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大人都是老婆子我的错,与这丫头无关,她绝无害你之心呀。” 阮娇娇也知自己闯了祸,规规矩矩跪着,神色紧张低垂着脑袋。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抖着,泄露了她的紧张情绪。 今日梁氏让她帮忙起锅装菜时,她见锅里的羊肉色香味十足,唯一不足的全是肉不见一点绿色。 她便想起梁氏往日起锅时,都会在屋外的菜园掐一把绿葱,洗净后切成段放在盘上,好看又添香味。 那时灶房里大家都忙碌着,阮娇娇也没多问,在菜园薅了一把自认是绿葱的东西,洗了洗后放在圆盅里。 谁知她好心办坏事,两样东西十分相似,薅错了竟成了毒物。 食案边的人越发沉默,梁氏和阮娇娇就越害怕。 在事实面前阮娇娇只能大方承认,她整个身躯伏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颤抖道:“大人,都是奴婢的错,与梁婶子无关,你要罚就罚奴婢吧。” “奴婢绝无害你之心,不然哪日也不会冒着危险救你了。” 齐思远冷冷睨着自己跟前的两人,听到阮娇娇又搬出她救自己一事,他语气淡淡,带着几分嘲意:“这样说来,倒是本官冤枉了你。”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想告诉大人,奴婢没有害大人的动机,只是无意之举。” 齐思远听她说得条理清楚,虽有惧意还能勉强维持一点镇定,并未被他的言语吓住,也没有被他带着走一味地哭诉,而是找说辞为自己开罪。 有几分小聪明,就是涉世未深,不知道事情严重。 “好一个无意之举,倘若本官今日没有细看食用了,你可知,你二人将会是何结局?” 阮娇娇脸色一白,知道他不是危言耸听,梁氏也吓得索索发抖。 一通警告,看来是起了作用。 他没心思也没时间,来教导府上的下人该如何谨慎行事。 自己这丁点耐心,也只是因为看在此女那日冒险救自己的份上。 才会给两人一次机会。 否则按照他往日的行事,两人此刻就会被他赶出府。 随即齐思远快速说道:“你二人均有错,各自罚两个月的月银,杖责十板,下去吧。” 只有惩罚最在意的东西,才会让人记住教训,也能警示旁人。 后院的拱月门处,梁氏和阮娇娇趴在长条凳上,咬着牙承受着小厮一板又一板的责罚。 十大板子结束后,梁氏才敢呼痛。 阮娇娇心中有愧忍着痛意,扶着梁氏颤颤巍巍回自己屋子。 膳厅里,齐思远对身边的余朗吩咐道:“日后,我的膳食在文清阁的小灶房做。厨娘重新换人,此时让管事尽快着手去办。” “告诉管事,每日灶房的食材要严格把控,登记在册。” 他的膳食随随便便让人经手,何来安全可言。 往日的陋习,也该整治一番了。 “去细查一下,这姑娘究竟是何来历?” “还有,有毒的葱莲会出现在灶房旁的菜园子里,究竟是不是有人有意为之。” “是,属下记住了,立即去办。” 余朗刚一抬步,齐思远又吩咐道:“把膳食都撤了。” “爷,那你用什么,可要让芝悠姑娘为你准备膳食?” 齐思远食案边起了身,往书房而去,“不用,此事不宜声张,去办吧。”
第05章 经此一事阮娇娇除了自责以外,更是心疼自己两个月的月钱。 她到县衙还没一个月,就要罚她两个月的月银。 每日在灶膛前热得汗流浃背,却因为自己一点小失误白干了两月。 梁氏表面上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次日管事告知,知县大人以后的膳食都不经她手时,一脸灰败。 这样梁氏不但没有了领赏的机会,那些贵的食材她再也沾不了手,就没油水可捞了。 往日为知县大人做好膳食后,剩余的食材她便悄悄拿到市集买给那些商户们,卖的银子就进了自己的荷包。 如今啥都没有了,也算是断了她的财路。 对阮娇娇也是一改往日的和气,在灶房指桑骂槐地指责阮娇娇。 其他两个厨娘一听,以后领食材要登记时,也都把气都撒在阮娇娇身上。 几人一起开始孤立她,把打扫灶房和清洗碟碗的事,全都交给阮娇娇一人。 秀儿想去帮忙,便会遭到她们几人的呵斥。 一日下来,阮娇娇累地直不起腰来。 若是她往日的脾气定是忍不了,可如今她无处可去,再惹出麻烦来,这里指定是待不了了。 翌日卯时,文清阁的小灶房。 新来的厨子正忙碌着,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身材略显发福一张圆脸,透着一股常年出没灶房的敦实劲儿。 等齐思远县衙议事回来后,他早已备好了早膳。 不得不说齐思远亲自交代的事情,管事办得就是快。 齐思远尝了尝粥和小菜,问道:“你名讳为何?” “小的叫房四,往日在酒楼做厨子。” 齐思远对此人的手艺比较满意,当即就让余朗打赏了厨子。 膳毕,他并没急着去县衙,今日的公务他已安排妥当。 而是回了自己书房,对着身后跟进来的余朗吩咐道:“去望香楼定个雅间,今晚我要宴请魏刺史。” 齐思远迟迟没有正面见魏刺史,是因为还没到时机。 而且目标太过张扬巴结之意也明显,且先不说魏刺史给不给他面子,他自己就落了下风。 以后想要在酉阳行事,便被动许多。 齐思远到酉阳后不久,就给太子去信,提议太子为魏家长女指一门般配的婚事。 他来酉阳之前,就暗中仔细查探过魏何的习性和家中情况。 魏何前妻在三年前去世后,他对先夫人感情甚笃一直未再娶。 他的先夫人就是盛京秦国公之女,为他生下一儿一女。 魏何因为公务繁忙无心照料,便把自己一双儿女托付给岳母照顾。 他的嫡子还小才十岁,长女已经及笄也到了婚配的年龄。 昨日太子回信同意了齐思远的建议,也决定了与魏家联姻的人选,便是他舅父家的嫡次子。也算是门当户对。 这下,齐思远就有了去见魏何的理由。 余朗听到自己主子去望风楼宴请,便知他还没摸透这帮酉阳老爷们的喜欢。 “爷,望香楼虽有排场,可总少了些雅兴。” “听说,近日西市的明月楼生意好得很,属下还是去那里定雅间吧。” 齐思远听闻后当即应允。 提到明月楼,余朗又继续说道:“爷,你让属下查阮姑娘的来历,属下查到了。” 坐于书案后的齐思远,已开始处理公务,他慢声道:“此事不急,你先去明月楼办好此事再说。” “爷,可这阮姑娘从就是从明月楼出来的,而且还打了秦家的世子爷呀。” 这倒让齐思远有些意外,他执笔书写的动作一停,淡声道:“怎么回事?” 余朗这才把他打探到的消息,阮娇娇在明月楼伤秦凤鸣,又扰乱苏家的婚事,而后才到了后院灶房的经历,据实禀告给齐思远。 听到阮娇娇的打人闹事的野蛮经历,齐思远并没任何异样。 当余朗提到,阮娇娇打伤了秦家的公子还能安然无恙时,出口问道:“你说的秦家公子,可是秦凤鸣。” “回爷的话,正是。” 齐思远神色怔住,陷入了沉思。 若单单一个秦凤鸣或是秦家的公子,或许不会让人有多惊讶。 可这秦凤鸣还有一个身份,应当叫他世子爷。 他本是长公主与秦家驸马的长子,只因父母和离后,他受不了母亲的约束,常年住在他父亲酉阳这边。 在酉阳魏何的权力最大,那么秦家在酉阳的财力便是最雄厚的。 他来酉阳能不能成功,这两人最为关键。 齐思远对这秦世子并不陌生,在盛京嚣张跋扈惯了睚眦必报,却能这么轻易地饶了阮娇娇,这倒是让他比较吃惊。 脑中又浮现出阮娇娇那张倔强的脸庞,心道这女子的胆量是真大,真是应了那句出生的牛犊不怕虎。 “爷,这阮姑娘得罪的可是世子爷,只怕是不能留在府上了。” 齐思远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而算计的光芒,“为何不能留,她只是府上的一位丫头,府衙这么多佣人,难不成我都要一一过问。” 余朗跟随他多年,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把此女留在府上,自然还有用处。 而且就算秦凤鸣找来了,这麻烦也算到他们主子头上。 * 华灯初上月色如水,西市的明月楼沉浸在一片繁华喧闹之中。 大堂中穿着艳丽的姑娘们,脸上堆满了笑容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平姐穿梭于来来往往的人群,目光扫到二楼雅间临窗而坐的齐思远时。 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她从没见过这么标致的男客。 这才想起,今日知县大人要在她们楼里宴请魏刺史,‘哎哟’一声忙往雅间而去。 让跑堂的丫头赶紧端上好茶和酒菜。 平姐缓缓推门而入,让丫头把东西放下后客气道:“大人第一次来我们明月楼,民妇不知怠慢了大人,这些酒菜就当是民妇赔罪的。” “掌柜客气,牢你费心,你先忙。”齐思远颔首示意,彬彬有礼语气温和。 “是,妾身告退。若是有吩咐,大人你说一声就好。” 平姐摸不清这新来知县的脾气,一看就是不常来的客人,也不敢太过热情,施礼后退了出去。 不久后,魏何珊珊而来。 他一身鸦青色织锦儒袍,年约四十有余相貌堂堂,目光犀利,两鬓已有几缕银丝。 齐思远起身相迎,抬手施礼道:“下官齐思远,见过刺史大人。” 魏何看到齐思远时,神色讶异,“是你。” “正是下官。” 魏何身为朝中三品大员,宫中有重要祭祀和盛大宴会,他都会在宴请之列。 如今太子监国,偶尔一些场合太子都会带上齐思远。 这些年魏何公务繁忙,已经很少应酬这些官场上的宴请。 只因听说,此次来的知县是太子的人,不得已他才出面赴约,不承想竟碰到了太子跟前的红人。 心中越发惊醒起来,隐隐明白此人来酉阳定不是来混日子。 两人落座后酒菜也陆续上桌,齐思远起身亲自为魏何斟酒,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谦虚。 “下官来酉阳三月有余,却未能及时到府上拜访,实在有愧,下官自愿罚酒三杯。” 连饮三盏后,齐思远又是抬手一礼道:“上次李掌柜一事,多谢魏大人出手相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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