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梨一直暗中悄悄留意着身边的邕烈,察觉到男子陡然变得沉重起来的呼吸声,云梨偏头望去。 见邕烈满是隐忍的模样,此刻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云梨差点忍不住喊出“阿兄”二字,反应过来后,阿兄二字被她唤成邕公子。 见他如此痛苦难耐,云梨满是担忧道,“邕公子,你怎么了若是哪里实在难受得紧,今日就到此为止吧,要不你先回去,寻大夫看看!” 云梨想知道真相的心迫切,想让阿兄认出自己的心也很迫切,但与阿兄的安危比起来,这些都不值一提。 邕烈缓过来那阵儿疼痛难耐后,对云梨道,“小事罢了,在下皮糙肉厚的,一点点疼又算得了什么放心吧。” 听他如此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云梨听完后,刚憋会去的泪又差点落下来。 她还记得,幼时他因护她被一群富人家的毛孩子围殴差点送去半条命,那时的他也还是个孩子罢了。 可即使如此,他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唇角的笑扩得很大地对她道,“阿兄没事,这点伤算得了什么,一点儿也不疼。” 可回家后父亲请来大夫为他查看时,说那些孩子拳脚没个轻重,内腑受了很重的伤,要好好调养,否则日后有碍寿数。 阿兄总是这样,会永远挡在她面前,不让她担心。 云梨知道,此刻的他定是又在骗她,她从前太过天真,阿兄说什么她就信什么,阿兄不知,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云梨强势地扯着邕烈的衣袖跟上前面那名为他们引路的女妓。 “邕公子,你不必逞强,咱们快些进雅室歇会儿,待你情况缓解一二我再与你细细道来。” 邕烈视线划过云梨扯着自己衣袖的纤白手指,目光顿了顿,若此刻扯着他衣袖的是王女,他必然会厌恶万分,可云梨这般,他心里只涌起一抹奇怪的开心来。 来不及去捕捉为何会有这样异样的情绪,两人已经在女妓的指引下,进了雅室。 与此同时,两人没注意到的是,二楼某间敞阔华丽的屋内,帷帘之后,有人看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袁恒怀半躺在罗汉榻上,怀里搂着一名衣衫透薄的女子,眯起双眼对一旁的孙川道,“本殿怎么觉着那女子有些熟悉你可还记得!” 对于无足轻重之人,二人哪会记得住。 孙川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是有些熟悉,不止是那女子的身影有些熟悉,还有那男子的身影他也有些熟悉。 孙川毫不在意道,“殿下与属下见过的人何其多,这些人有些熟悉也没什么,殿下是要成大事者,不用将心思花在这些人身上。” 袁恒听得舒坦,大手揉了一下怀中女子,“你说的不错。” 说完,袁恒看着怀里柔媚似水的女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孙川,“你不是说秦若音也在这婆娑楼本殿怎么没看见她!” 怀里的女子听袁恒提起其他女子,心有不满,她知道面前这男子的大手笔,可不想放过这位财神爷,忙嗔怪道,“公子,有奴家这样的女子在你怀里,没想到公子竟然还会念着别的女子,公子真让奴家伤心呐。” 说完,趴在袁恒怀里假意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袁恒大手不安分地在女子身上来回游走,而后用力拍了拍女子身上的雪白腻人的皮肉,“你想多了,本殿怎么舍得放下你去看别的女子呢!” 袁恒的话让女子娇媚一笑,而后道,“不瞒公子说,公子说的那秦若音奴家是知晓一些的,公子想听么想听的话奴家为你细细说来。” 袁恒漫不经心道,“那你便好生与本殿说说看,若说的让本殿开心了,本殿重重有赏。” 那女子一听有赏,顿时敛起一股懒散劲儿,微微坐正了身子,缓缓开口。 “那秦若音初来咱们婆娑楼时,可惨了,全身上下被北狄人折磨得没一块儿好肉,据妈妈说,那群北狄蛮子将她要够后,便送来咱们婆娑罗,非要咱们妈妈收下秦若音替他们卖命赚银子。” “妈妈本不想收,那秦若音被糟蹋成那副样子,身子亏空得厉害,收进楼里还要用药材吊养着,得不到一丁点儿好处,哪还能替婆娑楼赚银子。” “可北狄蛮子想必公子也是知晓的,素来蛮横无礼惯了,哪儿会管这么多,扬言若是妈妈胆敢不按他们说的做,便血溅婆娑楼,让婆娑楼在罗崖开不下去。” “妈妈这才不得已收下秦若音。” 袁恒听着无动于衷,听她说了这些,心里很是畅快,他就说那奸妇敢往罗崖跑,定然没有好日子过,敢在他面前耍心眼子,就要付出代价。 袁恒又是懒散道,“那这么说来,婆娑楼岂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在婆娑楼总比落在那群北狄人手里强啊!” 怀里女子笑道,“哪儿能呢,那群北狄人又不傻,可不是送她来婆娑楼享福的,他们与妈妈可是按了手印的,秦若音只能是婆娑楼最下等的妓,并且接客只能接北狄人,赚来的银子一半归婆娑楼,一半归北狄人。” 说到这里,女子幽幽一叹,像是在感慨,“秦若音来婆娑楼后,身子虽亏空得厉害,但养了一段日子后,那张脸还是能看的,轻而易举便夺去了楼中花魁的名号。” “可她能当上花魁又如何呢,万事都做不得主,看上去风光无两,一天不知要接多少客,全是北狄人。” 话到这里,袁恒对秦若音的下场很是满意,他挑起怀里女子的嘴看了看,“你这张巧嘴倒是生得极好。” 说着朝一旁的孙川示意,孙川扔给女子一小包银子。 女子接过后笑盈盈地将银子揣进怀里。 * 天色不知不觉暗下来,婆娑楼内灯火通明、热闹喧腾,香纱幔帐飘洒开。 袁恒等了这么久,陆怀砚都没来,心里有股暗火无处发泄,本欲拿怀里的女子来解决,但转念一想,他对女子道,“带本殿去见见秦若音。” 女子得了银子,心情好得不得了,听话地站起来给袁恒引路,“公子随奴家来。” 袁恒脸色半沉地跟在女子身后,行至二楼楼道口,一眼便看见楼下不疾不徐走进婆娑楼的陆怀砚。 袁恒突然想起他与秦若音还有个孩子,而那个孩子在见到陆怀砚时,竟然开口叫陆怀砚为爹爹。 陆怀砚这人清高自傲自然不会与秦若音有什么,可孩子会突然出口喊陆怀砚为爹爹,没有大人的教导唆使,袁恒是不信的。 袁恒对女子道,“等等,我下楼去见见我的老熟人。” 女子便又止步,跟在袁恒身后随他一道下楼去。 陆怀砚与言聪一进婆娑楼,便有不少莺莺燕燕围拢了上来。 言聪身边围着一堆涂脂抹粉的女子。 反观陆怀砚这边,身边不仅围着一堆女子,甚至还有簪花披纱的男倌围着他。 陆怀砚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想直接就此走人。 可这时,袁恒的声音越过乌泱泱的男男女女,“陆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老鸨见二人似是有事相商,极有眼色地将众人驱至一边,“你们别耽误了贵客谈话,且先回去罢,贵客若有需要,会吩咐我们的。” 袁恒笑道,“妈妈说的没错,那就派人带我们去见见你们婆娑楼的花魁,让这位公子看看,你们的镇楼之花到底是何模样。” 察觉到袁恒话里的深意和不怀好意,陆怀砚眉心微蹙,也不知袁恒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好嘞,奴家这就带二位去看看,不过,二位知道咱们楼里的规矩吗!” 老鸨生怕二人不按规矩来,到时那群北狄蛮子可是会砸了婆娑楼的牌子。 袁恒道,“知道,你放心,出事有我替你担着,再说,那么一个被北狄人玩剩的玩意儿,我是会嫌脏的。”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陆怀砚算是明白袁恒要带他去见什么人。 陆怀砚只想快些知道自己想知道的,至于其他,他并不在乎过程如何。 袁恒转身对陆怀砚道,“陆公子,随我一起去看看!” 陆怀砚漠然地看袁恒一眼,“可。” 一个字险些将袁恒气死,天知道他有多讨厌陆怀砚这幅冷冰冰、冷傲的死人脸,可因为父皇的原因,偏偏又奈何陆怀砚不得, 况且陆怀砚确有真才实学,他更想将其收拢,而非硬要与其为敌。 陆怀砚说话的气势姿态,硬生生压过了他这名当朝皇子,又加上陆怀砚那张脸,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被陆怀砚引走。 两人向楼上的雅室走去,众人纷纷避让。
第77章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另一边雅室内,琴音缈缈,炉香袅袅,地上铺着颇有北狄特色的羊绒毡毯。 云梨与云帆席地而坐,两人中间隔着一张长条形黑色几案,几案上摆着些吃食、瓜果和温茶。 云梨身边,两名姐妹花坐在她身侧,正亲昵地给云梨按肩锤腿,时不时往云梨唇边递上一块瓜果。 云梨指指自己戴着面纱的脸,摇头拒绝了。 两姐妹也不介意,依旧动作轻柔地服侍着她,偶尔会温声细语地问她舒不舒服。 她们的手劲儿很巧,落在身上不轻不重的,软绵中带着一股力。云梨此刻突然明白,为何一些男子总爱往温香软玉怀里钻,这样看来,男子可比女子喜欢享受得多。 而在云梨对面,两名眉清目秀的男倌坐在云帆身侧,云帆像是尊煞神似的,周身冷煞的气势让两名男倌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跪坐在云帆身侧。 云梨抬眸看了一眼两名男倌。 一名生得雌雄莫辨、妖冶异常,一名则生得眉清目秀,带着些清冷气。 清冷气…… 云梨蓦地想起陆怀砚来,这男倌周身气质的确很像陆怀砚,不过,云梨觉得始终差了点儿什么,清冷得过头了,有些寡淡无味。 那清冷男倌得到老鸨的指令,说今日接见的是两名大主顾,他都准备好大显身手、拿出他的看家本领来,岂知两名主顾完全不按常理来。 除去特殊情况外,女妓本应服侍男客,男倌本应伺候女客,可到了他们这里,全然颠倒了过来。 清冷男倌顿时觉得今日做的一切都白做了,眸里的幽怨之色快要溢满了。 谁知这时云梨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而且云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后,并未快速移开,而是凝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缓缓移开,清冷男倌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清冷男倌主动款步来到云梨面前,眸中带钩,嗓音泠泠,“姑娘,可要奴来伺候你!” 云梨惊讶于男倌的主动,转念一想,或许是她方才看他时,让他产生了误会。 云梨朝男倌尴尬一笑,而后缓缓道,“多谢公子的美意,不过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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