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去,陆夫人正在摆饭,往他身后看了眼,神色淡了下来,“回来了?吃饭了。” 陆埕挽起袖子帮忙。 “不用你。”陆夫人嫌弃,“毛手毛脚的,当心把我汤撒了。” 听孟年说陆埕去了王府,她还以为婧华能回来,特地给她煨了汤。 谁知陆埕还是那般无用。 正好,那汤便宜她和殷姑了。 陆埕也不是第一次被嫌弃了,默默摆好碗筷,等人齐后才坐下用膳。 饭后,他照例在院子里锻炼,满头大汗地进了净室清洗,随后披着外裳进了书房。 书房点着灯,暖黄灯光照亮半室昏暗,他坐在灯下,细细扎着纸鸢。 …… 两日转瞬即过。 昨夜没睡好,萧婧华醒来脑子昏昏沉沉的,打着哈欠让箬竹为她梳妆。 她梳妆打扮极费功夫,等换好衣裳戴好首饰,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看着镜子里的明媚佳人,萧婧华抚了抚鬓间簪花,满意点头,带着予安和箬兰离府。 寒冬已去,闹市喧嚣,白雾袅袅,混合着小贩的叫卖声,热闹又富有烟火气。 姑娘们身着春装,三三两两相约出门,双颊微红似桃花,娇俏可爱。 卖纸鸢的小贩吆喝着,笑容灿烂。 萧婧华看中一只,让予安停下马车,缓步落地。 走到摊子边,小贩殷勤道:“姑娘看中了哪只?我这儿的纸鸢,那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瞧这材质,这花色,我敢说,京里少有人及。” 他比了个大拇指,眼里满是自豪。 萧婧华被逗笑了,点了只纸鸢,“行,就它吧。” “诶,好嘞,一共二十文。”小贩热情道。 箬兰刚取出银钱,斜里插过一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青筋遒劲,指甲修剪圆润,很是漂亮。 “我来吧。” 听着这个略显耳熟的声音,萧婧华回眸。 宁拓将铜板递给小贩,略显忐忑地望着她,“郡主。” 许久不见,他有了不少变化,曾经那股少年锐气湮灭在短短几个月光阴里,眉目沉稳了不少,眼中的意气风发仿佛蒲公草,风轻轻一吹便散了。 萧婧华神色淡淡,“宁小公爷。” 她又挑了只纸鸢,对小贩道:“我要这只。” 箬兰忙把钱递出去。 小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摸不着头脑,拿着纸鸢愣道:“那这只纸鸢……” 萧婧华笑,“留着吧,就当这位公子发善心。” 小贩有些局促,倒是个实诚的生意人。 她难得安慰,“放心,这位公子家里不差钱,便是将你这整个摊子买下来都成。”一听这话,小贩立即露出笑颜,“好嘞,多谢公子,祝公子财源滚滚,觅得佳妇,一生顺遂。” 宁拓露出苦涩笑意,“多谢。” 说话间,箬兰拿了纸鸢,萧婧华已转身走了。 “郡主!” 宁拓匆忙追寻。 人头攒动,一个瞬息间萧婧华便不见了踪迹,他站在人群中,茫然四顾。 …… 萧婧华正要走向马车,倏然有道声音唤她。 “郡主。” 车轮轧过石子发出吱嘎声响,有辆马车在她身旁停下。 车帘撩起,雍容华贵的夫人面含笑意,温声细语道:“见过郡主。” “原来是国公夫人。” 萧婧华兴致缺缺,敷衍点头,“夫人可有事?” 宁国公夫人声若浮云,绵软轻和,“偶见郡主孤身一人,便想上前搭话。咦?” 她往四处看了眼,“陆大人不在?” “陆大人也真是的。”宁国公夫人轻叹,“出门在外,竟也不陪同郡主,若是被人瞧见郡主与别的男子走在一处,误会了可怎么办。” 萧婧华隐隐不耐,“夫人究竟想说什么?” 宁国公夫人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们家拓儿此次春闱榜上有名,邹家有意与国公府结亲,方才他为郡主买下一只纸鸢被邹家姑娘瞧了去。这年轻姑娘家,醋劲都大,我便想着,郡主可否……” 她指了指箬兰手中纸鸢,难为情道:“可否将那纸鸢转卖于我?我再赔郡主一只。” 萧婧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然她怎么会听见这么荒谬的话? 对上宁国公夫人认真的神色,她气笑了,“本郡主……” “一只纸鸢罢了,别说郡主,随便哪个王府下人都买得起,郡主还不至于让一个外人替她付了这笔银钱。” 轻灵女声遥遥入耳,另有一辆马车徐徐驶来。 葱白长指揭开车帘,少女面若芙蓉,唇畔笑意柔和似风。含着深意的目光落在宁国公夫人身上,她轻笑着,“国公夫人这是得了什么毛病,你家儿子是什么香饽饽不成?哪个姑娘与他搭句话便是看上他了?用得着夫人这般跌份亲自出面,就怕你看好的儿媳妇跑了?” “春闱罢了,我朝这么多进士,泯然众人的也不在少数。若他同陆大人一般三元及第,年纪轻轻便担任礼部侍郎,到那时,你不妨再来郡主面前大放厥词。” …… “够高吗?” “不够,再飞高些。” 听着少女银铃清脆的笑音,陆旸不觉扬起唇角,高声应道:“好,再高些!” 纸鸢乘风而上,飞入云端,云慕亭双眼弯弯,眼眸晶亮,细声道:“我也想放。” “好。” 陆旸干脆将风筝线递给她,余光一扫,轻声和她说了句话,走向站在柳树下的陆埕。 “哥,你是在等婧华姐吗?” 起初陆旸还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此时当真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陆埕:“云六姑娘跑远了,你去照看照看。” 陆旸回头,果真见云慕亭拎着风筝线迎风小跑,顾不上陆埕,立马追了上去。 “六姑娘慢些,当心摔倒了!” 少年少女的欢笑声响在耳侧,即便走远了,仍久久不散。 陆埕垂眸望着手中纸鸢,拇指微动,轻微刺痛感蔓延。他靠在柳树上,仰头看天。 碧空如洗,白云滚滚。 清风徐来,蔓蔓柳枝舞姿轻缓,微暖阳光拂照柳梢。 裙裾草叶飘摇,草地上影子倾斜,缓慢往东去,与西边金乌遥遥相望。 “啪嗒。” 纸鸢坠地。 她始终没来。
第80章 “想起宁国公夫人那张黑得都快滴墨的脸,我就觉大快人心。” 纪初晴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什么人啊。” 萧婧华慢条斯理地饮一口茶。 纪初晴极少如此明显地表露出对一个人的不喜,她不免好奇,放下茶盏问道:“怎么,她得罪过你?” “得罪倒是不至于,只是她的某些话,让我很是不喜。” 纪初晴记得,那是在三年前吏部尚书府的赏花宴上,因她才名远扬,几名学子拿着一幅画寻她品鉴,纪初晴当时正无聊,来了兴致,便与几位学子赏画。那时宁国公夫人正巧路过,与他们打了个照面。 宁国公夫人的名声向来好,纪初晴礼貌颔首,并未放在心上。 谁知回去时,隔着假山,无意间听见宁国公夫人与别的夫人闲聊,话里话外都是什么女子就该贤良淑德,安生养在闺中,还未出嫁便整日与男子凑在一处,总归是有失体面。 她虽未说出“不质检点”四个字,但话里话外,不都是那个意思? 倘若不曾遇见宁国公夫人,纪初晴可能不会多想,但结合方才那一面,她怎能听不出这话里的主人公便是自己? 纪初晴忍了又忍,才没当场冷笑出声。 自那以后,她便知这在外人眼里可怜又和菩萨似的宁国公夫人,实则是个自视甚高的蠢妇。 萧婧华听完玩味一笑,“原来,她并不是只针对我啊。” 纪初晴道:“她可能还觉得你之前被……” 猛地停顿,她看向萧婧华。 少女垂眸望着杯中清亮茶汤,抬眸望她,笑着催促,“继续说啊。” 纪初晴抿了抿唇,略过这个话题,接着道:“在她心里,说不准还万般看不上你。” “何止是心里啊。”萧婧华失笑,“她面上对我的轻蔑都快溢出来了。” 重重放下茶盏,她嗤笑,“方才若非你出现,我非得让她吃吃苦头不可。” 平白无故跑来挖苦一番,真当她萧婧华是好惹的? 纪初晴轻笑一声,“对了,你今日……” “表妹!” 一声吼叫如平地惊雷,将整个二楼的人都给镇住了,纷纷握着杯盏看向楼梯口。 那里站了个男人,锦衣华服裹住粗壮身材,五官粗犷,肤色并不白皙,发上却不伦不类地簪了朵大红牡丹,走动间木板沉沉作响,众人心惊胆战,生怕楼板被他踩踏了。 见男人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萧婧华靠近纪初晴,“你认识?” 纪初晴脸色发青,“认识。” “我那杀千刀表妹的夫家表哥,说是武艺高强,年少有为,听说我娘在为我择婿,特地让他上京与我相看。” “什么?” 萧婧华惊了,脱口而出,“你表妹这么恨你?” “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怎么碍她眼了,要这么害我。” 纪初晴咬牙切齿。 说话间,那男人已走到近前,见了萧婧华,他眼睛一亮,直勾勾地在萧婧华身上转一圈。 轻佻得令人厌恶。 箬兰忙挡在自家郡主面前,凶恶地瞪他一眼,“看什么看?” 男人目光一闪,故作潇洒地笑,“姑娘生得好看,可不就是让人看的?” “姑娘莫怪。” 未等箬兰发怒,他作赔,“我这人没什么别的毛病,就是心直口快,若是冒犯了姑娘,还请见谅。” 予安冷冷瞥他。 男人一顿,收了目光,笑呵呵地看向纪初晴,“表妹,你怎么出门也不叫我一声?” 绿衫侍女悄悄挡住自家姑娘的脸。 纪初晴的手放在她肩膀上,轻轻将她推开,维持着贵女的体面,淡笑道:“我何时出门,应当用不着与方公子交代吧?” “你怎么还叫我方公子?”方代拨开侍女,在纪初晴身边坐下,冲她抛了个媚眼,“咱们两家如此亲近,你直接唤我一声表哥便好。”随着他靠近,萧婧华闻到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像是熏香里夹杂着脂粉气,令她很是不适。 轻捂鼻尖,萧婧华屏气,“我还有事,先走了。” “别。” 隔着木桌,纪初晴抓住萧婧华的手,眼神乞求。她压低嗓音,“别走。帮我一次,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能让纪初晴欠她人情,那可是稀罕事。 萧婧华只思索了两息便同意了,“成,这可是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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