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被落石砸到,也不过是受点轻伤而已。 庄时老是拿崔鸿雪的遗志来劝说她,告诉她崔鸿雪是期盼着仁义的那一方登上皇位的。 对啊,崔鸿雪曾在文人士子的辩论中侃侃而谈自己关于仁义的看法,她如今所做的,更是尊从他的遗志。 安青看着她一路走远,面上是说不尽的担忧。 “小姐,奴婢只是有些担心,你不答应三皇子,三皇子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陶采薇道:“将此事告知全大人,他要娶我,总得做些什么,若三皇子真的试图不轨,全修杰他该护着我。” 该谈利益交换的时候,她也从不吝啬。 没过多久,全修杰的确递来了信,他让她安心,三皇子不敢对她做什么,虎头私印她想给便给,不想给就不给,无论谁坐皇位,也不会敢动全家,他表明了态度,他说,他会护着陶家。 与之同时到来的,是带着聘书的媒人。 陶采薇揣着全修杰给她的信,在聘书上签了名。 媒人笑嘻嘻地收起两家一家一份的聘书,说她过些日子还来,还有好些礼要过。 符秀兰往她手里塞了一锭金子,那媒人更是乐开了花。 张嘴一连夸了陶采薇好几句,说得天花乱坠。 又说全家那边也给的大方,嘱咐她好几遍,要她务必认真对待,务必好生讨好陶家这位小姑娘。 “哎哟我也是第一回 说这么气派的亲事,来了看到这位新媳妇生得娇俏可人的模样,要我是夫家,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的。” 送走了这位媒人,陶采薇转头就往鸠无院走去,符秀兰都没能叫住她。 “安青,安青。” 她推开门,四处叫着安青。 安青站到她面前:“小姐。” “把那幅画拿出来,我要看,哦对了,还有那封信。” 那封崔波走前留下的信,她不敢看的信。 一直压在箱底,碰也不想碰的信。 安青道:“那张信纸恐怕得找一会儿,回来以后就不知道给收到哪儿去了。” 陶采薇指尖触向那幅画,结局已定,此时已经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便将它缓缓展 开。 她伸手摩挲着画上的自己,这是他唯一留下的痕迹。 那天的情形尽数在她脑海中展开,这是她及笄的那日,对她意义重大。 她当时可真够天真的,眼巴巴的把自己往他手上送,也不管那人想不想要。 她也不后悔,他给她的快乐,此生再难及。 除了在溪川,最后那日她祈求他,以往都是她命令他。 她后来常想,她命令过他的那么多次,他情愿吗?她在他怀里,趴在他手上极尽快活的喘息时,他也同样动情吗? 自从他走了以后,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许久。
第082章 皇帝 这幅画告诉了她答案。 安青从箱笼的最底层里翻出了那张信纸, 拿着出来见她时,就看到她对着那幅画痴笑的样子。 这幅画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一幅不堪得见的美人图, 可在陶采薇看来,它意味着很多。 意味着崔波也早早地在她身上动了情, 尽管他一直保有他一丝不苟的衣服和裤子。 他只是不展露而已,私底下, 这幅画上描尽了他的欲望。 他在告诉她,这场荒唐而出格的行为, 不只是他对她的纵容而已,他也为此而痴狂沦陷,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用这幅画宣泄情感。 陶采薇伸手触摸画上的线条, 这些线条不是每一根都利落平滑,她能从中感受到他的情绪,他颤抖的手和心。 他纵容她的一切动作并不只是一种服从。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释怀了许多。 明明你也沉溺于这一切,为何我与你依偎时不断说出口的那些“我想和你这样做一辈子”从来得不到回音。 陶采薇收起画,捧在怀里感受了很久。 她伸手接过安青找出来的那张信纸,心中并无过多排斥情绪, 过了这么久, 她终于敢展开他的信。 “薇薇,对不起, 我骗了你, 我的家不在铅兴县, 也不在鹤山。 我是一个流浪者,流浪是我的宿命。 你从溪川回去以后, 马上就能开始你的新一段人生,而我在其中是多余的、突兀的那一个,我不想成为让你犹豫、苦恼的人。 或许你有一天会发现,我们本来也走不了多长时间了,我本来也陪不了你多久,我只是不想将选择权交到你手上,但我相信,你会选他的,对吗?” 陶采薇拿着信纸的手在发着颤,有眼泪滴在上面,晕湿了几行字,她一边摇头,继续看下去。 “我喜欢的陶采薇,绝不会为了感情放弃利益,或许你有那么几个瞬间已经选了我,但是我不希望如此,我们都有各自的使命。 我承认,我为你也并没有付出过什么,我实在是不值得你付出一生。” 读到这里,陶采薇已经泣不成声,他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曾在心里埋怨过他不愿意让自己站在他的肩膀上去京城,他知道她曾希冀过的一切。 他在信里直白地告诉她,他不愿意那么做,起码不愿意为了她那么做。 陶采薇不知道庄时曾说过一句话评价崔鸿雪,他说他“永远有用一句话杀死一个人的能力。” 这封信也许全是诉说着为她好的温情,却又直白浅显地往她身上扎了一刀,告诉她,他不愿意成为那个能让她选择的人,尽管他有能力做到。 陶采薇闭上眼,崔波,从来都是一个让她无可奈何到极致的人。 原来他早就知道全修杰会来提亲,陶采薇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在问自己,如果崔波没走,她会选谁? 她手指松了松,无力再拿起信纸,呵呵,她有些知道自己心里的答案。 她又何尝不是那个让崔波无可奈何的人,只是对方的承受能力比她要强得多,人生只要走到某个阶段,就会发现无可奈何的事情实在太多。 “祝,余生安好。 崔。” 陶采薇拿起信纸和画卷,一并丢进了火盆里。 动作过于决绝,安青没来得及阻止。 “余生安好。” 两行清泪随着火星吞噬纸张滑过脸颊,仅此而已。 往后便不会再为他掉一滴泪。 临近年关,府里上下又开始忙起来。 今年格外不同,这是二小姐在家中过的最后一个年,老爷和太太格外重视。 再加上多了门要走动的亲戚,虽说全家常住在京城,但该送的礼也得送。 把府里下人集中起来训话时,符秀兰一直把陶采薇拢在怀里就像她小时候坐在母亲膝上那样。 符秀兰往她嘴里塞饼:“拿着吃吧。” 所有人都舍不得她,她能感受到。 她抱着母亲的腰,蹭了蹭。 “娘,你跟我一起去京城啊,到那边置个宅子就行。” 符秀兰笑笑,道:“那怎么行,家里还得有人管,生意还得有人做,还有你铺的那么大个摊子。” 陶采薇哼了两声,道:“有祁姐姐帮我,她现在可厉害了呢。” 符秀兰一下一下摸着女儿的头,女儿已经好久没有像这么依偎在她怀里了。 一切看似都在往最好的方向走着,陶采薇的嫁妆也在按部就班地准备着,全家送来的那些聘礼,到时候是要全部跟着在陪嫁回去的。 有时候也搞不懂这些东西这么搬来搬去的有什么意义。 陶采薇看着库房里日益堆积得越来越多的箱笼,皱着眉说了一句:“干脆把它们都换成银票好了,我到时候走也走得干脆。” 符秀兰不同意:“那样多没排场。” 陶采薇现在愈发不注重排场了,若是以前,她非得抬上一千抬黄金镶的箱子一路道京城去才好。 “娘,我现在的排场不靠这些,咱们陶家声名在外,不必靠那些外在的东西强调什么。” 陶采薇如今行事愈发内敛,虽说如此,可反倒让人越来越不敢惹她。 她淡淡一挥手,就能让惹了她的人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一个眼神也懒得施舍。 符秀兰细细一想,觉得这样也行,什么东西也没有银票来得实在。 就在大年夜的这一天,陶家上空燃放起一样的烟花,人的心境却大不一样,陶采薇的身边,也再没有崔波。 兴许是烟花的声音太大,掩盖掉了别的声音。 直到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远处的轰隆隆的马蹄声才飘进陶家层层内院里。 陶采薇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大地在轻微的震颤,远处是一种极其嘈杂的,马蹄声混着嘶吼声。 她急急忙忙披上衣服,安青给她罩了见大氅,便跑出了院子。 “爹,出什么事了?” 她跑到正堂正好遇上一身五品武官盔甲还佩了刀在身上的陶富贵。 她爹现在已经瘦了许多,如今一脸威严地看着她:“宝珠,你回院子里去待着,哪儿也不要去,外面在打仗。” 陶采薇眉头深深蹙起,冬日早晨跑的那两下让她鼻尖红红的,整张脸惨白,没来得及梳理的头发轻轻垂在两颊:“打仗?怎么会打仗。” 陶富贵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但他现在得扛起保护一省百姓的责任,尽管他可能连妻女也从没护住过。 “南越国的兵打过来了。” 陶富贵出门前,陶采薇拉住了他:“爹,你等我,咱们一起出去。” “你开什么玩笑,你给我好好在家里待着!” “爹,朝廷派兵来了吗?” “没有,大皇子倒是带兵来了,就是他给南越国军队开的城门。” 陶采薇准备回去拿弓箭的动作僵了僵,回过头重复了一遍:“你说大皇子给南越国军队开了城门?” 还没等她反应过 来这句话的意思,门口突然跑过一阵骑在马上的兵,伴随着那些兵的经过,路边倒了几个人。 陶富贵立马吩咐下人把陶府大门紧紧关上,大门关上后,门外又想起了好几道单方面厮杀的声音。 陶采薇惊慌道:“他们连百姓也杀?” 陶富贵道:“那不是百姓,是我衙门的兵,来接我的。” 陶采薇张了张嘴:“那,那你现在……” 陶富贵闭了闭眼:“我现在就是准备去御敌,敌人是南越国和大皇子。” “哦,”陶采薇总算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大皇子和南越国一起,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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