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幼荷这才想起来刚才韩泠来过,而且还不是一个人,又问道:“二小姐带过来的客人是何人?” 小丫鬟道:“回夫人,是商家的六少爷,少爷这几日正好在晴柔庄里住着,素与二小姐有些交往,今日听说二小姐来,便也跟着来了……” 白幼荷微微挑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被几个小丫鬟引着往用膳的林间小厅走去,尚未走到目的地,远远地便听见韩泠大嗓门道:“怎的是哥哥先过来了,嫂嫂还睡着么?” 第22章 晏晏 曲径通幽,白幼荷一绕进小竹林,就看见小亭里,韩擎坐在那里,脸色不善地抬头看着他的妹妹。 韩泠正抱着手臂瞪他,转身瞧见白幼荷来了,脸上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嫂嫂,你不来,他不让我吃饭。” 白幼荷看了韩擎一眼,韩擎淡淡道:“大早上就去敲门要见嫂嫂,见不到你吃得下去么?” 白幼荷哄道:“听侯爷说昨日泠儿被夫子留了,可是因着什么?有没有被打了手板?” 大夏贵胄的家塾之中,一般也会给族里女孩子单独开一堂课,识得几个字,学一学女德女训,简单些的文章诗词。白幼荷十三岁以前在自家家塾念书,后来进了宫便同公主一起念书。家里夫子十分严格,若是背书背的不好,女孩子也是照样打手板的。 韩泠看着她:“打手板?那倒是没有,只是叫我抄了许久的书,今日手还痛呢。” 说罢把手放在白幼荷手里:“嫂嫂你看,这里都起茧了。” 韩擎在一边看她卖乖,白幼荷还真吃这一套,托着她的手轻轻揉半天,忍不住转过去不再看。 他怕他看多了想打人。 那双手刚刚还握着自已的手,如今又要碰上别人的了,哪怕是女子,是自已的妹妹,他也觉得不干净,要将她的手弄脏了。 当然不能因为这个发作,旁边的商小少爷方才跟韩擎刚刚寒暄过,如今看着两个女眷说起小话来,忍不住感叹道:“没想到二小姐跟夫人如此亲近,倒不像嫂嫂,简直将侯爷夫人当做亲长姐似的。” 韩擎皮笑肉不笑:“妹妹不懂事,叫六少爷看笑话了。” 商启铭摇摇头:“侯爷一家人兄弟姐妹如此亲近,常常聚在一起,倒是叫我十分羡慕呢。” 韩擎偏头看向他,商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他见过,都已经年过三十。这个最小的少爷是商家家主的老来子,如今年不过十五六岁,嗓音还带着点孩子气,一身素白掐金丝绣云锦的锦袍,白锦似雪,金纹如阳,贵而不俗。加上这小少爷长得俊秀异常,面庞白净清爽,杏眼薄唇,一张脸虽然还没长开,已经能猜测到他母亲是个怎样万里挑一的美人。 韩擎淡淡笑笑:“启陆兄繁忙些,心里也是记挂着六兄弟的,这寸土寸金的晴柔山庄,不也放在六少爷名下么?” 商启铭微微愣了一下,直愣愣地问:“这庄子三个月前才落到我名下,侯爷怎知的?” 他年纪小,家里大事父兄基本都担完了,根本没有他什么伸手的地方,又受宠,心思也单纯些,哪里对付过韩擎这样的老狐狸,被这么一说,便有些紧张了。 韩擎喝了一口茶:“这庄子转户,自然要过问户部审批,前日与户部连大人喝茶,偶然听闻的。六少爷年纪轻轻,倒是十分老练,这庄子如今经营得不错,倒是没污了商家的名声。” 商启铭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侯爷过奖了,我倒是也没出什么力,都是家里人安排着有经验的管事管着,我不过过来玩一玩而已。依我看,晴柔山庄虽然气派,却不如枕水居清雅幽谧,今日同泠妹妹一起走过来,只觉得一步一景,单从这一路上石台小灯里的碧色琉璃灯托便能看出,枕水居的心思和银子都花在了巧处,如此倒显得晴柔山庄俗了。” 商小少爷一说起建筑和装饰,眼睛便亮起来,不由得一笑:“六少爷当真有眼力,那灯托是从前的古物,如今的工艺再烧不出来同样的色泽了。长嫂前几日还说起想要将庄子重新翻新一遍,正好少爷是个懂行之人,不如留下试试枕水居的芙蓉暖玉温泉,还能够给翻新提一提建议。” 商小少爷眼前一亮,其实他早就想看看左家传说中以暖玉镶嵌池壁的温泉了。没想到韩家侯爷看着有些凶悍,却也是个懂风雅的,在家里,因着他爱些字画园林,他大哥和父亲常常很不满,只叫他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可他真是对那些之乎者也一点兴趣没有。 何况,他商家富可敌国,便是个宰相王侯的后院,也未必有商家半个大,也不知道要他考那个劳什子功名到底有何用。 说话间,几人便用了饭,饭后,韩擎看着白幼荷喝了药,便离开去了校场。白幼荷被韩泠拉着,同商家小少爷一起在花园里荡秋千。白幼荷直觉身体已经大好,那日猛然风寒,除了身体劳累,想必也是因为长期心火郁结,如今这两日散心,心中疏解许多,便顺口问韩泠:“我走后,嫂嫂可说了她叫我打理庄子的事儿?” 韩泠这才突然“啊”了一声,似乎才想起什么,开口道:“左家入冬前最后一批出海航运的货出了点问题,管事的人不够,便将大嫂借回娘家了,十天半月回不来。她走之前叫我把牌子和钥匙给你,说三嫂嫂只管先养病,待好得差不多了,再去瞧一眼便是。” 白幼荷点了点头,韩泠坐在秋千上,开口对后面的小少爷道:“铭哥哥,你快来推我。” 商启铭立刻从善如流地绕到她身后,开始推,韩泠咯咯地笑起来。白幼荷在一旁看着,眼中忍不住多了几分笑意,突然想起小时候学的“总角之宴,言笑晏晏”的文章。 然而当初跟她“言笑晏晏”的人,后来却面目全非了。她看着商启铭,小少爷眼里也满是笑意,干净得不像话,倒和那些小小年纪便城府极深的世家子弟不太相同。这么个未谙世事的少年,也不知日后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可是,何必想那么远呢?当下二人单纯的情谊,也不会因为未来的改变而不同。 二人玩了一上午,商家那边便来了下人寻人,说夫子叫小少爷回去背书,二人只好依依惜别。又约好了晚上过来试一试温泉,这才去了。 白幼荷想着左右下午也无事,这里离左娉婷说的那处庄子也不远,便带着韩泠先去了一趟。 没想到这一去,竟让她发现了一件令她毛骨悚然的事情。 第23章 画像 刘家庄这个地方,正在城西山下,离温泉一带并不远,坐着马车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京城附近的远郊,哪怕是农田,也比其他地方的金贵一些。这地方虽然叫了个刘家庄,名字土一些,实际上里面是一整个很完整的个人山庄,原主人似乎急着离开,如今庄子突然一场大火烧了,又赶上他要调职,索性便一起卖了。 如今刚刚入秋,进入郊外以后,远远的便能看见一片片金黄的落叶铺满了田野间的小路,甚是美丽。然而有几块田地已经被大面积的烧焦,像是一块巨大的焦黑色伤疤铺在地面上。白幼荷撩开帘子在马车上远远地看着,微微蹙了蹙眉,今年这一块是没有收成了。按理说北地的农家只有在秋冬之时,天气干燥,四处又堆积满了农人准备过冬的柴火,砍好了用来烧火的秸秆,才比较容易引起火灾。 按照大嫂的说法,这火是今年夏天起的,那时候正是稻田生长期,田里的水坝都是开闸的,怎的会无端地起火呢? 一边想着,马车顺着乡间小路驶向那处已经被烧毁了一大半的庄园主楼,白幼荷向前看去,只见路的尽头一座已经坍塌了一半的二层楼出现在自已面前,楼房的砖瓦散落一地,露出被烧焦的木头柱子,像是人的脸被烧得毁容了一样可怖而凄凉。 马车停了下来,路的尽头正站着两个人在此等候,白幼荷被扶着下了车,一个莫约四五十岁的老头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壮的小伙子,老头低着头,有些慌乱地开口道:“小的田岁山和儿子田阿淳,给三夫人请安。” 白幼荷垂眸:“老人家不必多礼。” 田岁山抬起头来,看清白幼荷脸庞的一瞬间,瞳孔骤然放大,“啊————!”的一声大叫着往后倒了过去,直接倒在了自已的儿子身上,嘴里忍不住喃喃道:“是她,她的魂回来了——!” 白幼荷一惊,拦着韩泠往后走了几步,身后两个随行的家丁也吓了一大跳,连忙上来保护。田岁山的儿子田阿淳一看白幼荷,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定定地看着她,像见了鬼一般。 白幼荷蹙眉,尽量将声音压得镇定些:“老人家这是为何?有什么话好好说便是。” 田阿淳扶着他爹,艰难地开口:“太……太像了,怎么,怎么会这样!” 韩泠皱着眉大声道:“什么鬼不鬼的,你们好大的胆子,你面前这是韩家的侯府夫人,岂能容你们乱叫的?” 田阿淳明显比他爹镇定些,然而仍旧死死盯着白幼荷,似乎要将她的面孔盯穿了一般,咬着牙道:“请夫人小姐原谅我爹唐突,只是这事情太……太蹊跷了。如今青天白日,夫人定然不是鬼怪,这事情,还要从头慢慢说起。” 几个人站在那栋被烧得漆黑的房屋前,房屋中间的大门已经被烧毁,大咧咧地敞开着,露出里面漆黑一片的内部,像是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要将所有人吞噬进去。 田阿淳将他腿吓软了的爹背在背上,带着几人一起来到附近路边的一处小茶摊坐了下来,给他爹喂了几口茶水,他爹这才缓了过来。 白幼荷安静地等着,田阿淳看了看他爹:“爹,我来说?” 田岁山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几杯热茶上了桌子,韩泠揽着白幼荷的胳膊,咬牙道:“你最好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三哥若是知道你如此说嫂嫂,定然不会放过你。” 白幼荷拦了拦她,开口道:“二位定有苦衷,尽管说便是,这庄子交给我,便是我全权管理,不会让侯爷迁怒各位。” 田阿淳这才开口道:“夫人……长得和里面那个女子,简直一模一样。” “女子……?” “小的的爹,原本是左家银庄里的一个管事,这庄子被烧了以后才被临时派过来收拾摊子,所以这庄子从前如何,我们也都是道听途说地听别人说的。只听说这庄子原本是京城一个贵人给自已的外室置办的,里面属于女子的东西都置办的一应俱全,那贵人偶尔回来住几日,但每次都不多时便走了。但是听从前在这里当差的人说,几乎从来没见过那位外室夫人的正脸,这庄子置办了三年多,只瞧见那位外室的轿子两次。” “结果这个月莫名其妙一场大火,将这楼烧了,火是从楼的内部起的,好巧那天起东风,就连带着把这边的几亩地也给烧了,当时是晚上,附近也没有其他人,佃农们发现的时候已经烧进地里了,这才开始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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