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塌前龙鳞影卫的禀报,太后的面色愈发阴沉。 直到窗影闪动,殿中并无外人后,她面上泛出几分苦笑,眸底闪烁着锋锐的光芒,对身侧的苏嬷嬷道。 “……哀家就说今日皇帝为何一直语焉不详,避重就轻,未曾想其中竟还有这样的隐情。” “那孩子的生母竟是她? 哀家一直以为她是个良妇,哪里晓得居然是那样的狐媚子? 你方才可听见她是如何勾诱皇帝的么……那些手段,一环套一环,哀家在后宫争斗了这么多年,也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好哇,哀家为了权势,处心积虑争斗了一辈子,谁曾想竟生了个情种儿子。” “他竟还想抬她做皇后?是嫌被骗得不够惨,上当上得不够多么…… 除非哀家死了,否则她休想踏入皇宫半步!” 太后因情绪过于激动,道完这句后,空气入肺,开始猛烈咳嗽起来,苏嬷嬷立即上前,轻拍着她的后背。 “太后娘娘息怒,您方才喝了药,太医特意嘱咐了,情绪不宜剧烈波动。” “您老人家切莫太过忧心。 他们两个初初重逢,真是打得火热的时候,皇上一时昏头涨脑也是有的。我朝向来以仁孝治天下,只要老佛爷您咬死不松口,皇上绝不会一意孤行的。 再拖一拖,缓一缓,皇上说不定就歇了念头了。” 太后轻摇了摇头,淡白的脸上尽是焦虑。 “知子莫若母。凭他那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脾性,今日既能同哀家说出那番话来,必是经过深思熟虑,铁了心的……只怕越拖,我们母子二人之间的嫌隙就越深。” 太后暗衬了衬,眉尖紧蹙,薄唇轻抿道了句,“……只能让她知难而退。” * * * 辰哥儿原就是活泼爱闹,对外头世界充满新奇的年龄,再加上在皇宫上课时,除了陌生的环境以外,其余所有的人事物,都与他在别苑时一摸一样,所以孩子对入宫上学这件事儿,消化得很快。 高高兴兴地去。 欢欢喜喜地回。 还常给李秉稹传信,给徐温云捎回许多各式各样的礼物…… 而李秉稹本尊,已有四五日都未回别苑了。 他自儿时入军,就未曾在太后身前尽过几天孝,如今太后病情未愈,他自是要在旁陪护,每每伺完疾,宫门也已经下钥。 深夜行动不便,亦不想惊动了旁人,便也就只能作罢。 至于徐温云这头。 不用看顾儿子后,时间就完全空闲了下来。眼见妹妹那门搅不散的婚事已经落了定,她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接受现实,常去歪柳巷,帮着弟妹打理成亲事宜。 如若还有空闲,徐温云就常去相国寺烧烧香拜拜佛。 今日,她原正在歪柳巷,品尝婚宴当天的菜色,阿燕忽凑道耳旁,轻道了一句,“夫人快回,皇上出宫了。” 或就连徐温云自己也没料到,听到这话的瞬间,她眸光都熠熠发亮。 当人坐在车架上时,心底沁出些期盼与欢喜,可不知为何,居然还有几分忐忑。 她取过置架上的长柄铜镜,对镜自照,仔细打理着仪容……阿燕在旁看得直乐,“夫人放心,您这张脸就算脸上抹了锅底灰,也不碍美貌分毫。” 徐温云面上有些微腆然,做势要打,阿燕只得笑着躲到一旁,好在歪柳巷离永安街并不算远,驱车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她踩着踏凳而下,原是想提起裙摆,小跑而入,可到底按耐住了,只比以往走路的速度快了些,踏入宅中。 可在院中侯一阵的男人,俨然没有太多耐心,望见佳人倩影的瞬间,就跨街而上,将人搂入怀中。 他双臂的力道颇大,好似想要将她与自己揉摁在一起,埋首在佳人的颈窝中,终于又嗅到了她身上独有的馨香。 “云儿若还不回来,朕可就要去歪柳巷寻你了。” 徐温云被搂在怀中,心底也沁出些许蜜甜来,纠结了几息,还是抬手圈住男人细窄的腰身,以做回应。 “云儿,你可有想我?” 徐温云由他怀中扬起灿若桃花的面庞,掀起纤长的眼睫,抬眸望他,眼中透出几分慧黠,浅笑了笑。 “……弟妹三日后就要大婚,忙得头脚倒悬,委实没功夫想。”
第一百零三章 “……弟妹三日后就要大婚, 忙得头脚倒悬,委实没功夫想。” 李秉稹并未听到想要的回答,面上神情微黯了黯, 愈发将怀中的佳人箍得更紧了些。 “不准将他们排在朕前头。 他们都是外人,只有我们两个,才是夫妇一体的一家人。” 可若当真如此,她又岂会至今为止,都孤零零待在宫外这间私宅中呢? 短短几天不见,这沉默寡言的男人, 倒学会说“夫妇一体”这种甜言蜜语了。 徐温云被他箍得生疼, 抬起粉拳锤他,嗔骂了句, “……你这莽汉,抱人怎得也不知轻重。我三日后还要去肃国公府参宴呢, 若被你箍坏了如何是好?” 瞧她这恃宠而骄,作威作福的模样, 哪里还有半分做臣妇时,谨小慎微的模样? 还能怎么办……自己惯出来的, 只能继续宠着。 李秉稹只得将臂上力道微松了松。 徐温云仰头望他,关切问道, “太后娘娘凤体大安了么?” “榻上躺了几日, 已好得差不多了。” 徐温云闻言,略略安心。 太后是个善性之人, 就算现在没有接纳她, 她也一直念着太后的好, 且就算看在李秉稹与辰哥儿的面上,她也不相信太后当真会对她下毒手。 “你这又是操心弟妹婚事, 又是挂念太后病情……怎得也不关怀关怀朕? 朕可是特意抽空出的宫,待一个时辰后就又得回去,如今连午膳都未来得及用…” 徐温云听出话语中的委屈之意,不觉又有些好笑,仔细端详他几眼,发觉许是因连续夜间伺疾,他眼底隐隐透出些青黑,她心肠不禁软了软。 “那煜郎去花厅稍等片刻,妾身这就去后厨看看还有些什么食材……” 谁知这话还未说完,整个人就被男人打横拦腰抱起,他低头在她樱唇上啄了口,眸底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朕方才已让下人去准备膳食了,只劳驾云儿幸苦辛苦,为朕操劳另桩要紧事……” 徐温云自然晓得他的用意,俏脸一红,“这光天化日的,你知不知羞。” 素了四五日,就算再知羞也顾不上了,李秉稹阔步将人抱至房中,欺身而上就来了一次。 二人以往办事都在夜里,徐温云望见外头日光,原还有些不自在,起初也是压抑着,由吼嗓中传出些低呜声。 可实在抵不住男人冲撞攻势太过猛烈,搂着男人脖颈的双臂滑落,在他肩膀的古铜色肌肤上,划出道道微红的指痕。 ……好在或是因为时间紧,男人还收着劲儿,并未折腾太久,徐温云还能有气力,在事后与他温存温存。 李秉稹将她抱在怀中,牵过她的指尖,十指相扣在一起,嗓中还带着餍足后的沙哑。 “云儿,辰哥儿他乖巧得很,在前几日就改口唤朕父亲了……朕晓得其中必有你的助益。” 徐温云轻道了声“没什么”, “你本就是他的生身父亲,……这也算得上是拨乱反正,了却我一桩心事。唯有一点还不甚妥当,那孩子如今已认祖归宗,总叫乳名显得不甚庄重,煜郎合该赶紧给他取个好名字才是。” 这一点,李秉稹自然也想到了,他原预备待太后的大好之后,就开始翻查典籍着手此事。 他点点头,似又想到了什么,紧握了握她莹润如的手背,语气愈发软了下来,略带了几分解释的意味道。 “云儿,名份之事,或还得再等一阵,用不了多久时日,你且再在这院中再小住几日。 朕这次,必不负你。” 最后这句郑重肃然,落入耳中,很有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 徐温云眼睫微颤,抬眼就望见那张英武面庞上,满面都是真挚。 这话,她信。 建佛堂,立遗碑,修宫殿,认养女,整整四年不近女色……他既能做到这些,自然也会去太后面前,力争给她安个好位分。 她心里都懂,可心中又不免觉得悲凉,只轻道了句,“……并未世间所有事,都能顺心如意,知煜郎为我努力争取过,便也算是值当了。且什么名份不名份的,我如今已全然不放在心上了。” 这话听着,颇有些‘深藏功与名,事了拂身去’的意味。 李秉稹察觉到她语气与神态,都有些微反常,正想要细问,她却径直掀开被子下了床,“煜郎不是早就饿了么,折腾这么久,想来膳食早就备好了。” 她伸出秀臂,由绸制的中衣袖中穿过,迅速将衣物,覆该在玲珑有致的身段上,而后坐在雕花梳妆镜前,开始挽发。 这美人梳妆的一幕,瞬间让李秉稹忘却了方才心底凸起的迥异。 他起身着衣,注意到她最后在妆屉中的众多钗镮中,将指尖落在四年前,特意为她打造的那根浸毒珠钗上,随口问道。 “怎得想起戴这根? ……太过素简了些。” 徐温云在黄铜镜面中,对身后系衣袋的男人,勾出个清浅的笑容,语调清浅道。 “近来戴得都是这根呢。在外人眼中,我本就是个已经和离的妇人,不好太过招摇过市,这根钗其实正正好。” 徐温云抬手那根镶金碎玉钏丝如意钗举高,对镜自照,看落在发髻何处合适,一面装作不经意问道。 “……就是这钗上的毒,还未曾有机会试过。煜郎,这毒当真有你说得那么玄乎么?” 陆煜一面罩上外衫,一面回答道, “自然。一旦戳中沾血,五息之内便会昏睡过去,哪怕被戳之人是大罗神仙,也至少得昏睡四五个时辰,方才能转醒。” 徐温云笑点点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道了句,“那就好……” * * * 两日后,皇宫。 经悉心调理,太后凤体终于全然康复,如今正被丽妃搀扶着,在御花园中晒太阳。 那只戴了镶金碧玉的华丽护甲的指尖,轻搭在丽妃的手上,正雍容华贵地在御花园中踱步,面上显露出些烦愁之色,哀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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