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穿过乌泱泱的人群落在她身上,似别有深意,更似敲打。 “日后,若音便是陆家人,不得怠慢。” 陆家人,这话落在姚氏和众人耳朵里,便成了秦若音是陆怀砚的人。 但于云梨而言,无异于剜心。 若音,多亲昵的称呼,由他口里唤出来,更是雅致好听极了。 云梨不禁想到两人于床笫间交颈而眠时,他都未曾用这样柔和的口吻唤过她。 脑中嗡鸣不断,云梨不知该做何反应,最后不知是谁说了句,“若音姑娘有了身子,这不巧了吗,梨丫头也有了身子,可谓是双喜临门啊。”这才拉回她的思绪。 对了,孩子。 不知在期待什么,云梨下意识抬眸去看陆怀砚的反应。 以为就算他不喜她也会喜欢她肚里的孩子,却不想只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怔然,那神情,像是并不知她已有身子这件事,随后又听他轻轻点了点桌面,“月份有多久了!” 云梨一懵,他这是何意。 他分明在信中问及过孩子一事,还叮嘱她前三个月注意些身子,岂会不知孩子的月份。 见她发呆,陆怀砚目光轻扫她一眼袖间颤抖的指尖和微红眼眶后,原本生硬的语气说出口后软化不少,“过来一起用膳。” 云梨不知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坐下来用完这顿晚膳的。
第3章 檀木大圆桌上,婆母姚氏坐在正上方,姚氏左侧是陆怀砚,秦若音无比自然地紧跟着陆怀砚落座,两人的衣袖紧紧挨在一起,不过一纸距离。 云梨心中涩涩,与陆怀砚分别多月,她自然想坐在陆怀砚身边。 可在这样的场合下,她不可能开口让秦若音站起来给她让坐,婆母和其他人只会觉得她斤斤计较,丢了陆府的脸面。 云梨只得挑了个离陆怀砚最近的位置坐下。 可谁知她甫一坐下,那女子又蓦地一下站起来,恍然大悟般,满脸愧意对云梨道,“哎,是若音不懂规矩,坐了三少夫人的位置,我这就起来。” 秦若音边说着就要离座。 桌上众人神色各异,各自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等着陆怀砚开口。 云梨唇瓣张了张,正欲说话,陆怀砚淡声道,“不过是寻常家宴,坐哪有何分别,若音你安心坐下便是。” 见陆怀砚这样说,云梨心中闷涩得厉害,她朝秦若音勉强露出一个笑,“夫君说的是,若音姑娘不必拘束。” 食不言,寝不语,一时间桌上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 “螃蟹性寒,你且尝尝这紫参野鸡汤。”陆怀砚视线无意划过秦若音尖尖的腰腹,顺手将桌上的螃蟹和野鸡汤换了个位置。 秦若音朝他偏头笑笑,“多谢。” 钱氏抬眸看了一眼上首婆母姚氏,姚氏眼皮子也没抬一下。 摆在云梨面前的也是一大盘螃蟹,其他的菜大都偏辣口,云梨肠胃弱,吃不得,但还是夹了些,若被旁人看见她只吃饭不吃菜,不知道明日又会传出些什么闲话来。 她也怀有身孕,可夫君的关心与体贴只对若音姑娘。 陆怀砚对秦若音的关心,让她心里升起强烈的不安和恐惧。 云梨吃得心不在焉,嘴里的饭菜味同嚼蜡。她目光时不时飘向陆怀砚,他握勺时长袖滑落,露出一截骨感分明的手腕。 在云梨眼中,陆怀砚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完美。 兀地,她看见陆怀砚握勺的手有那么一瞬顿了一下,云梨抬眸觑他的脸色,见他浓眉微拧后又若无其事地舒展开。 夫君是身子不适吗。 见他这样,云梨心中的酸涩不安散去,只余下满满的担忧。 用完膳后,陆怀砚问道,“母亲,院子可让人收拾好了!” 姚氏笑道,“早就让梨丫头着人给你收拾好了,栖霞院冬暖夏凉,连日赶路想必也累了,你和若音快去歇着吧。” 姚氏这话说得太过理所当然,更加印证了云梨之前的猜想,她们早就知道夫君今日会带人回府。 云梨紧咬泛白的唇瓣,心像是被人狠狠扯了一把,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派人细心打扫的栖霞院,不过是给夫君和另一个女子准备的,夫君这是要纳那女子为妾吗。 云梨用力眨眨滚烫双眸,肩膀深深塌陷,她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不敢开口询问为什么要瞒着她。 陆怀砚淡声解释,“母亲,我与若音并非您想的那般,苗妈妈,你带若音去栖霞院,我回晚翠院歇息。” 陆怀砚话音一落,方才还觉着天塌了的云梨此刻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他的话像是一粒定心丸,让她心中高悬的大石缓缓落下。 按夫君的意思,也就是说若音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与夫君无关,他也不会纳若音姑娘为妾。 云梨有些羞愧,夫君是渊清玉絜的君子,行事有章程,定不会等对方有了身子后才提及纳妾收房这事,而会提前向府里人知会,她不该这么想他。 她不敢想象,要是若音姑娘腹中的孩子真是夫君的,她该怎么办。 好在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云梨缓缓松开紧咬唇瓣的贝齿。 殊不知,她的百转心思,皆被一旁的秦若音看在眼里。 秦若音笑语嫣然道,“且慢,天色尚早,若音带了些见面礼,还望各位笑纳。” “采杏,快去。” 不多时,采杏后面跟着几名小厮走进厅内,每人手里捧着的东西都不一样。 云梨好奇抬眸,飞速看过一眼,有簪子、布匹、胭脂……每样看上去都价值不菲。 那些东西如此华贵明艳,她可能卖半年的绣品才能攒出买半匹布的银子来,云梨目光黯然地凝着地面。 “你这孩子,大老远的还带这么多东西来。”姚氏笑说。 秦若音道,“不妨事,听怀砚说您常年修佛,我特地四处托人寻来这《无相书》和《南藏经》,还望您喜欢。” 姚氏翻开一页看了看,笑得嘴都合不拢,“喜欢,喜欢,这两本原是孤本,要寻来可不容易呀。” “您喜欢就好……” 嫁进陆府这么多年,婆母从来没在她面前这么笑过,大多时候冷淡着一张脸,若想得婆母一笑比登天还难。 可若音姑娘,轻易便能哄得婆母开怀大笑,她没那个能力去寻孤本,也买不起那些胭脂布匹。 后面秦若音对二嫂说了些什么,她已没心思去听。 陆怀砚动动疼痛的肩膀,来到云梨跟前低敛长睫,“随我回去。” 云梨早就想走了,见他主动央她,耷拉的眉眼一弯,“好,我陪夫君回去。” 她眉眼本就出挑,此刻笑起来更添几分灵动,陆怀砚多看了一眼。 而后陆怀砚道,“母亲,我先和云梨回院里,你们也早些歇息。” 秦若音听他要走,指甲拂了拂手里的手帕,“可我还有东西要送三少夫人,不如三少夫人先留下,怀砚你先回去。” 陆怀砚垂眸看向身侧的女子,才发现云梨如此娇小,还不到他肩膀。 云梨抬眸看向他时,他已移开视线。 见他一直站着没动,云梨猜测他应当是在等她一起走,这给了她拒绝秦若音的底气。 云梨揪揪身侧的衣袖,“多谢若音姑娘,明日我来栖霞院寻你可好!” 秦若音指甲刮过手帕,脸上的笑依旧完美无缺,“自然可以。” * 出了正厅,两人一前一后往晚翠院走去,来往的丫鬟小厮碰到二人,恭敬行礼,可云梨知道,只有夫君在时他们才会这般,若单独遇上她,怕是都不会正眼看她。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在路过一条小径时,云梨踩到沿阶草,脚底打滑,慌乱无措之际,陆怀砚及时伸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 耳畔传来他低沉清冷的声音,“当心。” 幸亏他拉住了她,她才没有摔倒。 夏日衣衫薄,云梨感受到男子掌心传来的滚烫热意,她脸色一烫,从陆怀砚手中收回手腕,嗫嚅道,“多谢夫君。” 收回手腕后,云梨忍不住用另一只手覆上陆怀砚握大掌过的位置,悄悄感受男子掌心的余热。 如果可以,她希望夫君能一直握着她的手腕走下去。 陆怀砚轻嗯一声,算是对她的回应,继而又向前走去。 他身高腿长,即使走得不快,云梨也要疾步才能跟上他。 回晚翠院还有一段路,气氛太过安静,云梨想多和他说说话,但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回想起方才他握住她手腕的瞬间好似有隐忍的吸气声。 再加上用膳时他的一系列动作,云梨跟上他后小心翼翼问,“夫君受伤可曾看过大夫!” 她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说话的同时还轻。喘着气。 甫一问完,男子的步伐遽然停下。 云梨拼命稳住身形才没撞上他,只有宽大飘逸的衣袖轻扫过男子手背。 陆怀砚转过身,垂眸望向她,意味不明道,“你倒是聪明。” 云梨以为他在夸她,赧声道,“夫君过奖了。” 陆怀砚见状,略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两人继续往前走,陆怀砚步伐不减,安静的夜色中,云梨小跑时的喘。息声太过清晰。 陆怀砚后知后觉想起云梨也有了身孕,将步伐放缓一些后,云梨来到他身侧。 陆怀砚停下脚步,云梨跟着停下,她偏头疑惑地看向他,“夫君!” 停下时,她的手还下意识护在小腹前,想来月份尚小,还未怎么显怀。 陆怀砚收回视线,“既有了身子,平日里行动用膳时自己多注意上心些,莫再如此莽撞冒失。” 云梨哑然,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方才她小跑一事。 她只是想和他一起走走,成婚多年,他们同床共枕的日子都很少,更别谈一起相处了。 云梨低头轻声应下,“省得了。” * 两人回到晚翠院,进了里屋后,陆怀砚睃扫过一圈,布局与他离府前没什么两样,只是原先桌帔、椅搭一类的织物本是一溜的纯色,如今上面绣了各种憨态可掬的小宠,多了些温馨,有些不习惯。 云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他在看她绣的那些猫猫狗狗,以为他不喜,“夫君若是不喜欢我这就换回去。” 陆怀砚,“不必。” 话落,他又沉声吩咐,“让人备些热水我沐浴。” 早已候在屋外的凝霜忙下去让人备来热水。 很快,陆怀砚褪下外裳进入湢室,湢室与里屋不过一墙之隔,云梨坐在罗汉榻上,能清晰地听到湢室里传来的响动,一下一下拨动着她乱跳的心。 云梨脑中开始不受控地浮现出陆怀砚方才褪下外裳后,那一闪而逝的肌理,白皙且紧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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