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蝶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似乎是在自嘲着命运的捉弄和无奈。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子的价值,往往就体现在她的婚姻和归宿上。一个女子,哪怕才华横溢,哪怕胸怀大志,最终也难逃嫁人生子的宿命。父母的期望,世俗的压力,都在无形中束缚着她的手脚,限制着她的选择。她虽然不甘心,虽然想要反抗,但却无力改变这个残酷的现实。 陈灿耀听了这番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没有了吗?” 唐晓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当然,在我们大唐,女子一般十六七岁就要婚嫁,超过这个年纪就会被视为嫁不出去。而我出嫁时已然十九,现在二十,自然受到些非议了。再有,女子经商总要抛头露面,也是被人不齿。父母觉得,我应该找一个夫君,代替我出面打理。这些原因,监承大人你是无法理解的。” 说到这里,唐晓蝶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无奈和苦涩。神情黯然失色,似乎在为自己的命运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和遗憾。而陈灿耀听了她的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陈灿耀禁不住长叹一声,眼神里满是痛惜和惋惜之色。垂下眼帘,看着那青花瓷盏中袅袅升腾的香雾,只觉那茶香已不再醇香怡人,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一时间,整个茶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只有那缕缕茶香还在氤氲缭绕,说不出的萧瑟与凄清。 两人一时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似乎都在独自沉浸于内心的某种复杂情绪之中。 过了良久,陈灿耀才端起茶盏,呷了一小口,眉头微微一皱,缓缓开口,语气里满是无奈:“你方才所说,我知晓了。作为男性,我当然无法体会世家女子所面临的种种压力和枷锁。但是,我还是要问你,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罗辰对你们唐家做了怎样的事吗?” 唐晓蝶闻言,眉头微微一蹙,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凝视着陈灿耀,问道:“陈公子,你以为他对我们唐家做了什么?” 陈灿耀听她这般一问,神色顿时变得端正而严肃起来。缓缓地坐直了身子,上身微微前倾,目光直直地射向唐晓蝶,语气也变得格外认真而谨慎:“如果说,你是唐家的当家家主,那我自然不会多嘴加以评论。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又怎能置喙呢?但你不是。” 唐晓蝶被他这番话问得一怔,随即不禁失笑出声,脆生生的一声响彻整个茶室:“陈公子,在这个时代,女儿家怎么可能会成为家族的当家家主呢?你看我就算是做梦,也不敢想象这样的事情啊。”
第10章 陈灿耀听她这般说,神色顿时变得有些阴沉。目光在唐晓蝶身上上下扫视了一番,许久才重重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那就是了。你们唐家本是找了一个名义上的家主,可如今,那个家主却暗中把全部家产掠为己有,而你们这些原本的主人翁,却反倒被架空了吧?” 话音一落,唐晓蝶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陈灿耀句句凿凿:“罗辰早就对唐家的家业虎视眈眈,迫不及待要将其占为己有!他娶你,不过是想借你的身份地位,来实现他的野心罢了!” 陈灿耀这番话犹如当头棒喝,将唐晓蝶重重击中。只见她的神色剧变,脸上先是一片青白,随即又泛起一阵绯红,眼神黯然失色,显然是受到了巨大的震撼。她张了张嘴,却如同哽住了般,难以发出任何声音来。一时之间,竟有些怔了,眼神涣散而空洞,简直判若两人。 陈灿耀见状,不禁一怔,眉头微微一皱。过了好半晌,陈灿耀方才恍然大悟,暗自领悟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无比严峻,语气低沉而紧逼:“莫非……你早就知道这些事了?!” 唐晓蝶无力地点了点头,神色黯然:“就算是如此,那又怎么了?我是唐家的当家主母,和他是当家家主,其实都是一样的。我和他是夫妻,又有何区别?” 陈灿耀听她这般说话,沉沉地说:“有何区别?!他是骗婚啊!他暗中操控着唐家的人事物权,将这一门大家族彻底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话音一落,整个房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就连窗外的一潭月色,此刻也仿佛黯淡了几分。唐晓蝶跌坐在椅上,面色惨白如纸,双眼无神,仿佛已经失去了全部生机。良久,她才艰难地开口,语气里满是苍凉:“但是……即使如此,他也是我们唐家人啊。” 陈灿耀听她这般说话,禁不住冷笑出声,语气中满是嘲讽和不屑:“不可理喻!唐小姐,你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从前那个意气风发、聪慧过人的才女又去了哪里?我实在是看不出来了!” 唐晓蝶听到这番话,眼神中顿时掠过一丝悲哀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语气中尽是无力和苦涩:“我本来就是如此啊。你所说的那个才女,不过是八九岁时的无知少女罢了。而如今的我,已不再是那个任性而莽撞的小女孩了。我要孝顺父母,在意父母的想法,要让他们安享晚年;我要顾及社会和身边人的非议,要确保没有人对我父母指指点点。你明白了吗?” 陈灿耀听罢,整个人都仿佛呆住了一般,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他咬着牙,艰难地开口:“所以,你一切都知道,但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逆来顺受?!” 唐晓蝶无力地点了点头,眼神黯淡无光,语气也变得无比冰冷而决绝:“那你想让我怎么做?离畔吗?你知道,在这个时代,离畔女子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父母再也抬不起头!意味着唐家一夜之间就会身败名裂!你让我怎么做?我能怎么做?!你身为名门之后,又怎会懂得这些?” “可是……可是……”陈灿耀嗫嚅着,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这样下去,你们唐家迟早会被那个罗辰吞噬殆尽的!” 唐晓蝶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我只能尽我所能,去维系这个家,去保全我父母的颜面。至于其他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语气平静,甚至有些决绝。 陈灿耀望着她,只觉得心中百感交集。他想劝她,想要帮她,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在这个时代,在这个社会,一个女子能做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唐晓蝶又说,“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够改变的。我只求尽我所能,不负我心。其余的,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陈灿耀紧紧地盯着唐晓蝶,似乎想要洞悉她内心的每一丝矛盾与挣扎。而唐晓蝶则低垂着眼帘,神情黯然而无助。 良久,陈灿耀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眉头紧锁,语气中满是无力和懊恼。“我岂是不明白你们这些世家闺阃所面临的种种枷锁?只是,只是我实在看不过眼你就这般放弃自己,将满腔热血和抱负尽数葬送于这等世俗规矩之下啊!” 他说到这里,神色顿时变得有些激昂起来:“就在不久前,我亲眼目睹了一位长安的女子遭受了怎样的荼毒!那位周小姐曾经是长安城中最出名的女才子,不仅诗词歌赋无所不通,对于经史大典更是了如指掌。可就在她二十岁那年,她父亲竟突然为她订下一门亲事,要她远嫁他乡。那门婚事的对象是个六十多岁的暴戻秀才,品行为人可想而知!周小姐自是拼命反抗,可暴戻秀才竟然下了狠手,将她囚禁在家中,连一口饭食也不给她!我当时正巧路过,听到她求救的声音,这才知道了这个骇人听闻的事实。” 想到这里,陈灿耀双拳不禁紧紧地捏了起来,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告诉你,当我赶到的时候,那位周小姐已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我当即将她的父亲捆绑起来,押解到了衙门接受审理。后来那老东西终于因为虐待女子的罪名而被判了刑。可是,可是周小姐已经彻底崩溃了啊!实在太令人痛心疾首了!” 唐晓蝶站起身,缓步走到窗边:“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见闻。我亲自遇到的。那日我与贴身侍女春梅在郊野闲步,忽听远处传来激烈争吵声。我循声而去,只见一农家小院内,一对中年夫妻正狠狠拽打一个鼻青脸肿的年轻新妇,口出狞言恶语。新妇哭求救援,但她父母反唾弃她,要她忍气吞声,不许离畔。” 唐晓蝶摇了摇头,眼中溢满悲哀:“新妇家中原本也就是农户家庭,我猜想应是为了钱财卖给了暴虐的凶夫。那虐待之惨状,我看在眼里禁不住怜悯心起。无论有钱无钱,家暴都是罪过,我岂能袖手旁观?于是让春梅将我的手帕借与那可怜的新妇,希望能给她片刻安慰。”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黯然,“谁知那对父母非但不领情,反倒破口大骂我是泼 妇,要将我扒光游街。” 陈灿耀听到这里,不禁惊诧:“这对无理的父母竟如此凌辱于你?他们如此愚昧无知,口出狂言,岂不知是自己先犯了律法!” 唐晓蝶苦笑着摇了摇头:“这还不是最荒唐的。当时我被那些荒唐言语气得浑身发抖,决意要去告到官府,控诉他们的恶行。那新妇虽然遭受如此虐待,却突然抱住我的双腿,说什么也不肯诉官,宁愿再受家暴虐待,也不肯让父母受惩。她还口出狂言,骂我是假仁假义的贱人,教唆她背叛父母。” 唐晓蝶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黯淡无光,似在感叹世态炎凉,人心险恶。方才诉说往事时的激愤悲愤,此刻却化作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弥漫在她的周身,氤氲成一片灰色的雾霭。 “怎……怎会这般?”陈灿耀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中写满了震惊和不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也想不到,竟会有女子甘愿忍受非人的虐待,也不肯挣脱枷锁,寻求自由。这种愚昧和麻木,简直令人瞠目结舌。他不敢置信地说道:“她何曾想过,倘若就你这般袖手旁观,或许哪日她就会命丧暴徒之手了?真是糊涂透顶!” 唐晓蝶闻言,凄然一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我当时也是这般想的。我以为自己是在解救一个身陷囹圄的可怜人,却没想到,人家根本不愿被解救。我那番苦口婆心的劝说,落在她耳中,竟成了教唆和挑拨。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片赤诚之心,竟换来如此恶语相向,如此辱骂羞辱。” 陈灿耀静静地听着,眼神中满是心疼和不忍。他无法想象,唐晓蝶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那对刁蛮霸道的父母,去忍受那个愚昧懦弱的女子的百般侮辱。他敢断定,以唐晓蝶的性子,定是忍无可忍,才会动了去官府告发的念头。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隐忍,选择了退让。 陈灿耀充满同情地说:“你一片赤诚之心,换来的竟是如此伤害,实在是太可悲了。你所遭遇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错。错的是这个荒谬的时代,错的是那些冥顽不化,眼盲心瞎的人。你无须为他们的愚昧和刻薄而自责,更无须为自己的善良和正直而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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