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郡主。” 萧婧华偏头,“箬竹,你可听见有人在说话?” 箬竹瞥了两人一眼,笑道:“郡主,奴婢只听见两条疯狗在叫,哪有人啊。” “既是畜生,那便离远些,若是伤着了可不好了。” “是。” 箬竹重重落下一声,生怕别人听不见。 两个姑娘脸皮薄,何曾这般被人羞辱过,眼泪在眶里打转,哽咽道:“郡主何故辱人……” 话未落,萧婧华已登上拱桥,留下阵阵香风。 见人走了,黄衣姑娘推了青衣姑娘一把,含泪指责,“都怪你。让你别说你偏要说。” 她提着裙子,哭着跑了。 …… 路过一棵含苞待放的桃树,萧婧华忽然停下。 箬竹正疑惑,刚抬头,却见她家郡主提腿,狠狠往树上一踢。 树叶沙沙而落。 她吓得一哆嗦,焦急问道:“郡主可伤着了?” 一抬头,却是愣住了。 阳光下,萧婧华琥珀色的眸子宛如融了光,璀璨明亮。然而眼中蒙了一层水雾,便是眼圈也红了。 箬竹心疼安慰,“郡主,您别听她们瞎说,这么多年,您见过哪个女子能如您这般进出陆府,伴在陆大人身侧?他心中定是有您的。” “那他为何不来提亲?” 萧婧华委屈,“之前说等我及笄,可我现在都快及笄两年了,他为何不来?” “陆大人定有他的理由。”箬竹轻柔地为她擦着泪,“再者,陆夫人早就认定郡主才是她的儿媳,这门亲事跑不掉的。” 一通安慰下来,萧婧华心中畅快不少,她抚摸鬓间玉簪,嘴角轻扬,“是我想左了,除了我,他还能娶谁?” 心情松快了,这才发觉足上隐隐传来的痛意。 方才止住的泪又涌了出来,萧婧华小声哽咽,“箬竹,我疼。” 眼尾晕红,发间落了几片绿叶,睁着眼巴巴地望着她,看得箬竹心中发软又心疼,“那咱们回去吧。” “我不回去。”萧婧华瞬间收了泪,咬牙切齿道:“都到这儿了,我才不让纪初晴看笑话。” 她站起身子,轻声嘶着忍痛,昂首挺胸,仪态万千,“我们走。” 箬竹无奈跟上。 小步迈入花厅,说话声霎时一停。 萧婧华置若罔闻,径直坐在最上方空着的席位上。 这一坐,仿佛打破了什么禁制,厅内姑娘们纷纷起身与她见礼。 “见过郡主。” 萧婧华淡淡颔首,目光随意扫过,“纪初晴呢?” 一名身着鹅黄色裙衫的姑娘温声道:“回郡主,纪家姐姐方才与人作画时起了争执,不慎脏了裙衫。” “和谁起了争执?” 萧婧华直起身子,来了兴致。 纪初晴一向装得温柔娴静,她竟然也有忍不住的一天? 要说她和纪初晴有什么深仇大恨,那倒不至于,两人不过是看上了同一个男人。 萧婧华起初也没把纪初晴放在眼里,但谁让她爹是陆埕恩师呢?有这么一层关系在,萧婧华很难放心。 再加上两人一个是京中贵女之首,富贵堆里养出来的娇娇女。一个是文官之女,走的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之路,双方都看对方不顺眼,一来二去的便结了梁子。 厅中目光都落在鹅黄色裙衫的姑娘身上,她顿了片刻。转而想起此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道:“是……”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未尽之语。 本该在恭亲王府的箬兰匆匆而来,弯腰在萧婧华耳侧道:“郡主,陆大人回京了。” “真的?” 萧婧华蓦地展颜,一瞬间,厅内姑娘眼前好似有万花齐开。 没了看笑话的心思,她提着裙,快步往外。 “郡主,奴婢还没说完……”箬兰愣了两息,跺了下脚,连忙追了出去。 陆大人他,他还带了个姑娘回来!
第2章 萧婧华一口气冲到了陆府。 守门的瘸腿大爷忙将门打开,“郡主慢些,当心摔了。” 少女充耳不闻,风一般跑进去。 阳光在她裙摆跳跃,勾得金丝如粼粼波光,金光灿灿。 陆府是座二进的院子,不算大,住陆家三口绰绰有余。 银朱色的绣鞋踏上青石板,萧婧华骤然驻足。 抄手游廊旁栽了棵垂杨柳,正值春日,柔嫩的绿芽顺着风轻轻摇摆,仿佛少女柔顺的长发。 摇摆的柳枝后露出一张脸。 那是个身形颀长的男子,乌发仅用一根玉簪挽起,任由剩余的拂散肩头。五官生得极好,似白玉无瑕。凤眼微垂,眉眼着清冷,宛如九天谪仙,无端给人难以接近之感。 他着一袭月白色素衫,衣上无一处绣纹,亦无饰品,腰间湖蓝色丝绦是唯一一缕亮色,干净清冽,如高山之巅融化的第一捧雪水。 萧婧华眼睛极亮,笑着唤他,“陆埕!” 陆埕抬头。 恰有一缕风吹过杨柳,挡在他眼前。 柳枝逶迤,新绿过后,是一团浓烈的红。 少女身着海棠红妆花云锦长裙,外罩石榴红对襟长衫,袖口用金丝绣着牡丹花纹,一抬手,阳光落于掌中。 她生得极美,五官明艳大气,清雅的素色玉簪戴在她头上,硬生生多了尊贵之气。 双眼弯弯对着他笑,如灼灼烈阳,令人目眩。 她提着裙子向他跑来,身影未至,丁零当啷的环佩之声已落入他耳。 “陆埕!” 萧婧华轻喘着气,欢喜地望着眼前之人,嗓音雀跃,“你回来啦。” 陆埕眉心微蹙,双唇一张,声音清泠泠的,宛如檐上新雪,“跑这么快做什么。” “我想早些见你。” 萧婧华弯眼对他笑,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欢欣。 陆埕眸光微移,看向轻拂的柳枝。 萧婧华不在意他的冷淡,扬着小脸笑,“你这次出去,工部那老头可有为难你?” “路上吃的可好?你看你都瘦了。” “我给你做你爱吃的茯苓糕如何?” “郡主。” 陆埕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冷静道:“臣需随上峰入宫述职。” 萧婧华笑容一顿。 跟在主子身后的孟年连忙道:“郡主,梁大人的车架还在门外候着,大人是下官,不好让他多等,糕点大人改日再尝可好?” 萧婧华重新扬起笑,“那你快去,我在府内等你。” 陆埕长睫微垂,语气平淡,“你自回府去。” 话落,大步朝外。 眼见着小郡主唇线抿直,孟年大呼不妙,笑道:“夫人回娘家省亲,旸少爷在书院,府中也没个主子招待。且大人这一入宫,说不得酉时才归,那岂不是怠慢了郡主?等大人休沐,小的定绑着大人给郡主赔罪。” 孟年自幼在陆埕身边伺候,二人说是主仆,实则情同兄弟,他的话,萧婧华自是信的。 压下心中失落,她勉强笑道:“那好吧。” “那小的先行一步。” 孟年松了口气,连忙追上陆埕。 二人都走了,萧婧华眸子转了一圈,扣着袖子上的花纹,恹恹地出了府。 守门的瘸腿刘大爷乐呵呵的,“郡主慢走。” 萧婧华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恭亲王府的马车就停在门前,箬竹眼尖,忙扶她上去。 回程路上,萧婧华无精打采的。 箬竹欲言又止。 萧婧华余光瞥见,问她,“想说什么,怎么吞吞吐吐的。” “奴婢……方才听见一桩事。” 觑了萧婧华一眼,箬竹抿唇,低声道:“是关于陆大人的。” “陆埕怎么了?” 萧婧华立马打起精神。 箬竹却闭紧了嘴,一脸犹豫。 “说啊,陆埕怎么了?” 萧婧华拉着箬竹的袖子,一双眸子璨璨如星,紧紧盯着她。 一遇到陆大人,她家郡主就跟着了魔似的,可她越是这样,箬竹越是心疼。 “箬竹不说,奴婢说。”箬兰忍不住了,捏着袖子一脸的气愤,“郡主,陆大人并非独自一人回京,他,他还带了个姑娘回来。” “什、什么?”萧婧华愣了片刻,“什么姑娘?” “坊间都传遍了,今日陆大人回城时身后跟了辆马车,马车一直到陆府才停,从里头下来一个正值芳华的姑娘。” 箬兰忿忿不平,气得红了脸,“他们都说,都说那是陆大人在外头惹的风流债!” “不可能。” 萧婧华斩钉截铁。 她了解陆埕,他绝不是三心二意之人,说要娶她,他一定会娶。 况且,她曾经亲眼见过陆埕拒绝对他心怀爱慕的千金贵女,那姑娘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伸手要去拉他衣袖,陆埕却往后退了两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这样的陆埕,怎会惹什么风流债? 萧婧华咬了咬下唇,告诫两名侍女,“绝不可能,都是些风言风语罢了,不可偏听偏信,这种话往后勿要再说了。” 箬兰还想再说什么,身后传来轻微力道,她回头,只见箬竹对她摇了摇头。 将怒气咽了回去,箬兰僵着身子,直愣愣地坐着。 后半程全程缄默,无人开口。 萧婧华靠着车壁,怔怔出神。 虽相信陆埕并非朝秦暮楚之人,可内心深处,却隐隐有些不安。 那两名少女的交谈声终究是入了心。 她在冷风里等陆埕时,他在城门口与纪初晴相谈甚欢吗? 一颗心仿佛泡在了醋里,酸得她鼻间发酸。 手臂轻抬,触了满手的温润,萧婧华眸光微软,心下稍安。 …… 长秋殿内闻针可落。 工部侍郎梁宏悄悄抹了一把额上冷汗。 满朝文武何人不知,陛下对新昌大长公主极为敬重,宁城洪水肆虐,陛下特以大长公主与驸马名讳建清居堰,明摆着是要为这位姑母积德累善,哪个不要命的,竟敢在这上头动手脚。 这么不怕死,缺钱缺疯了? 余光里,陆埕面色平静,似乎方才禀报的不是贪污重罪,而是哪两家纨绔别苗头。 不禁在心里感叹,怪不得这位能入陛下的眼。 初见陆埕时,他不免俗套地以为这位乃是靠着岳家才被陛下委以重任,但这一路相处下来,却是个心有沟壑的,行事稳重妥帖又雷厉风行,他心服口服。 胡思乱想了一通,忽听上首陛下开口,梁宏周身一凛,倾身细听。 “卿等可有怀疑之人?” 梁宏屏息以待,谨慎开口,“臣惭愧,那人行事狡猾,臣尚无头绪。” 崇宁帝食指在案上敲了两下,御前公公成京立马躬身添茶。 吹开茶沫,崇宁帝浅啄一口,慢条斯理道:“此事既是工部发觉的,便交予工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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