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辰哥儿的担心不无道理,且此事根本就瞒不住,他的“李伯伯”马上就要晓得此事。 其实别苑中所发生的一切,徐温云这几日见过哪些人……都瞒不过李秉稹的眼睛。只不过前几日她见的都是亲近女眷,没有什么值得提防之处。 今日登门拜访的,却是位男宾。 门房由其中咂摸出些不对劲儿来,所以自许复洲出现在院门口的瞬间,就传了消息给暗桩,将消息递送入宫。 养心殿内。 皇帝正与几个内阁大臣商议要事,老臣们偶尔有几句争辩,也会被李秉稹清清徐徐的声音压下去,由厚重的帷幔中传来,透着十足的矜贵,压迫感满满。 庄兴率先知晓消息,有心想要入内报信儿,脚下步子却有几分踟蹰…… 万岁爷商议政事的时候,除非是边关传来的战事急报,否则是绝不允许任何人搅扰的。 庄兴掂量了番云夫人在陛下心中的重要程度,终究还是没敢耽误,趁着内监入厅给阁臣们更换茶水的功夫,附到李秉稹耳旁,简明扼要将此事说明。 他眼见皇帝面上神情并未更改,眼底的眸光却微沉了沉,金丝楠木桌面下,指尖快速拨弄起了碧玉扳指,透露出些内心的焦躁。 庄兴退出厅中,照例候立在外头。 他明显感觉议事的进程加快了不少,在短短两盏茶的时间内,皇帝就处理了完了几桩亟待安排的要务,而后冷声道了句“推后再议”,朝臣们便纷纷起身退安了。 庄兴隔着帷幔看了眼万岁爷脸色,有种黑云压城的阴沉,他等了几息,却不见皇帝有任何动作,只得揣着心尖踏入厅中。 极力在其中周旋着。 “皇上,云夫人也是听说,她胞弟徐绍有话让许大人通传,所以这才让许大人入院的。” 呵,什么有话通传? 分明就是那许复洲贼心不死。 李秉稹眼底一哂,蓄力狠按扳指一下。 他依稀记得以前在入京路上,徐温云还是郑家妇时,那许复洲就在岳州湖心亭时,对她痴缠不休。 怎得四年过去了,那厮竟还卷土重来? “皇上若是实在担心,不如亲自出宫去别苑看看?”庄兴眼见他面色实在难看,不由轻声道了这么一句。 李秉稹眼周骤紧,掀起眼眸斜觑了他一眼,剑眉微挑。 “区区小事,也值得劳动朕去看? 她与朕连孩子都生了,莫非还能同那许复洲双宿双栖不成?” 庄兴面上有些讪讪,只得立即轻抽了自己两下嘴巴,他心中知道皇上在意,可却被这话堵得,一时倒也不知该如何劝解了。 * * * 另头。 永安街,别苑。 许复洲抬眼,向对面自小结识的青梅望去。 她并未刻意打扮,只穿了件艾青色的家常衣装,青丝挽起,简单缀了根造型简单的玉簪,浅浅坐在圈椅上,仪态大方,清艳无双。 按照郑家对外的说法,旁人都不知辰哥儿是徐温云的亲生骨肉。 所以现在许复洲,以及全京城的人眼中,徐温云是个无依无靠,为夫家所不容的和离女人,是郑家的下堂妇,身边还跟了不是自己亲生骨肉的拖油瓶… 何其凄惨? 何其悲哀? 许复洲望见她眼底一片青黑,一看就是没有睡好的样子,又想起郑家近日来发生的那些事,实在是为她痛惜不已。 “……云儿,这些年你在郑家受苦了,早知如此,当年我就该将你直接扣在岳州,也好过你遭受这么多搓磨。” 此处是皇帝专门安置她们母子的别苑,其实按理说,是很不该放个外男进来的。 可对这位竹马,十几年的情谊在心中,就算已没有了男女之爱,却也至少还是些兄妹之谊。 隐约猜到他此行的目的,徐温云想要帮他解开心结,也算是对得上他这多年来,在地方上对徐家的帮扶之恩。 眼见他还是一如往常般钻牛角尖,徐温云只笑笑,并未就着他的话讲,只公事公办问了句。 “不知今日许大人上门,所为何事?” 时光荏苒,许复洲也沉稳了许多,端坐椅上,有种四平八稳的气度,面对佳人清透冽冽的眸子,他心中的话也藏不住,于是直接开门见山。 “你如今已经和离,而我于一年前丧妻,想来这是上天的安排……云儿,不如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天知道许复洲听闻她与郑明存和离的消息时,心里有多开心,他从未奢望过还会有这一天,所以现在望向她的眸光中,满是希冀与喜悦。 “我如今在吏部担任文选司郎中一职,在京中也置办了产业,府宅也在这永安街上,就离此处不远,不说什么大富大贵,今后也绝不让你为生计发愁…” 文选司郎中,主管文官的选任与升调,影响力大的同时,油水颇丰,是个肥差要差。 对面男人温声徐徐说着话,徐温云眸光盈盈,含笑听着,依稀有那么一瞬,二人都觉得好似回到了少年时,两小无猜的青涩时候。 “你我自小熟稔,知根知底,就连用膳口味都相近,根本都用不着怎么磨合……且你放心,此事我已率先同徐绍通过气儿,他也是应了的,想来衡州徐伯父那头,也是乐意的。 ……云儿,现就等你点头了。” 在男人絮絮叨叨的话语中,徐温云听得有些入了神,她实在不禁想,如若当年郑明存没有搀合进她的人生中,她与许复洲,应该是相当和美的一对吧。 可惜没有如果。 不过这次,徐温云倒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回绝,她暗衬了衬,想着应该如何才能让他从这一头脑热中清醒过来。 她勾勾唇角,一副就事论事的模样气。 “……许大人方才之言不无道理,唯一没有提及的,便是孩子。” 许复洲怔愣一瞬,而后道, “孩子并无妨碍。你若嫁过来,我膝下那个不到两岁的嫡长女,自是直接认你做母亲。” “至于你带在身边的那个,他既不是郑家的血脉,又非你的骨肉……其实按我心里真实的念头,最好还是得替他寻到亲生父母,到时候再赠这孩子笔钱财便是。” 许复洲内心中,并不愿意养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其实论理讲,那孩子既是郑明存收养的,那合该是郑家的责任,很不该再拖累徐温云再嫁。 如若那孩子跟着她嫁过来,又算怎么回事儿呢? 既非嫡子,又算不得庶长子,哪怕当个继子养在家中,其实心里也觉得膈应。 许复洲这么这么想,实在也是无可厚非。 这样的反应,在徐温云意料当中,她倒也并未生气,只是觉得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如向许复洲吐露实情。 他当年见过陆煜,入朝为官后,迟早得见皇上,借种留子这事儿,今后未必能够蛮得住他。 “许大人,我此生还从未有过要做后母的念头。 且不怕告诉你的是,跟在我身边那个快四岁的男童,他其实是我亲生的孩子。” ??? 此 言一出,许复洲通身都僵了僵,他眉头紧蹙,满面疑窦,略略有些慌乱眨了眨眼,下意识有些不敢相信。 “不会啊…如若当真是容国公府的嫡长孙,郑家断不会让孩子跟着你的……他合该就是领养来的,且都快四岁了……云儿,你这倒是将我闹糊涂了……” 许复洲脑中混沌着,带着满腹的揣度与探究抬眼望去,却见她又不说话,只恬静地坐着,面上一片清明。 不会的。 一定是因为不想要嫁给他,所以她才在此处胡诌,那孩子若不是郑家的,那莫非还是她红杏出墙得来的么? 若当真如此,郑家哪能容得她?事情一旦捅漏出来,不是和离能脱身得了的,只怕早就将她沉塘了。 所以他勉力稳住心神,略扯扯嘴角,“……你若不舍,将那孩子带来许家也无妨,切莫拿此事开玩笑。” “且你若当真是那孩子的亲生母亲,郑家又不认这血脉,他的亲生父亲是谁?” 徐温云正想着应该如何解释……此时听得门外传来一雷霆万钧的冷沉之声。 “朕,便是那孩子的父亲。”
第九十章 “朕, 便是那孩子的父亲。” 短短一句话,有种气吞山河的霸气。 李秉稹甚至压根来不及更换衣裳,身上穿着的, 虽说不是上朝的龙袍,却也是皇帝日常所穿的常服。 剪裁贴身合体的靛青色葛纱袍,衣襟袖口,都用金线绣着龙纹花样,发丝高束,顶着无暇玉冠, 带风踏入厅中的瞬间, 有种天神般的威仪。 厅中的二人,瞬间都被这股气场镇住。 徐温云倒还略略好些, 毕竟二人已经亲密无间过了,可让她感到意外的是, 现在这个时辰,他合该在养心殿与朝臣议事才是, 怎得竟会出现在此处? 更意外的是许复洲。 他只觉由天降下道霹雳,瞬间僵立当场, 大脑有些发懵。 或许是四年前的陆煜,给人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再加上此人相貌并无太大改变, 所以许复洲几乎是立即就认出了他。 这天底下能自称“朕”的,唯有皇上一人, 可这人当年不就是个镖师么…… 许复洲入京不过月余, 还未得幸见过天颜, 他下意识有些不敢相信,可凭此人衣襟上的龙纹, 以及这擎天的威势来看,又岂能有假? 正在他犹疑之时,门外的庄兴适时上前,掐着嗓子云淡风轻道了句,“许大人,怎得见了陛下,还不请安?” 虽说没见过皇帝本人,可太监总管因着通传御令,常在宫中走动,许复洲认得他,这一锤定音的话语,无疑更加着实眼前之人的身份。 先是慌张,后是惊异,然后便是惶恐……这几种情绪在短短几息之内,在许复洲心中转换着。 所以他方才究竟在做什么,竟是在和皇上抢女人么? 塌天大祸,死到临头的巨大恐慌,如潮汐般漫过许复洲的心头。 他此时也实在顾不上什么尊严不尊严,直接当着心上人的面,面色惨白着,膝盖骨一软,瘫跪在了地上,匍倒在了情敌的脚下。 “微臣许复洲,恭请皇上圣安。” 这一跪,跪出身份的天差地别。 也至此让许复洲彻底明白,他与徐温云从此再无任何可能。 “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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