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忽然响起了香枝鬼祟的声音:“豆豆,豆豆啊.......” 豆蔻说,“王爷,我去把香枝这家伙打发了。整天跑来作祟!” “你走吧。杵这儿碍事得很。”他垂着眼说。 “是,属下告退。”豆护卫正中下怀,脱缰地飙了出去。 香枝挎着篮子等在墙外。两人一聚头,调皮捣蛋地窃笑了会儿。 “豆豆,你忙不忙?我们去采些凤仙来染指甲?” “我是护卫,染指甲像什么话!” 香枝笑说:“你还真拿自己当个正经的兵呢。你不染就给我染。” 两人踏着笑声远去了。 王爷被遗弃在书房里,心里终于不再繁花似锦了。可是却好像缺了什么,空落落的。他深深地吸口气,把心思凝成一缕,放在了书卷上。 不一会儿,墨字好像都融开了,变成了一张如花似玉的笑脸。他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幻觉,满心胀满了叹息。 过了半个时辰,他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走去。想瞧瞧那家伙在瞎玩什么。 穿过莲塘,拐过竹林,他听到有人在说话。 是呼雷那家伙,在和刘元抱怨香枝呢,说香枝如何作践他。日子没过头了。 粗嘎的破锣嗓子说,“......她把脖子割伤了,老子心疼坏了。堂堂一个王府统领每天赔小心地伺候着!不怕刘爷笑话,我亲自给她下的厨!” 刘元惊呼了一声,一句“你是不是男人”的质问含在了这声惊呼里。 呼雷气鼓鼓地说:“她不念我的好就罢了,还挑三拣四,没一样称心的。每次做饭前我问她吃啥,她说随意。等老子把菜弄熟了,她就不随意了。稍微咸一点,她就惨叫一声,说嗓子被齁倒了。老子给她炖次鸭汤吧,她尝一口就说,怎么有股痔疮的味儿?” 刘元笑得像打鸣儿,“她吃过痔疮不成?” 呼雷也气笑了,“她吃猪肉能吃出猪毛味,吃羊能吃出尿味儿。吃鱼吃出脚臭味儿。你说说看这什么刁婆娘。” 刘元说:“诶呦,这女子被你宠得不像人了。这样下去还了得?” “可不?难伺候着呢。她跟我说所有荤菜要做得比豆腐清新,老子给她单做一盘豆腐吧,她又一口不尝。说这是啥菜呀,半点肉味儿都没有。个熊婆娘!”呼雷气得笑出来。 “这是跟你作呢。作到你把她休了她就高兴了。”刘元一针见血地说。 “她想得美,这辈子生是老子的人,死是老子的鬼!”呼雷狠狠地说。 王爷听得满腔感慨,敛着足音悄悄离开了。 他想,假如是豆豆就不会这样折腾人。她的心量比男人还宽。事情过就过了,不会总揪着不放。再大的事儿搁她身上都能一笑了之。 王爷叹了口气,带着一丝缱绻微微笑了。走到厨房后的小跨院时,又听到里头有说话声。 是香枝在指挥豆豆染指甲,两人一言一语地唧咕着什么。 他正要拐进去,忽然听得香枝说:“.......豆豆,你对咱王爷到底啥感觉呀?” 就这一句,把他的脚步定在了原地。 “啥感觉?”豆蔻问。 香枝说,“牲口说,你昨天拦着林夫人不准她靠近王爷。” “他消息倒是灵通。对啊。” “你见到林夫人,是不是心里委屈?”香枝说。 豆蔻一头雾水,“没有。我委屈啥?” “真没有?” “骗你有意思么?” “那你为何待她那么横?” “那不是仙帝歇斯底里交代的任务嘛,绝不能叫林氏接近王爷。这可是死任务。” 王爷听到这里,脸上幸福的微笑逐渐消失了。 犹如潮水退尽后的沙滩,一片冷冷的苍白。 香枝又说:“你对咱王爷一点男女的心思没有?” 豆蔻笑起来,“你说呢?” “总不至于没有。他克妻的名声扬出去前,满城的贵女都相思他呢。”香枝刨根问底,非要得一个准话来,“这样的郎君你一点不上心?” 豆蔻问:“怎样叫上心?” 香枝沉吟片刻,“嗯......以前听谷里的妖精说,大概就是见了他会心很乱,见不着心更乱。一想到他会情不自禁地偷笑,觉得他比世上的男人都好。晚上睡觉前,你会偷偷地想象自己被他抱在怀里。到了白天,想要碰他却又不敢。假如你有任何一种迹象,就说明你动心了。” 霍东宸紧紧攥着栏杆,听得痴了。 这些症候他全有。一点都没错。想碰触却不敢,想把人拥进怀里却不舍。见到了心里闹,见不到心里更闹。如是千般万种,爱怨交织.......原来,这就是动了心。 却在这时,里面的人嘎嘣脆儿地说:“没有。” “真没有?” “一样都没有。香枝,你说得好像染了病似的。” 香枝叹口气,“情爱不就是一场病么!染了病就完了。以前绝仙谷里那些痴情妖精,最后谁有好下场?还记得以前那位妖后么,妖王被人打死了,她伤心得魂飞魄散。我一想就觉得好恐怖。” “可不是。” “那要是有一天,王爷说要娶你怎么办?” “不会的。他对我没这意思。” “假如有呢?牲口说,你是未来的王妃跑不了。” 豆蔻说:“那就娶呗。我反正欠他一笔。” “嗯。娶归娶,你可不能把心迷了。”香枝老气横秋地说,“了完因果,咱干干净净地离开。” 豆蔻笑起来,“你说话像个老奶奶。哪学来的?” 霍东宸体无完肤地站在廊下。浑身冰冷,俊脸惨白。直到这时他才知道,他这心里抽丝一样的疼她怜她,全是在自作多情。 听了这场悄悄话,他的心好像死了一回。 * 豆蔻回到主院时已是傍晚了。她立刻察觉到气氛发生了某种质变。 丫鬟小厮们都缩头耷脑的,像打了霜。刘元垂手立在花厅前。 她用目光勾他瞧过来,他只当没瞧见。 豆蔻向东厢的书房探一眼。 王爷立在窗前,一个冷淡的背影冲着她。墨发在白衣上静静倾泻着,一瀑直至腰间。乍一看,人间烟火气都褪尽了,成了一尊冰冷的仙人。 难道是她离开太久了,恼她了? 豆蔻乖觉地站到门边,摆出正宗的三孙子脸。没等他问罪,她浑身都已在认罪。 霍东宸转过身,一言不发往外走。脸是冷的,目光也是干枯的。眼睛看不见她。 豆蔻心道,果然是恼我了。 她陪小心地喊一声,“王爷,我回来晚啦。” 他停了步,微微转过脸,“别跟着。” 这语气里的冷漠叫豆蔻一懵。只见他眼里空空的,瞧多了脏东西似的,没了往日的神采。 “王爷怎么啦?”豆蔻走到刘元身边,轻声地问。 刘元摇了摇头,方才回到院子里,主子连日来的鲜活气都没了。肯定跟这姓豆的有关。不知她又干了啥好事儿! **** 之后的几日,王爷不再要豆蔻站哨了。吃饭时也不叫她一起了。 他恨不得把她从眼里摘掉。每次她一出现他就挪地方,好像不能呼吸同一片空气似的。 豆蔻也识相地远了他,等他自己消气。 香枝这两日没来,她就跑去厨房和虎妞混,帮忙打打下手。到了天黑,在沐池里洗了澡再回西厢睡觉。她这亲兵当得变了味,不知成了个什么。 像只临时栖居的候鸟,与主人家过两种日子。 不过,豆蔻不喜欢愁眉苦脸。她该吃就吃,该玩就玩,不辜负每寸光阴。 她和虎妞一起裹粽子,射粉团子,编艾草人,虎妞还教她绣五毒袋,编五彩丝。她们把过节该做的傻事做了个遍。快活极了。 王爷再次瞧见她时,她正和虎妞在湖边树下追打,闹得满脑袋的汗。那笑容里一点没有愁,没有挂碍。远了她几天,人家完全不知痛痒,根本不觉得缺了什么。 王爷一脸的寒心。他想,我在这里水深火热,你倒逍遥自在。 凭什么?明明是你先勾我的! 刘元在一旁轻声说:“王爷,明儿是端午,要不要叫西院的来吃饭?” 霍东宸冷着一张脸子,遥遥瞪着树下快活得飞起来的家伙,一句话也不说。 刘元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肯定是叫豆某人伤着了。这苦头他在虎妞那儿吃了不知多少回,早麻木了。他交心地说:“您别太置气,她还太小,没开窍呢。人心都是肉长的,焐一焐会热的。” 霍东宸冰冷地回他一句,“听不懂你在瞎三话四什么。本王置什么气了?” 刘元不说话了。到了这地步还死要面子,活该你害相思病。 【作话】 么么么么么么哒!
第21章 021 ◌你不气我就放心啦. “豆豆,王爷在上头呢。”虎妞忽然停下来说。 豆蔻甩头一瞧,可不是么。亭子里有一尊王爷!不知在那儿多久了,好像成了一座千年的望夫石,披了一身的风霜。不知他到底钻进了什么牛角尖里,好几天了,还在要死要活。 相比之下,她过得这样快乐,竟好像有点对不住他似的。 她让虎妞先回去,自己慢着步子走到亭下,讨好地冲他望着。她小心翼翼不说话,站姿中蕴含了一个随时准备逃跑的预备势,只要他一句硬话丢下来,马上麻溜地滚蛋。 霍东宸不说话,用一种老去的目光注视她的脸。 那模样沧桑极了,豆蔻仿佛一下看到了二十年后的霍东宸。她对他露出一个很软的笑,生怕笑重了这人会散架。 刘元识相地走开了。 许久,王爷淡淡地开腔道:“哼,你倒是活得无忧无虑。” 豆蔻听懂了他潜藏的词:你这么无忧无虑、这么快活,想过我的感受么?我好不开心呢! 她缓缓低下了忏悔的头颅,咕哝道,“其实,小人也只是在强颜欢笑啊。” 他冷哼道,“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本王还见不得你快活?” “我并不快活。王爷不理我,我心里苦着呢。”她低着头说,“昨夜做梦也梦到跟你和好了。” 霍东宸陷入了沉默。明知这是大假话,心里还是如饮甘露,受用得一阵阵酸软。干枯的目光也瞬间滋润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以为本王会信你这鬼话?” 豆蔻抬头对他笑,正要进一步花言巧语,忽然听到石径上来了足音。扭头一瞧,竟是林氏! 她瞬间绷直了身体。 林氏穿了一袭镂透的绿纱裙,乍一看,像把窗纱裹在了身上。领口开得很低,一面□□迎着太阳,亮得晃人眼睛。 豆蔻连忙伸手,低声说:“王爷,你快下来。” 王爷面无表情,故意犟在那里。仿佛宁可死在林氏的手里,也不与她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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