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琴默默听着,总觉得常清念这话里所指很多。 - 四时探妙亭处在御花园东南角上,背靠堆玉山,面朝锁翠池。池岸边有花枝横斜,屡屡临垂水面,堪道园中最得雅趣之处。 只是眼下丹桂已败,腊梅未放。逢上这时节,纵有满腔春情,却也只好空对闲池。 “属下……” 察觉亭外有人接近,聂修媛猛地打住话头,生硬转道: “暑夏新进贡的青城雪芽,陛下尝尝可还合心意?” 即便背对着石子路,聂修媛也能听出这足音是常妃,登时骇得连茶水都不敢再给周玹倒,默默站得更远些。 却说常清念远望见亭中二人一站一坐,并无什么过分亲昵之举,这才堪堪忍住直想转身离去的念头,扶着承琴的手缓步靠近亭子。 崔福守在亭外,打眼瞧见常清念过来,连忙迎上去,堆着笑脸儿行礼道: “奴才给常妃娘娘请安。” 常清念垂着眼睫,正欲开口询问,却听亭中传来周玹的声音,吩咐崔福请常清念过去。 听得周玹发话,崔福忙朝亭中躬腰应声,这才转身引常清念近前。 步入亭内,常清念收敛心神,蹲身请安道: “妾身拜见陛下。” “朕不是嘱咐过你,平日不必多礼来着。” 周玹见状倏地站起身,伸手来扶常清念。触到女子微凉的指尖,周玹不由道: “怎么穿得这样少?路上来往也不怕着凉。” 当着聂修媛的面,周玹竟仍自然而然地同她亲昵,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常清念心肺本还冷透着,此时倒被弄得不是滋味起来。 仿佛浑身力气都打在棉花上,常清念只觉一路攒足的心劲都要散了,慌忙抿唇道: “多谢陛下关怀,妾身不冷。” 说罢,常清念这才状似不经意地向旁边瞥了一眼,只见聂修媛立在亭柱前,规规矩矩地垂着眉眼。 即便被常清念闯进来,聂修媛的神情也无半分怨怼不忿,倒真是一副温顺谦逊的懂事模样。 见常清念挑眼瞥向自己,聂修媛不禁吞咽,连忙屈膝行礼道: “妾身见过常妃娘娘。” “聂妹妹免礼。”常清念噙笑道。 周玹半搂着常清念去石桌边落座,怕她嫌冷,便欲脱下大氅给常清念铺在身下,而后自然是被常清念连连推拒。 见状,周玹只得作罢,便又随口问道: “卿卿怎地过来了?” “陛下这话可好生稀罕。” 常清念执起桌上紫砂茶壶,将聂修媛斟到一半的茶重新续上,笑吟吟道: “莫非这亭子只有陛下来得,妾身却来不得?” 周玹闻言倒是一怔,莫名觉得这话有些酸溜溜的。 下一刻,果见常清念又瞧向聂修媛,好似惊讶道: “陛下也真是的,聂妹妹侍奉圣驾如此辛苦,怎么不命聂妹妹过来一同落座?”
第40章 不轨 这话听得聂修媛后颈直淌汗,也不等周玹开口,便连忙推辞道: “娘娘说笑了,妾身不敢。” 自从武艺学成后,聂修媛便一直替天家效力,杀人于她不过家常便饭,故而练就了对杀气十分敏锐的本事。 察觉常妃主子身上传来滔滔敌意,聂修媛心里不由直喊冤枉,欲哭无泪地福身道: “既然常妃娘娘在此,妾身便先告退了。” 方才事情皆已交代清楚,周玹端茶浅抿,淡淡扫聂修媛一眼,摆手道: “下去罢。” 聂修媛如蒙大赦,立马敛眉顺目地退下去。临走前,还体贴地替二位主子将西面围帘放下来,隔绝外头萧瑟秋风。 见聂修媛竟就这么离开,常清念心里那股醋劲儿怎么都压不下去,偏生又不好再发作出来,显得她好像多不能容人似的。 无法,常清念只好郁闷地说起正事道: “陛下,妾身前来是有事禀告。” 将常清念斟来的茶水饮罢,周玹探指贴了贴女子捧着的手炉,见还温热着,这才放心问道: “可是宓贵仪的事?” 常清念抬眸看向周玹,不由讶异道: “陛下已然知晓?” 前头不是刚散朝?消息这么快便传到了周玹耳中? 见常清念杏眸澄然明亮,好似浸润着熠熠星子,周玹笑意更深,颔首道: “朕方才便听人禀过了。” 既如此,常清念倒也省了不少口舌,只解释道: “宓贵仪初时不愿请御医诊治,妾身便擅自做主,去宫外请了位女大夫进宫……” 说着,常清念便要起身请罪,道: “妾身逾矩,还请陛下责罚。” 周玹却伸手将常清念拉住,顺势将她带入怀中。温香软玉扣拥在怀,周玹不由暗自喟叹,没忍住吻了吻她唇角,这才道: “无妨。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卿卿做得很好。”周玹嗓音低柔地赞道。 料到周玹不会计较,常清念往男人怀里蹭了蹭,心中那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只柔顺地点点头。 “上回秋夕出宫,你去安齐堂,便是为了见这个医女?”周玹忽而问起道。 见周玹知晓芜娘,常清念也丝毫不意外。毕竟上回去时有龙虎卫陪着,那个叫牧逊的副指挥使,定然会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禀报给周玹。 “芜娘是妾身从前在宫外的旧识。”常清念颔首道。 周玹满心惦念的都是常清念,管她是什么有娘芜娘的,周玹都懒得深究,只沉吟道: “你身边有个医女照料也是好事,不如此番便将她留在宫里?” 常清念当然知道周玹所言在理,可宫中这潭水太深,芜娘又是个盲女,她实在不愿将芜娘牵扯进来,便摇头道: “芜娘在宫外还有医馆要照看,等她为宓贵仪瞧完病,还是放她出宫罢。陛下指给妾身的医女便很堪用,妾身身边不缺人伺候。” 如若承琴在此处,定要暗笑自家娘娘口是心非。方才还说什么利用芜娘,实际还不是惦念芜娘安危? 常清念惯会嘴硬心软,有时不能光听她说什么,而是得看她做什么。 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周玹还不至于要左右常清念的决定,见她的确是拒绝的意思,周玹说道: “你的人,随你安置便是。” 说罢,周玹替常清念拢好斗篷,作势要抱她起身: “眼下时辰也不早了,难为卿卿跟着操劳一晌午,朕送你回永乐宫歇着。” 常清念却伸手阻拦,不肯让周玹抱自己离开。见周玹低头看过来,常清念扭脸儿哼道: “陛下方才和聂妹妹在此处相谈甚欢,怎么这会子就要走了?莫不是妾身一来,陛下连赏景儿的雅兴都没了?” 常清念逮住机会,登时借引子发作起来。 属实没料到常清念还在为方才之事介怀,周玹禁不住被逗笑出声,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口,无奈道: “怎地又要扯到聂修媛身上去?这亭子四面通透,晚秋风紧,朕还不是怕你待久觉着凉?” “卿卿若偏爱留在此处,那朕陪着卿卿便是。”周玹故意使坏道,“等会儿让崔福把折子搬来,朕陪卿卿坐到明早都成。” 见周玹避重就轻,常清念柳眉一竖,立马嗔道: “妾身要回宫。谁爱瞧这光秃秃的水池子?” 周玹面上虽是逗弄常清念,心中实在暗自权衡。思及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为着稳妥起见,周玹还是未将聂修媛的身份告诉常清念。 “朕还当是什么大事,惹得卿卿这般不痛快。”周玹正色哄道,“只是朕与聂修媛之间的确清清白白,卿卿大可不必吃她的醋。” 常清念斜睨着周玹,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陛下此话当真?” 见常清念不依不饶,周玹低笑一声,凑在常清念耳边轻声道: “朕可以对天发誓,若朕方才有半句虚言,便教朕……” 周玹语气一顿,似乎在斟酌着发什么毒誓。 常清念不愿听这些话,连忙抬指捂住周玹的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陛下莫要再说了。您金口玉言,妾身岂会不信?” 察觉许是上回感慨身后事吓着常清念,周玹立马缄口不提,只低语道: “唯有卿卿,才是朕心尖尖上的人。” 常清念拿眼角去觑周玹,见他神情温柔,原本紧绷的小脸便也渐渐软和下来。 见状,周玹终于顾得上握拳抵唇,兀自轻笑两声,打趣道: “何况朕若敢负了卿卿,冬日里可是要冻个好歹。” 闻言,常清念顿时憋得脸红,慌忙松开玉指。 那些从周玹大氅上揪下来的墨狐毛,也顿时四散飘落。 羞恼之下,常清念深深埋首在周玹肩上,假装自己没听见这句揶揄。 - 回到永乐宫不久,便见锦音引着芜娘从外面回来。 常清念放下绣绷起身相迎,扶芜娘去榻上落座,这才问道: “宓贵仪那边如何了?” 芜娘轻叹一声,摇头道: “娘娘走后,德妃又传了几位御医过来,在殿外一同帮着查验,可却并未发现令宓贵仪中毒之物。” 宓贵仪殿中既查不出问题,莫非真是和悫妃那只狮子猫有干系? 常清念已多半确信此事是太后所为,便叮嘱道: “你只管安心医治宓贵仪便是,余下的无需担忧。” 芜娘点头,随即又道:“宓贵仪这病来得离奇,我想着也该替娘娘把个脉,瞧瞧有无不妥。” 见芜娘同自己想到了一处去,常清念忙递出手腕道: “我也正有此意。” 芜娘四指虚搭常清念腕间,诊罢左手,又换右手来摸了摸。 “娘娘近来应是有在用药温养,身子较上回更有起色了些。”芜娘微笑道。 “都是皇上命御医开的方子。”常清念脸颊微红,喃喃道。 芜娘虽瞧不见常清念的模样,但她听觉十分敏锐。 听得常清念声音微微变调,芜娘了然常清念羞赧,便不再说下去,只笑道: “我摸着娘娘应是癸水将至,这两日切莫贪凉。” 常清念闻言,只道自己竟又险些忘记日子。 思及周玹本还说晚上来陪她,常清念忙感激道: “我知道了,多谢芜娘。” 见常清念玉体康健,芜娘真心实意地为她欢喜。而后想起近日之事,唇角不由慢慢放平,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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