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做了什么? 陆夫人一把抹掉脸上的泪,“陆老二人虽然浑,但他做不出那些恶毒的事,顶多逼迫我分家产。散播我克死丈夫的谣言,造谣我不守妇道,在亡夫孝期和男人厮混,甚至说我摊子上的糕点里掺了毒,收买人上门去闹的人,是你吧?” 陆默一脸慌乱,“大、大嫂,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你什么做不出来?” 陆夫人冷笑,“当年偷拿了你大哥上京赶考的银子被我揭发,明之将你打个半死,你是不是那时就恨上我了?” “除此之外,你是不是听说我娘家偷偷给了我嫁妆,惦记着那笔银子?” 陆默怔忪。 陆夫人恨极,“陆老三,你简直又毒又蠢!” 她泪流满面,“你是明之一手拉扯大的,没有他,你早就死了!你怎么能在他去后这么对他的妻儿?!” 陆夫人指着陆埕,咬牙道:“阿埕身上流的,是你大哥的血啊!你知不知道,为了生计,他差点卖身为奴!” “我打啊打,把他的心性打了回来,带他去了私塾。他跪在我面前,跪在众多夫子面前,求他们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磕得满头是血,硬是咬着牙没喊疼。可我的心里在滴血啊!” “我的阿埕是个心气高的孩子,就连字写得不如同窗回家后都会生闷气,可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跪着磕了无数个头。” “每每想起这些事,陆老三,我就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你怎么敢、怎么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陆夫人捂着胸口重重喘气。 “娘!” 陆埕扶着陆夫人坐下,“孟年,倒水!” 孟年扑过来,急忙倒了杯水。 喂陆夫人喝了杯水,见她缓了过来,陆埕低声道:“娘,您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在。” 陆夫人喘着气,抖着手抹掉脸上残留的泪珠,“这是我家,凭什么我走?要走也是他们走。” 陆埕忙道:“好,我这就让他们走。” 他走到满脸惊惶的陆默陆河面前,缓声道:“三叔,你还记得当年闹的那场鬼吗?” 陆默瞳孔骤缩。 怎么不记得,那段时日,夜里常常闹鬼,他无数次看见大哥来找他算账,要带他离开。 或许是亏心事做多了,他害怕大哥索命,仓促带着妻儿回了老家。 “你大概不知,那是我和孟年扮的。”陆埕道:“二叔不经吓,生怕父亲要他的命,几下便把你供了出来。” “你撺掇着二叔分家,诬陷我娘,我都一清二楚。” 陆默瞪眼,恨恨咬牙,“陆老二!” 他就说,他们怎么会知道得一清二楚,原来陆老二早就把他卖了! 怪不得听说陆埕当了大官后不敢和他一同上京,原来在这里等着。 “三叔。” 陆埕的声音陡然变沉,“当初怎么让你离的京,现在的我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默周身一颤,后心发凉。 是啊,现在的陆埕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孩童了。 他是朝廷重臣,又有个王爷岳父,想弄死他,简直和蚂蚁一样简单。 他错了。 不该心存侥幸,跑这一趟。 他以为当年有二哥在前头挡着,陆埕母子不会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就算当初弃他们不顾,只要拿大哥出来哭上一哭,哪怕不给官职,也能得些好处。 可没想到,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默膝盖发软,痛哭哀求,“阿埕,三叔错了,真的知错了,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我们明天就走,不,马上,马上就走。” 陆河也跟着哭,“大堂兄,我爹已经知道错了,我们马上就回老家,马上就回。” 陆埕退后两步,冷眼看着二人的丑态,“滚吧。” 陆默陆河如释重负,转身就跑。 萧婧华立即侧过身子靠着门扉,刚好与两人侧身。 里头,陆夫人还在恨恨地骂,萧婧华望着屋檐怔忡出神。 她认识陆埕时,陆家的日子和普通百姓无甚区别,唯一的不同,大抵是出了个陆埕。 那时的他,是先生口中的大才,是同窗艳羡的存在。 她实在想象不出陆埕为了读书跪地磕头的模样。 也想象不出陆夫人究竟吃了多少苦。 人走远了,陆埕道:“孟年。” 孟年走来,“大人有何吩咐?” 陆埕低声,“去找个人,抢了他们身上的银钱。” 他眉眼平淡,“京城到江南的沿途风景尚佳,让三叔和堂弟好生欣赏。” 走着回去吧。 孟年乐了,“成。” 陆埕叮嘱,“做得干净些。” 孟年拍着胸膛,“我办事你放心。” 听着里头动静,萧婧华收敛情绪,若无其事地转身迈步进去,险些和孟年撞上。 她嫌弃,“好好走路。” 孟年结巴了,“郡、郡主?” “不过一个多时辰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 萧婧华乜他,满脸无语,“你们都在这儿做甚?” 她看着陆埕,“不是说家中生事?出什么事了?” 余光瞧见陆夫人,惊讶着快步走近,担忧道:“娘怎么哭了?” 陆埕面不改色,“方才有亲戚上门,说起了一些旧事,娘不免伤感。” 萧婧华在心中啧一声。 她错了,谁说陆埕不会撒谎?连眼神都没动一下,若非方才她就在门外,任谁也不知他说的是假的。 她故意道:“既然是亲戚,怎么没留饭?” “嗐,他们忙着呢。”陆夫人擦去脸上泪痕,起身挽住萧婧华的手,笑道:“不说他们了,娘吩咐厨房做了你喜欢的菜,咱们快去。” “好啊。” 萧婧华弯着眼笑。 一家人用完饭,陆埕和萧婧华一道回去。 腿伤已经大好,陆埕不准备再在家中待下去,便道:“明日我就回去上值了。” 萧婧华:“哦。” 进了院子,她骤然出声,“三日后文仪姑姑迎新妇,到时你和我一起去。” 她虽不喜宁国公夫人,但文仪姑姑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陆埕眼里瞬间融了光,“好。” 不知他在笑什么,萧婧华嫌弃,快步往前走去。 陆埕看着她回屋,这才进了书房。 听着外边动静,萧婧华推开窗,喊道:“觅真。” 觅真嗖一下从屋檐上跃下,站在窗外问:“郡主有何事吩咐。” 萧婧华道:“孟年要去教训两个人,你跟着他,等他走后再去把那两人打一顿。” 顿了瞬,她补充,“这次就不用留银子了。” 不留银子,看来郡主对这两人很是厌烦,觅真想着待会儿下手可要重些。 她重重点头,“好。” 握着剑跃上屋檐,几下就没影了。 见她离开,萧婧华在书桌前落座。挥退箬竹箬兰,她亲手磨墨,心中缓缓思忖,随后凝神提笔,下笔有神。 两日转瞬即逝。 明日是宁国公府嫡出大姑娘大喜的日子,整座国公府张灯结彩,热闹又喜庆。 宁国公夫人满意抚摸着火红嫁衣上的鸾凤,转身对宁妙云道:“交代你的可记住了?” “娘。” 宁妙云咬唇,水眸盈盈,“明日女儿大婚,就不能、不能推迟几日?若是长公主迁怒,我往后……” 宁国公夫人放下嫁衣,在女儿身旁落座,握着她的手,“你什么也没做,只在新房里做你的新娘子,长公主能迁怒你什么?” “妙云。”宁国公夫人语重心长道:“邹家那边因你哥哥不愿,已经颇有微词,近日甚至已有打算为邹姑娘另觅佳婿。拓儿殿试只得探花,被个不知从哪个乡野来的小子抢走了状元之位,若是缺了邹家的助力,他往后在官场上的路,可就没那么顺遂了。” 宁国公夫人拍着女儿的手,“你是姑娘家,从小到大,娘难免对你偏疼些,可只有你哥哥好了,你在夫家才能过得好。” 她叹道:“妙云,说来说去,娘都是为了你们。” 宁国公夫人哽声,“倘若你爹还在,哪用得着娘这么汲汲营营,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到头来,倒让你哥哥怪上我了。” “娘。” 宁妙云将头靠在宁国公夫人肩头,眼带湿意,“哥哥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总会有些难以忘怀。我看他只是一时意难平罢了,等他想明白了,他会理解娘的良苦用心。” 她喃喃,“等嫂嫂进门就好了,她会帮着娘劝哥哥的。” 宁国公夫人揽住女儿,欣慰叹息,“妙云,娘的乖女儿,只有你最懂娘的心。”
第91章 (修) 收拾妥当,萧婧华出了门。 予安备好了车,正在门外等候,待她上了马车,扬起马鞭,赶往文仪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离陆府有些距离,萧婧华到时文仪长公主正忙着招待宾客。 萧婧华上前祝贺,“姑……” 刚发出一个音节,文仪长公主眼睛一亮,急声道:“快,帮姑母迎迎客。” 没等萧婧华应声,便将她拉了过去。 迎面走来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萧婧华无法,只得端起笑脸。 新郎官虽非文仪长公主之子,但他失恃失祜后便由小叔抚养,长公主下嫁驸马后多年无子,几乎将他当成亲子看待,有了自己亲生骨肉后也待他如常。看在文仪长公主和驸马的面子上,今日可谓是宾客云集。 站了许久,萧婧华脸都快笑僵了。 她侧过头,微不可察地舒口气,素手抚上侧脸,正想揉两下,一道轻柔女声落下。 “郡主。” 转过头,只见邹绮雯跟在邹夫人身后,笑容端庄,尽显淑贞。 萧婧华浅笑颔首,“邹姑娘这边请。” 邹绮雯对她温和一笑,随邹夫人入内。 萧婧华望着她的背影。 之前听说邹家和宁国公府有意结亲,可到如今也没个音信,也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恰好又有宾客至,萧婧华收敛心神,笑着迎客。 没多久,敬国公府的女眷到了。 谢瑛见她站在文仪长公主身边,稀罕地挑了挑眉。 敬国公夫人笑容满面地和文仪长公主说话,萧婧华低声道:“我现在抽不出身,待会儿再去找你们。” 云慕筱笑着点头,“好。” 两人走后没多久,外头响起唱声。 “太子到——” 萧长瑾一身宝蓝色锦袍出现在门口。 陆埕跟在他身后,月白色长衫曳地,清幽如月辉。 宾客们纷纷停下攀谈,放下手中之物,恭敬道:“见过殿下。” 萧长瑾含笑摆手,“今日姑母大喜,诸卿随意。” 他快步走到文仪长公主面前,拱手作揖,“玮弟花烛之喜,想必明年就该给姑母添个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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