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皇上素来是个内紧外松的性子,御前规矩重得要命,怎么突然就允了常妃频繁出入皇极宫?依奴婢看,说不准就是因为常妃有身子的缘故。” 她们或许不了解常清念,但无疑了解周玹。似周玹这般薄情寡恩的主儿,会无缘无故对谁情根深种,乃至连自己立下的规矩都一破再破? 邓太后撑额长叹一声,带着几分恼恨道: “哀家早知她是个祸害。” 听得太后终于肯相信,英嬷嬷却反倒有些不自信起来,谨慎提议道: “娘娘,此事为求稳妥,不如奴婢去尚仪局取来彤史,瞧瞧常妃上回是何时报的月信?” 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 邓太后冷着脸,只觉被常清念摆了一道,嗤笑说: “如今司赞司已教常妃捏在手心里,焉知那彤史册子上记的是真是假?” 见英嬷嬷哑口无言,邓太后摆手道: “罢了,先着人盯着常妃和永乐宫,再有什么动静,及时告与哀家。” “是,奴婢明白。” 英嬷嬷恭敬应声,扶着邓太后的手,服侍她进寝殿安歇。 - 自今早起,常清念便瞧天色灰蒙蒙的,果然午后便飘起今岁第一场小雪。 只是刚入冬的天儿并不够寒,雪点子仍很细小,沾在地面便化作湿雪,来往宫人一踩,便尽成泥泞,瞧不出半分原本模样。 常清念拢了拢身上新得的狐裘,听说这料子用的白狐是周玹亲手所猎,并且只取狐狸腋下最雪白的一块皮毛。好几年秋狝下来,统共才攒出这么一件。 见外头飘雪,锦音担心常清念手炉里的火炭烧尽,特意为她送了个新的过来。 “娘娘,外头天冷,咱们快些回宫罢。” 锦音口中呵着白气,伸来扶常清念上轿。 常清念却驻足原地,望着湿答答的廊檐,忽而问道: “锦音,你可知这玉带河上,何时才会结冰?” 锦音闻言一愣,而后连忙搓着手答道: “回娘娘的话,玉带河是引的活水,往年都要至腊月前才会结冰。” “即便提早冻上,京兆府也会派衙役投丹药、凿冰窟窿什么的,不会教河上冻得太实。但再过半月,船夫们便不会撑船下水了,免得河面封冻难以通行。” 见常清念似有兴致听下去,锦音便知无不言,笑呵呵地解释道: “虽说可以等官差来救,但这一等,可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常清念颔首,心道怪不得周玹算着礼王会在年关前起事。 “娘娘?” 见常清念久不言语,锦音试探着唤了一声。 常清念回过神来,立马躬腰钻入软轿。 放下轿帘时,锦音听见常清念轻叹一声,道: “风声紧了。” - 回到永乐宫中,常清念这才松了狐裘,没多一会儿,身上便丝毫不觉冷意。 殿内烧着上好的红箩炭,又取白檀木铺在盆底,不但馨暖烘热,还无余灰飞散,烧过后一尘不染。 永乐宫自深秋起便添了炭盆,比别宫早了月余。饶是如此,周玹仍不放心,特地从皇极宫的用度里,额外拨出红箩炭给常清念,教她安适过冬,好生调理寒症。 常清念一见絮雪,便觉骨头缝里窜着疼,神思也恹恹的。索性除去繁复钗环,只用根玉簪半挽起青丝。 承琴进来时,便见常清念坐在临窗炕桌前,手中仍是那件绣了快小半月的里衣。 “娘娘,方才御前送东西过来。说是皇上贴补娘娘的,让娘娘留着年下赏人用。” 承琴喜笑着说道,将一只方匣打开来,给常清念看了几眼。 匣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几排金锭,恰逢窗外映入雪色,便在那灿金元宝上又镀了层冷光。 见常清念收针,锦音立马将剪子取来呈给她,跟着笑道: “皇上近来总爱送金银给娘娘呢。” 常清念握着剪子裁断余线,唇角勾起,自顾自地呢喃道: “许是上回我在皇上跟前提过的缘故。” “娘娘说什么了这般顶用?” 承琴凑过来,拉着常清念衣袖打趣道: “我的好娘娘,您便快说出来,教奴婢们也跟着学学。” “不过是同他说些实话罢了。我又没生三头六臂,他素日赏些钗环,我也总没处使,不如折了银子送我。” 常清念被磨得没法子,只好吐露出来,而后又赧然啐道: “哪知他不仅听进去了,还隔三差五要送银子来,好像我是掉进钱眼儿里似的。” 听罢,众人不由一番嬉笑。 常清念被笑话得羞恼,抬手拉住锦音,把绣好的里衣塞给她,又转头吩咐承琴道: “回头接着去常府里索银子,别教他们这年过得安生。” “娘娘放心,奴婢省得。” 承琴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福身应下,又正色道: “对了,奴婢上回去常府寻老管事,还顺道听说件怪事。” 常清念招承琴来身边,让她细细道来。 承琴帮衬着锦音,一边仔细收好里衣,一边回话道: “奴婢听府里下人们嚼舌根,说是大公子有一阵不曾回府了……” 瞧着锦音去将里衣收回柜子里,承琴压低声音道: “更有甚者,说大公子眼下都不在京城。” 常清念六岁后便去了道观,根本对这位嫡兄没什么印象。 只近几年听闻,这常大公子不甚成器,明明背靠着个位极人臣的爹,头回科举时却名落孙山。 要知道常相当年科举入仕时,可是状元及第。常大公子闹这一出,当真教常相一张老脸都没处搁。 “本宫听说,他今岁勉强过了乡试?”常清念问起道。 “正是。” 承琴点点头,随后又撇嘴道: “不过说起今岁主考的计翰林,他科举那年的座师正是咱们相爷。想来这回让大公子中举,多少是看在相爷的面子上。外面都是这么传的。” 常大公子这功名掺了多少水分,常清念才懒得理会,只嗤笑道: “那来年二月不就是春闱了?不留在府里好生温书,他爹娘也不管?” “所以说很是奇怪。” 见常清念抻了抻腰,承琴扶她起来走动,轻声道: “奴婢也暗中打听过,但府里上下口风都很紧,只说大公子是出门访友去了,具体去了哪里,何时回来,一概不知。” 常清念立在窗前,凝着外面风卷残雪,只道: “暂且先如此罢,京外之事,咱们眼下也没法打听。” “是。” 承琴应下,见常清念揉了揉眼,连忙关切道: “娘娘可是乏了,要不要奴婢去传膳?冬日天寒,娘娘用罢晚膳,也好回榻上歇歇。” 常清念颔首,吩咐道: “今儿你亲自过去传膳,挑人多眼杂的时候,交代尚食局不要送荤腥重的,再添两道……酸木瓜炖鸡和杂丝青梅饼儿。” 左右周玹这几日宫里宫外忙着,不太抽得出工夫陪常清念。 常清念便在膳食上一天一个花样,教人琢磨不透。 承琴听着那两道菜的名字,便觉得牙根酸倒,不禁问道: “娘娘,咱们这样做,太后当真能相信吗?” “本宫也没指望太后能尽信。” 常清念在殿中转了半圈,便又回软榻里偎着,轻笑道: “只是她但凡能生出半点怀疑,等邓家动手那日,她一定会亲自前来永乐宫。” “但愿这次,娘娘也能逢凶化吉。”承琴忐忑地咬唇。 常清念牵起唇角笑了笑,轻叹道: “宓贵仪身上的疹子既好得差不多,明儿便送芜娘出宫罢。” 既知宫中近来将有动荡,常清念便想着早些送芜娘离开。 “眼下太后心思在本宫身上,估计也顾不上折腾旁人。” “是,奴婢这便去安排。”承琴应道。 - 夜幕低垂,雪势渐歇。 忽闻殿外传来崔福尖细的通禀声,常清念眸光一亮,连忙掩起手边书卷,起身相迎。 “陛下怎地得空过来了?” 不顾周玹身上寒气袭人,常清念亲自上前替他解下大氅,交给一旁的宫人拿下去,又吩咐承琴即刻传膳。 瞥见常清念挽着自己,周玹温声笑道: “数日未见卿卿,朕怕卿卿要恼,便赶忙过来瞧瞧。” 常清念杏眸含嗔,哼道: “妾身哪有这么无理取闹?” 周玹笑而不语,牵着常清念去八仙桌旁落座。 晚膳早已备好,都是些清淡爽口的菜肴。只是与往日相较,着实有几分寒酸。 周玹打眼一扫,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 “怎地如此寡淡,还添了你素日不喜的菜色?” 见周玹似要叫人来问罪,常清念连忙解释道: “妾身近来想换换口味,便吩咐尚食局送了这些过来。没成想陛下驾临永乐宫,妾身这便吩咐他们再添别的。” 周玹闻言,这才松开眉头道: “朕不打紧,只要卿卿称心便是。” 周玹用膳的喜好,同他那清寡性子如出一辙。平素不过是陪着常清念时,才会食些辛辣菜色。 怕周玹深究,常清念忙为他盛了碗酸瓜炖鸡汤,柔婉说道: “陛下尝尝这汤,是用新鲜乌骨鸡炖的,冬日里最是滋补。” 殊不知这番担心全是多余,周玹淡笑接过汤碗,搅着羹匙,慢慢啜饮。眼神却始终紧跟着常清念,仿佛怎么也瞧不够。 用罢晚膳,常清念不顾周玹阻拦,非要亲自服侍周玹漱口净手。 当真是数日没顾得上温存,此刻好一番温柔小意。 端看周玹擦拭指尖水渍,常清念就不禁暗自抿嘴儿,仿佛是想起了什么。 将巾帕递还给常清念时,周玹瞧见她羞怯地瞧着自己,心中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周玹只能轻叹一声,将常清念揽在怀里,歉疚道: “朕今夜还有事情要忙,恐怕不能留下陪卿卿。” 常清念雀跃急促的心音不由沉缓下来,搂着周玹脖颈咕哝道: “陛下这便要走了?” “还可以再陪卿卿说会儿话。” 话音刚落,常清念忙从周玹怀中起身,将这几日赶工绣好的里衣取来,捧给周玹道: “这里衣是妾身亲手所绣,万望陛下不嫌弃。” 周玹接过里衣,触手一片柔滑细腻,上面还绣着精致云纹,显然是用了不少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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