忡忡,眉间深重,显露出对他大失所望的神情。 “元白,怪我,实在是怪我没能及时劝谏你的言行。 我确是早就看出你对郑夫人有意,可我实在没想到,你会为个女人,将事情搅闹到如此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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