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如此类的议论不绝于耳。每每听到这些话,唐夫人和唐老爷都面露难色,却也无从辩驳,只能讪讪地向媒婆询问其他相亲人选。 唐夫人叹了口气,脸上难掩忧色,轻声对唐老爷说:“您听见外间人如何议论我们蝶儿了吗?年过十八却仍未嫁,被人说成是大龄剩女。还说我们溺爱她,不教女红内务,任由她整日跑去茶庄经商。听了这些话,我心里难受极了。” 唐老爷呷了一口茶,对着唐夫人感慨道:“哎呀,面那些邻里碎嘴子说的话,只会让人哭笑不得。咱们蝶儿这还没过二十呢,就被他们说得跟嫁不出去似的。其实,咱们都知道她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那些只盯着她年龄和喜好说三道四的,哪里懂得欣赏她的价值。” 唐夫人叹道:“话虽如此,可您也明白,我们必须为蝶儿早日说亲了。只是相亲一场接一场,许多看似不错的人选,最后都因蝶儿的年龄或性格而作罢。听他们这样议论我们唐家教女无方,心里难受极了。我们明明一心想给蝶儿选择最好的人家,可外人偏偏要这样揣测我们。” 唐老爷见妻子神色愁苦,心中不忍,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宽慰道:“夫人,你又何必如此忧虑?咱们蝶儿生得花容月貌,又颖慧过人,就算晚些出阁也无妨。说到底咱们是商贾人家,最看重的就是真才实学。若是寻着一个既欣赏蝶儿,又能与她琴瑟和鸣、携手并进的如意郎君,纵使年岁大些又有何妨?倒不如说,找个贤良淑德、通情达理的,才配得上咱们的好女儿呢。” 说着,唐老爷不禁沉吟起来,似是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位理想女婿的模样。 他轻抚着下巴上的胡须,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寻思啊,咱们的乘龙快婿一来要家世清白,品性高洁,能与蝶儿比翼齐飞;二来还得通商善贾,在茶叶生意上有独到见解,这样才能助蝶儿将唐氏茶庄发扬光大。若能寻着这般机缘,那可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了。” 唐夫人听了丈夫的话,忍不住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以为然,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老爷啊,你未免太天真了。哪有那么多又才貌双全,又能体贴照顾妻子的如意郎君?再说了,咱们如今生活的年代,重男轻女的观念是根深蒂固的。旁人提起咱们蝶儿,尽是二十未嫁、剩女的闲话。你倒好,还一个劲地惦记着什么如意郎君。就算有些男子愿意让妻子出来做事,那也是想让女人赚钱贴补家用,哪里是真心支持她们啊?老爷你别异想天开了。” 唐老爷闻言,却是不以为意,反倒笑眯眯地说:“不怕,不怕。咱们自有打算。”探身向前,压低了嗓音,一脸神秘兮兮的表情,对唐夫人说:“要不这样,咱们就招个上门女婿如何?让他入赘唐家,专门负责打理茶庄的对外事宜,在外人面前挂个名头。这样一来,不仅蝶儿有了名正言顺的丈夫,还能继续经营茶叶生意,岂不是两全其美?” “老爷,你怕是糊涂了!”唐夫人一听这话,霎时瞪大了杏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夫君。 她“唰”地一下站起身,双手叉腰,气鼓鼓地说:“招上门女婿?叫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入赘唐家?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再说了,肯干这差事的,不都是些不学无术、想要攀高枝的吗?这样的人,又哪里配得上咱们蝶儿?我看啊,这主意还是免了吧。真是荒唐!” 说着,唐夫人气呼呼地在房中踱来踱去,裙裾飞扬,簪花颤动,显然是动了真怒。可怜唐老爷被骂得一愣一愣的,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过了半晌,唐老爷才悻悻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许恳求和无奈:“夫人息怒,夫人息怒。你又何必动这般大火?为夫这不是没辙了才想出这个法子吗?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错过姻缘,一辈子打光棍吧?再者说,上门女婿也不全是些不学无术之徒,说不定就有几个真才实学的呢?咱多打听打听,细细筛选,未必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你看……” “我不干!”唐夫人还未等唐老爷说完,便断然拒绝,重重地跺了跺脚,愤然道:“老爷,你忒也不像话!好端端一个千金小姐,岂能轻易许配给那种男子?万一那人居心叵测,意图不轨,到时候我的蝶儿还不得被那窝囊废给祸害了去?再说,就算真找着一个品行端方的,人家肯甘心一辈子俯首帖耳,被人戳脊梁骨地说是倒插门吗?我女儿是什么身份?岂能让她下嫁到那种人家,受那份窝囊气?” 唐夫人说到激动处,竟是红了眼眶,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委屈巴巴地抱怨道:“我的好女儿哟,老娘这一辈子,就指望你嫁个好人家,享享清福了。可你爹呢,竟然想招个上门女婿,糟践了你的一生。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我的老天爷啊,我可怜的蝶儿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糊涂爹呢?” 唐老爷见爱妻悲从中来,连连叹气,赶忙上前安慰,轻拍着唐夫人的后背,柔声说道:“夫人,你别气坏了身子。为夫不过是想给女儿多些选择罢了。这事儿,还需从长计议。咱们且慢慢寻觅,不急在一时。万事还得以蝶儿的意愿为先。她若是舍不得离开咱们,咱就再宽限她些时日;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管他是不是上门女婿,只要蝶儿高兴,咱就成全她。你说呢?” 唐夫人抽泣了一阵,渐渐平复下来,抬眼望向唐老爷,眼中尽是迷茫和无助,悲戚地说道:“老爷,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蝶儿的亲事,咱们哪能无限期地拖延下去?你也知道,我身子骨大不如前了。总盼着在百年之前,能看到蝶儿披上嫁衣,风风光光地出阁,赶个好亲事,嫁到一个体面人家去。若是寻不到门当户对的佳婿,我就是死也不瞑目啊。” 说到动情处,唐夫人竟是泣不成声,泪如泉涌。唐老爷一阵心酸,忙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为夫人拭去泪痕。 他怜惜地抚摸着爱妻的银丝,哽咽着说:“夫人,你别哭了。你放心,为夫一定会想尽办法,为蝶儿觅一门好亲事。不管要费多少周折,绝不会让咱们的宝贝闺女受半点委屈。这辈子,我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说什么也要让她过得风风光光、无忧无虑的日子。”
第34章 可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像唐老爷预想的那般顺利。 媒人领来了一个又一个的相亲对象,可他们中的大多数,要么门第不够高,要么家境不够富,有的人甚至对唐晓蝶的才华和理想嗤之以鼻,丝毫不给面子。唐老爷夫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无可奈何。旧礼教的束缚太深,女子若想跳出樊笼,谈何容易。 许多前来相亲的年轻人更是对唐晓蝶将来是否能“贤惠待夫,恪守妇道”表示怀疑。他们死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教条,认为女子必须“婚后从夫,相夫教子”,而不该再参与茶庄经营这种“不务正业”的事情。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彻底让唐老爷无言以对,只得敷衍了事。 久而久之,许多原本不错的亲事,就这样胎死腹中,不了了之。 就在两人几乎要绝望之时,媒婆王太太带来了一个特别的人选,点燃了希望的火苗。 来人名叫罗辰,是个风度翩翩的俊朗青年。虽然家世不算显赫,境况也不甚富裕,但谈吐不凡,学识渊博,且为人谦逊有礼。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对唐晓蝶的才华非但不排斥,反而十分欣赏,还表示愿意支持她继续打理茶庄,实现抱负。 这日,王太太领着罗辰来唐府相亲。他身着月白色长袍,腰间系着玉带,头戴乌木发冠,显得文质彬彬,举手投足间尽显翩翩风度。见到唐晓蝶,罗辰眼中立刻流露出欣赏的目光,唇角漾起一抹会心的微笑,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早有预料。 罗辰缓步走到唐晓蝶面前,温言道:“唐小姐,别来无恙。久仰你才华横溢,精通茶道与经商之道。在下对茶叶和经商也颇有兴趣,若能与您切磋交流,实乃我三生之幸。” 唐晓蝶听罢,心中一动,抬眼打量起罗公子。只见他风度翩翩,言谈不俗,与那些墨守成规、目光短浅的世家子弟大不相同。 暗自思忖,这位罗公子言谈举止虽然彬彬有礼,但总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熟稔感,仿佛与自己早已相识。这般眼熟,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唐晓蝶微蹙秀眉,细细端详着罗辰的面容,觉得罗辰的身影有些熟悉,仿佛与记忆中的某个人影重叠,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唐晓蝶连忙莞尔一笑道:“罗公子客气了。世间男儿,大多眼界狭隘,重男轻女,鲜有赏识女子才华者。而公子不仅仪表不凡,且胸襟开阔,令我钦佩不已。”嫣然一笑,继而说道:“公子方才所言,与我心意不谋而合。我虽为女儿身,却志在经商,希冀有朝一日能凭己力打出名堂。公子能欣赏我的抱负,不拘泥于传统观念,实在难能可贵。” 罗辰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开口道:“唐小姐,是我。我就是当年在学堂喜欢你的那个小子。” 唐晓蝶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似乎想要从那张熟悉的脸庞上找到一些线索。“你……你说什么?我们曾经相识?这……这怎么可能……”喃喃自语着,脑海中却隐隐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记忆深处,儿时玩伴的欢声笑语犹在耳畔,一个男孩的温柔体贴,如走马灯般浮现眼前。 罗辰为了让她回忆起自己,于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唐晓蝶被罗辰猝不及防的亲昵吓了一跳,不禁回想起从前国子监那个青衫少年也曾对她动过几分相似的举动,当时她还恼羞成怒呢。如今想来,原来男儿们对女子的爱意,有时就是这般直白粗鲁,只是那时的自己太过年纪小,哪里体会得了其中的意味。 唐晓蝶恍然大悟,失声惊呼道:“你是陈灿耀?!天哪,怎么会是你?!” 罗辰微微一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不是陈灿耀。我是罗辰啊。当年和你们一起玩耍,总是事事让着你,忍受陈灿耀捉弄的,是我罗辰啊。你……你都忘了吗?” 说到这里,罗辰语气间染上了一丝哀伤,眼神中也流露出几分失望:“这些年,我从未忘记过你。可你……却把我忘得一干二净,连我的名字都记不得了……” 唐晓蝶的神情霎时变得迷茫而恍惚,轻轻皱起眉头,仿佛在脑海中搜寻着什么。片刻,她抬起头,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轻声道:“公子请恕我直言,你所说的那段往事,我竟是全无印象。我们当真相识于儿时?这般说来,我岂非是负了公子的一片深情厚谊?” 罗辰闻言,面露惊诧,继而又换上一副略显失望的神情,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唐晓蝶,语气中透着一丝哀伤和无奈:“原来姑娘竟是忘了。也罢,当年你我不过是豆蔻年华,儿时的嬉戏玩闹想必你早已记不真切。只是姑娘既已遗忘,我又何必强求?只当我是自作多情,妄图用儿时的情谊来打动姑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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