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妾身央着伯爷走这一趟。” 宣远伯夫人打断自家夫君的话,不顾他的瞪视,含泪的眼望着萧婧华,哽咽道:“妾身想知道,郡主可有我儿嘉远的消息?” 宣远伯攥住夫人的手腕,赔着笑对萧婧华道:“她关心则乱,郡主见谅。” 说着长叹一声,“夫人只生养了嘉远一个孩子,听说他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自是心急如焚。若郡主有消息,还望能告知一二,让我们这做父母的也安心些。” 萧婧华喝茶的动作顿住,茶盏后一双凤眸熠熠如星。琥珀色的眸子轻轻一转,她怪道:“本郡主自掉下悬崖后便不省人事,多亏陆大人相救,这才捡回一条小命。至于邵世子,醒来后便不知他踪迹,怕是帮不了二位。” 宣远伯一脸愁苦,“郡主与陆大人皆不知晓,也不知我儿究竟去了何处。” 萧婧华意外,“伯爷去寻了陆大人?” “是啊。”宣远伯道:“我与夫人先去了陆府,再来拜会的郡主。” 萧婧华颔首。 “郡主就丝毫不愧疚吗?” 突然一声质问差点把萧婧华问懵了,她看向说话之人,蹙眉不解,“什么?” 宣远伯夫人脸上还在淌泪,一双眼似是淬了火,愤怒地迎上萧婧华的目光,恨声道:“远儿是为了救郡主才掉落悬崖,如今他生死不明,郡主竟然还能外出会友?晚间榻上,你能安心闭眼,睡得安稳吗?!” “放肆,竟然对郡主不敬!”夏菱呵斥。 “你闭嘴!” 宣远伯斥了夫人一声,急忙起身请罪,“还望郡主看在她一片慈母之心的份上,饶这蠢妇一次。” “我说错了吗?”宣远伯夫人哭声哀切,“若非郡主,我的远儿怎么会失踪?!” “郡主,你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你给我闭嘴!” 宣远伯偏头,恶狠狠地瞪她。 宣远伯夫人被他眼里含着冷光的警告吓住了,一时之间意识回笼,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背霎时出一层冷汗,险些瘫软在椅上。 “良心不安?” 上首尊贵的郡主幽幽反问,宣远伯夫人怔忪抬首,正巧瞧见她唇畔尚未消散的冷笑。 萧婧华道:“照夫人的意思,若是邵世子不甚殒命,本郡主还得给他陪葬不成?” 宣远伯夫人吓得脸色苍白。 宣远伯亦是面色大变,忙道:“是这蠢妇不会说话,郡主恕罪,恕罪。” 萧婧华冷呵一声,目光落在宣远伯夫人身上,慢条斯理道:“予安,说起来,本郡主是怎么掉下悬崖的?” 堂外忽然响起一道冷冽女声,宣远伯夫妻循声望去,只见一女子立在门口,音色平稳,毫无波澜道:“就在属下即将救下郡主之际,邵世子中途杀出,险些将郡主拉下马,随后二人一道跌落悬崖。” “夫人听清楚了吗?” 萧婧华语气温和,“若非邵世子,本郡主大概根本不会出事,我还未追究他之过,夫人倒是质问我来了。” 宣远伯猛一闭眼,扯着面无人色的宣远伯夫人跪下,嗓音里泄出些微颤抖,“都是那孽子犯的错,还望郡主宽宏大量,饶过伯府。” “伯爷这话说的。”萧婧华淡淡撩起眼皮,“邵世子一人之过,与伯府何干?且他如今不知生死,本郡主岂能再追究?” 宣远伯如释重负,大喜道:“多谢郡主。” “本郡主乏了,便不招待二位了。来人,送客。” 萧婧华起身向外走,路过跪在正中的宣远伯夫妻时,她往下瞥了一眼,正好捕捉到宣远伯夫人眸里尚未散去的愤慨与怨恨。 她忽然庆幸。 幸好邵嘉远死了,她不会再嫁他。 裙摆飞扬,萧婧华轻快离开。 出了恭亲王府,宣远伯冷漠睨了眼宣远伯夫人,兀自离去。 本来嫡子失踪,他心里难过,谁知他这般无用。 也罢,反正他儿子多,这个没用,还有下一个。 眼睁睁看着宣远伯撇下自己离开,宣远伯夫人红着眼流泪。 在侍女的搀扶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无意间瞥到某处,她眼睛骤然发亮,喃喃自语,“还有希望,我还有希望……”…… 乌云蔽月,星光暗淡。 凉风习习,昙华悠然舒展。 长指拨弄着花瓣,揠苗助长,迫不及待想看这月下美人绽放的美景。 屋内漆黑,唯有案上独灯一盏,燃着昏黄的光。 空旷之中,有道男声冷如坚冰。 “上次我就警告过你,别打她的主意。” 男人强硬拨开尚未绽放的幽昙,懒洋洋回道:“这次是邵嘉远自己的打算,和我可没关系。” “那马是如何发狂的?” “哎呀呀,被发现了呢。” 男人收回手,望着被蹂。躏得惨不忍睹的昙花,轻声一笑,“可我做都做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喉间发紧,空气快速流失,窒息感令他胸腔发痛,脸色发红。 他抓住脖颈上的手,艰难道:“我、我错了……” 那手微微松开,男人大口呼吸,空气一瞬间涌入,他偏头咳嗽几声。 末了对眼前的人笑道:“你还真是她的……” 黑暗中一道凌厉的目光射来,男人打了个颤,投降道:“好了好了,我不会再打她的主意了,我发誓,这样总行了吧?” 他不怕死地凑上去,语气幽幽转了个弯,亲昵却恶意满满,“……哥哥?” 风从窗外灌进来,吹得屋内灯烛狂舞不止。 有乌云散开,露出一半弯月。银辉似光,照亮一双漂亮又晦暗的眼。 “扣扣——” 外头有人敲门。 “主子,我儿……” 男人不耐烦道:“知道了,会去找的。” 那人说了番话。 男人饶有兴致挑眉,眼里亮起恶劣的光。 …… 邵嘉远虽死,但有些问题仍未解决。 比如,清晨因何发狂? 比如,她看见的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的太子哥哥和陆埕去了哪儿? 邵嘉远费尽心机想娶她,是为了利用她和父王往上爬,那他背后,还有没有别的人? 萧婧华想不通。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撩开帘帐对外头喊:“箬竹,表嫂送我的安神香呢?” 箬竹匆匆进了里间,“那日郡主配在腰间,回来后便不见了。” 应该是掉落悬崖后弄丢的。 那安神香萧婧华用着还不错,她思忖着寻个日子去问问表嫂,表哥是找哪个太医配的。 “好,你去歇着吧。” 放下帘帐,萧婧华又挣扎了许久,总算是睡着了。 因着崇宁帝寿辰将近,这段日子的京城格外热闹。 铺子里的一切温婵姿都打理得分外妥帖,前两日送了几份胭脂口脂过来,萧婧华试着用了用,效果很是不错,自己留了一份,剩下的分给了箬竹几人。 商量好了开业的日子,萧婧华亲自去请了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戏班子,准备在那日好好热闹热闹。 观摩了几日温大掌柜的风采,崇宁帝寿辰转瞬即至。 早在去年,萧婧华便命人准备了寿礼。 和恭亲王一道进宫,她先去了长秋殿,把寿礼送给崇宁帝。 “祝皇伯父天保九如,松鹤延年!” 崇宁帝笑着,“好好好,借我们婧华吉言。” “皇伯父不打开看看吗?” 崇宁帝上前,打开宫人抬着的箱子。 第一眼见到的,是几只玉琢白鹤,立在松上引颈振翅。 再往下,松山嶙峋,白鹤成群,或在低头觅食,或站在河畔啄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萧婧华接过宫人手里的火折子,点了支香插上。 袅袅白烟似天上悬河,倒灌而下,从松山流淌,延至远方。 香气缭绕,清新而不沉闷,白鹤身处白雾间,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萧婧华笑问:“皇伯父可喜欢?” “喜欢。” 崇宁帝爱不释手地摸着顶端白鹤。 恭亲王凑了过来,啧啧称奇,“这鹤一共多少只啊?” “长命百岁,自然有一百只了。”萧婧华邀功,“这可是我从去年就开始准备的寿礼。” 立在一旁一直没开口的萧长瑾忽然叹了一声,“与婧华相比,我这哥哥很是不孝啊。” “何止是你。”恭亲王瞬间酸了,“没见你对你爹这般用心。我不管,明年我生辰,就要和这个一模一样的。” 崇宁帝大笑。 萧长瑾笑容温和。 萧婧华爽快答应,“好啊,一定给父王备一样的。” 收了礼,崇宁帝和弟弟说着政事,眉梢还挂着笑意。萧长瑾敛了笑,侧耳聆听。 说的都是她听不懂的,萧婧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自觉退下。 离寿宴还早,她转了转,准备去找乐宁跟端和。 刚走出一段,正撞上阿史那苍。 见到他,萧婧华才猛然意识到,他好几日都没来缠她。 视线一扫,这人今日穿得很是正式,一身胡服衬出肩宽腿长,出众身材,五官俊美,眉目深邃。 北夷使臣跟在他身后,目光敛着,十足恭敬。 目光相触,他对她扬起笑,行了北夷礼,“郡主。” 萧婧华顿了瞬,福身道:“三王子。” 阿史那苍笑容扩大,看了她一眼,步入长秋殿。 萧婧华看着他的背影,眉头一点点拧起。 不知为何,他方才那眼,给了她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好像…… 有什么关于她的大事将要发生。
第63章 “喂,你发什么愣呢。” 乐宁不满抱怨。 萧婧华转眸,“你方才说什么?” 这么明目张胆地不给她面子! 乐宁气呼呼地转过头去,不想和她说话。 端和打着圆场,“皇姐方才是在问,哪支簪子更配她今日的衣裳。” 她觑着萧婧华的面色,迟疑问:“琅华姐姐最近可是没睡好?” 萧婧华往梳妆台上投去一眼。 乐宁今日穿着黄丹色襦裙,撘杏仁黄披帛,灿灿如阳,很是明艳。 她在两支簪子中犹豫,一支鎏金凤尾步摇,下坠流苏,款式虽简单,但做工极为精细,晃动间似有金沙流动。另一支镶金牡丹花簪,朵朵牡丹簇拥,富贵华丽。 萧婧华道:“凤尾簪吧。穿得够花哨了,再配一支更花哨的簪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花蝴蝶呢。” “说谁花蝴蝶呢?!” 乐宁面色忿忿,却仍把手里的凤尾簪递给了宫女。 萧婧华“切”一声,转而回复端和,“最近是睡得不好,表嫂上次送了我安神香,用着倒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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