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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人听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半晌才幽幽叹道：“我们都知道，你是司业的棋子。他野心勃勃，要吞并陈府，自己登上祭酒之位。为达目的，不惜利用女儿。” 林素曦闻言，羞愧得无地自容：“婆母教训得是。素曦不争气，枉费了您的一番苦心。您曾给过我改过自新的机会，我却没有好好把握，反而越陷越深。如今想来，若非有您的宽容和教导，我恐怕会变得更加疯狂，酿成大错！” “你终于明白了。”陈夫人动容不已，“你还年轻，本该像花朵一样，肆意绽放，灿烂多姿。是我疏忽了，没能给你一个善始善终的教诲，才害你误入歧途。” “不，您别这么说！”林素曦挣扎着抬起头，脸上尽是泪痕，“您对我的恩情，素曦永世难忘！我不求您的原谅，只求您大人大量，别再怪罪家父。这一切，都是素曦一手造成，与家父无关。求您网开一面，饶恕他这一回吧！” 陈夫人闻言，沉默良久，才幽幽开口：“素曦，你父亲种下的恶因，终有一天会结出恶果。那是他咎由自取，我也无力回天。你做为孩子，能为父亲求情，我也十分感触。这恩怨情仇，从现在开始，一笔勾销吧。” 林素曦闻言，泪眼朦胧中，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谢婆母宽恕，素曦感激不尽。素曦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林素曦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素曦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临走之前，愿能听婆母唤我一声女儿。素曦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拥有母爱。若是能在弥留之际，享受一次为人女儿的滋味，素曦也就死而无憾了。” 说完这番话，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陈夫人怀中。那凄婉的哭声，细细碎碎，似是要将十几年的苦楚和委屈，一并发泄出来。 陈夫人闻言，鼻头一酸，紧紧搂住这个苦命的姑娘，声音哽咽：“傻女儿，莫要哭泣了。你这一生，受尽了苦，婆母心疼还来不及。往后，我就是你的母亲，你想怎样，我都依你。你放心养病，我会好生照料阿灿，不叫他再受半点委屈。” 陈夫人说完这番话，眼中泛起温柔的光芒，轻轻抚摸着林素曦的发丝，就像疼爱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林素曦感受到这份温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伏在陈夫人怀中痛哭起来。 ＾＾＾ 陈夫人离开后，林素曦独自一人，靠在床头，神情恍惚。 暮色渐浓，凉风习习。她呆呆地望着窗外，眼神空洞而迷茫。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她微弱的呼吸声。 她想起了自己的一生，想起了那些年少轻狂，肆意妄为的日子。 她生在高门贵族，父亲是朝廷命官，母亲早逝。家中无人管教，便养成了她骄纵任性的性格。府中下人对她百般讨好，生怕触怒了这位祖母。久而久之，她习惯了用冷漠和算计，去伪装内心的空虚。她以为，只要肆意挥霍，就能得到满足。却不曾想，到头来伤害的，只有自己。 脑海中，浮现出初见陈灿耀时的情景。那时的他，风度翩翩，才华横溢，是她心目中的完美郎君。她以为，只要倾尽所有去爱他，就能俘获他的心。可她错了，错得离谱。她不懂爱情，不懂付出，只知索取和控制。她对陈灿耀的感情，本该是柔情似水，缱绻缠绵，却在嫉妒和欲望的催化下，逐渐扭曲变质，成了一种病态的占有欲。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源于父亲对她的控制欲。 她曾以为，只要嫁给陈灿耀，便能填补内心的缺口。可她错了，她得到的越多，内心的空洞就越大。到最后，她不得不用疯狂去麻痹自己，才能得以生存。 如今想来，她这一生，真是荒唐至极。她羡慕陈灿耀和唐晓蝶的感情，又嫉妒得发狂。可她从未想过，人家美满姻缘，正是建立在真心付出和相互理解之上的。而她呢？ 从头到尾，她都在算计和利用，又怎么可能得到爱情？ 等到幡然醒悟时，一切都已经太迟太迟。纵使她再怎么挣扎，也回不到从前了。伤害已经造成，覆水难收。 现在，她只盼着以后的日子，陈府上下，再不要有人重蹈她的覆辙。无论是阿灿，晓蝶，还是其他人，但愿他们都能彼此理解，互相宽容，好好地过一辈子。 想到这里，林素曦心中一阵绞痛。她已是强弩之末，喘息都变得费力起来。可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林素曦吃力地睁开眼，入目的，依旧是冷清萧瑟的庭院。落日余晖透过窗棂，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一层淡淡的金色。 她想起儿时和陈灿耀一起赏花看雪的情景，想起他们一同长大，彼此扶持的时光。那些快乐的片段，如今看来，竟如此短暂而易逝。 “阿灿，对不起……” 她的泪，终于落了下来，滴在锦被上，洇开一朵小小的水痕。 林素曦闭上了双眼，呼吸渐渐微弱下去。 刹那间，满室寂静，唯有风声猎猎，如泣如诉。 一个盛世美颜，万千宠爱的名门闺秀，曾经对爱情和幸福满怀憧憬。可到头来，她却只能在弥留之际，用残存的力气感慨迟来的懊悔。一切荣华富贵，原来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直到失去一切，她才终于明白，人世间最宝贵的，不是权势地位，而是简简单单一个“情”字。 可惜，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她来不及告别，来不及道一声珍重。 多少恩怨情仇，多少爱恨交织，终究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淡去。留下的，唯有一颗破碎的心，和一段未竟的悲欢离合。 一阵风吹过，落英缤纷，飘飘洒洒，似在替她送别。 ＾＾＾ 林素曦虚弱地靠在床头，艰难地转头，看向房间角落里那盏青铜油灯。那微弱的火光似乎在向她招手。 林素曦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缓缓挪动身体，每一个动作都耗费了极大的力气。终于，来到了油灯旁边。手指颤抖着，犹豫了一瞬，然后轻轻地推倒了油灯。 油灯倒下的那一刻，林素曦看着火苗慢慢蔓延，心中涌起一种诡异的平静。 火焰开始蔓延，烟雾缓缓升起。 林素曦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内心充满了矛盾和痛苦，但同时也感到了解脱。 火势突然猛烈起来。 一阵巨大的轰鸣声骤然炸响！一股滚烫的热浪扑面袭来，瞬间吞没了整个空间。掀翻了房内的一切陈设，甚至掀飞了屋檐的砖瓦。 烈焰呼啸，顷刻间便吞没了半壁天空！浓烟滚滚，肆虐的火舌舔舐着檐角，眼看就要蔓延到正房。 一时间，陈府内外炸开了锅。 下人们叫喊着四散奔逃，惊恐万状。男人们抄起家伙，汲水灭火。女眷们抱头鼠窜，吓得魂不附体。浓烟弥漫，火星四溅，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恍如白昼。浓烟呛得人喉头发紧，睁不开眼。热浪滚滚，灼得皮肤生疼。 就在此时，唐晓蝶闻讯赶来。 她腰间松松系了外衫，青丝散乱，脸上还残留着惺忪的睡意。可当她看清眼前的火光时，一双眼瞬间瞪圆。这熊熊烈火，这滚滚浓烟，分明就是要吞噬整个陈府的架势！ 唐晓蝶站在院中，面对着这铺天盖地的火势，心中满是惊恐和担忧。 她疯狂地环顾四周，嘴里不停地呼喊着：“素曦，林素曦，你在哪儿？！” “夫人！您别过去，太危险了！”众人慌忙拦住唐晓蝶，惊恐万状地喊道，“大火正旺，一时半会儿休想扑灭。夫人贵为当家主母，万不可涉险！” 可唐晓蝶哪里肯听？ 她红着眼，歇斯底里地喊道：“放开我！林素曦还在里面，我要进去找她。林素曦绝对不能死。快去救人。” 话音未落，人群中已是一片哗然。有人摇头叹息，有人窃窃私语，神情复杂。一个小丫鬟壮着胆子上前，悄声道：“夫人，侧夫人……她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奴婢适才瞧见，她被大火围困，不愿出来……” “什么？！”唐晓蝶闻言，连连摇头，“不！不可能！她不会死的，我得去救她！她要是死了，陈家就麻烦了。” 可众人哪里肯放她去涉险？有人死死拽住她的衣袖，苦苦哀求；还有人眼疾手快，拿着水桶，飞奔向火场。霎时间，场面混乱一片，众人七手八脚，全然顾不得尊卑有别，只求平息眼前的危机。 一番鏖战，众人好不容易才将大火扑灭。 待到烟尘散去，眼前的惨状，却叫所有人心惊肉跳，泪流满面。但见一片焦黑的废墟中，横陈着面目全非的尸体。蜷缩在柴堆中央，那烧焦的衣物碎片，分明就是林素曦的贴身衣裳！ “天哪……天哪……”唐晓蝶喃喃自语，再也抑制不住汹涌的泪水，踉跄着跪倒在地，心如刀割。 虽说她与林素曦势同水火，可眼见昔日的情敌，惨死在自己面前，她又怎能无动于衷？ 唐晓蝶缓缓爬到林素曦的尸身旁，颤抖着手，轻轻抚过那焦黑面目。曾几何时，这张脸也风姿绰约，国色天香。 如今，却只剩下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再无半分生机。 那一刻，所有的恩恩怨怨，似乎都随着林素曦的离世，烟消云散了。 她想起这些年来，林素曦的种种作为，林素曦的癫狂执念。她不是没有机会回头的，可她却宁愿选择错误的道路，最终万劫不复。这难道不是她咎由自取吗？到头来，她连自己最宝贵的生命，都葬送在了无谓的嫉妒和不甘之中。 在这一片废墟之中，她似乎看到了林素曦曾经的影子。那个骄纵跋扈的小姐，那个满心欲念的女人，此刻都随着火光，化为乌有。 留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追悔和遗憾！
第121章 自从林素曦香消玉殒后，陈府上下都笼罩在一片肃杀之气中。府中的下人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就连一向威严的老爷和夫人，也是愁容满面，心事重重。他们心中清楚，眼下这般境地，是绝难善了的。林家素来与陈家不睦，早就对他们虎视眈眈。 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一个由头，岂能轻易罢休？ 陈仲宣一筹莫展，在书房中不停踱步，焦虑万分：“这林火生在国子监对我如狼似虎，一直对我们陈家怀恨在心。若是不好好安抚，只怕这把火烧到阿灿的头上。唉，如何是好？” 陈夫人也是忧心忡忡，柳眉紧锁，“老爷，咱们这次闯下大祸了。林素曦虽然是个蛮不讲理的儿媳，可活活在咱们府上没了性命。林司业心狠手辣，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依我看，还是尽快去赔个不是，免得节外生枝。阿灿的前程还长着呢，万万不可因此而毁了。” 陈灿耀神色凝重，缓步走进房中，开口道：“父亲大人，阿娘，这件事儿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正是因为我娶了晓蝶，才招致了林素曦的恨意。如今事态发展到这般地步，谁是谁非已不再重要，关键是要尽快平息事端，避免伤及无辜。儿子愿前往林府登门谢罪，恳请司业大人宽宏大量，高抬贵手，饶恕我的无心之失。只要能化解此次嫌隙，儿子愿任林大人处置，就算他要杖责死我，我也绝不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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