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锦面上总是一副笑脸,“户部有荣大人照看着,本官对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秦楚越笑了笑,“韩大人哪里话,我们都是为了陛下办事,一切按规矩来。” 韩云锦贴心道:“你年岁也不小了吧?不如本官为你做个媒?不论合不合心意,总要有个子嗣才是啊。” 秦楚越笑道:“让韩大人见笑了,这事倒也不难。说不定哪日便娶个几房,到时还要来请韩大人来喝喜酒。” 秦楚越将文书收好,笑着告退,等人走出房门,韩云锦脸上的笑意消散开来,身旁侍从道:“常言有钱能使鬼推磨,而这秦大人在户部是有名的鬼见愁。对人只说三分话,圆滑世故,很会算计。” 韩云锦冷声道:“说到底也不过是荣蓁的一条狗罢了,如今荣蓁得势,她在户部才有地位。荣蓁若倒了,这姓秦的便什么也不是。那时她再想来攀附我韩府门庭,也是无路。” 韩云锦说完,又问道:“我吩咐的事可是办好了?” 那侍从道:“大人放心,绝对万无一失。” ————— 深秋时节,这日荣蓁刚好得闲,陪姬恒在府里待着,两人说起璇儿的功课,姬恒道:“她可比璨儿认真得多,都让我有些心疼了。” 荣蓁笑道:“常听人说天家重长女,百姓爱幺儿,你这个做父亲的,是不是也太偏心璇儿了。” 姬恒凉凉道:“你带他去郑府,他打碎了琉璃盏,带他去秦府,他把秦楚越养的猫狗全给放了。哪里有一点循规蹈矩的模样,也只在你面前做做样子。我这个父亲的话,他是半点不听,也不知怎么生了这么一个混世魔王。” 荣蓁靠在软榻上,不禁失笑,拉了他的手臂坐下,“璨儿还小,年岁再长些自然不会如此顽皮。” 姬恒伏在荣蓁身前,道:“其实这几年我的身体也无大碍,便是再生一个孩儿也无妨。” 荣蓁莞尔一笑,半抱住他,“你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姬恒看着她的眼神一如从前那般,“其实这个念头早就有了,还是你觉得我真的老了?” 荣蓁忙道:“怎会,你若真的想,那就等明年春日以后,这样至少不会夏日受苦。” 得了荣蓁应允,姬恒靠在她身上,道:“自从有了孩儿,这日子一天比一天快,也不知怎么,璇儿她们便长大了。我甚至有些怀念从前在襄阳的日子,至少比现在清净得多。” 荣蓁抚着他的头发,对他向往的日子却是无法承诺了。 姬恒靠在荣蓁身旁歇息,恩生却在这个时候没分寸地闯了进来。姬恒坐起身来,轻抚衣袖褶皱,“何事惊慌?” 恩生却看向他身后的荣蓁,“大人,出事了。” 荣蓁匆匆前往正堂,姬恒也跟了过来,正堂中一人形容狼狈,荣蓁却认得此人乃是郑玉近卫,她心跳如擂,“出了何事?” 那人瞧见荣蓁,却是再掩饰不住,伏拜在她膝前,哭道:“荣大人,我们将军她 ……她被人所害,尸骨无存!”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直教荣蓁浑身颤抖,难掩震惊,她俯身将那人衣襟扯住,“你说什么?” 那人仰头含泪道:“我们将军到了封地之后与安平王会面详谈,那安平王前脚刚走,她身边的人便带人将我们围住,毫无缘由动起手来,说是听从安平王之令,我们本就是奉皇命前去,未带兵将,何以是她们的对手,我们护送着将军一路退至城外,她们追杀过来,我们的人死伤过半,将军让我回去报信,她带着几个侍卫厮杀,我放心不下,一路追赶回去,却看见将军被她们逼至山崖,最后将军终身一跃跳了下去,我隐藏起来,等人走后才去山崖下寻人,寻了几日,却只有这些残破衣衫,和一些尸骨……” 姬恒扶住荣蓁的身体,颤声道:“事情或许并非如所想那般,这也未必就是郑玉的……” 姬恒不忍说下去,可他也不能确定那便真的不是,明苓的封地在蜀中,山间野兽时常出没,若真跌落山崖,他不敢再想。 那侍卫却取出一物,道:“这是将军在边境时便带着的,说是……说是她夫郎给她求的平安符,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摘下。” 荣蓁抚着额,脸色惨白,姬恒扶住她,她的身子却软了下去,姬恒连忙让人去唤府里郎中过来。 而似乎佐证一般,明苓请罪的奏章已经送到都城,明贤将此公布于朝堂,荣蓁醒来时便得到这个消息,她靠在姬恒身前,得知秦楚越守在门外,荣蓁让人进来,“你将安平王请罪的内容原原本本说一遍。” 第145章 良善 荣蓁的脸色着实不好, 秦楚越担心道:“方才郎中说你怒急攻心,应好好休养,你真的要听吗?” 荣蓁却道:“事到如今, 我有什么不敢听的,不能听的,我甚至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可它是吗?” 秦楚越缓缓道:“安平王请罪说, 此事皆是有人蓄意而为, 为首谋害郑将军之人已然自尽,约束下属不利, 她愿受罚领罪。朝中最替郑将军鸣不平的自然是那群武将,要皇帝查个水落石出, 听说郑老将军在府中听到噩耗便晕了过去, 皇帝派了太医过去医治。而除此之外,便是韩云锦的人弹劾安平王,说那祸首虽死,可与安平王也脱不了干系, 那人是安平王身边旧人, 说是心腹也不为过,她们还推说是安平王杀人,最后却将罪责全都兜到死人身上。陈御史那帮老臣替安平王说话,要陛下彻查此事,不能没有证据便处罚安平王。” 秦楚越顿了顿,抬眸看着荣蓁,“以我看, 这件事应是一场阴谋,皇帝想借刀杀人, 郑将军死了,接下来对付的是安平王,也是你。如今未有定论,只是我的猜测,你打算如何处之?” 烛光下,荣蓁的神色透着阴冷与厌弃,“所以呢,安平王无辜,那个人也已经死了,此事便要揭过,不让有心之人得逞?但无论是谁的阴谋,说到底也是她们姐妹相争,你想要我以大局为重,那郑玉就该死吗?” 姬恒扶着荣蓁的手紧了紧,他看向秦楚越,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秦楚越也知道现在一些无心的话,可能都是对荣蓁的刺激,便不再多言,道:“你先好好歇着,明日我再来看你。” 秦楚越离开之后,姬恒拥紧她,仿佛怕自己一松手便会失去,“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要意气用事,我们从长计议,好吗?” 姬恒虽不在朝堂,可听到郑玉遇害的消息时,便不可控制地联想到明贤身上,他尚如此,荣蓁又怎么可能毫无所觉?但即便明贤恶事做尽,无明君之德,可她如今是皇帝,奈何不得,与之相抗只会损及自身。他甚至痛恨明贤,为何是她,是姬氏之人,只有抱着荣蓁时,感受到她身上的温热,姬恒才能有片刻安心,她只为了恩情便把颜家的责任背在自己身上,郑玉是她最重要的朋友,姬恒怕她会疯。 荣蓁的声音有些沙哑,“郑玉不是别人,我们年少相识,十几年的情分,这几年来虽相聚短暂,可见面时却从无生疏之感,直到现在我都有些恍惚,她怎么就走了?一个将军,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无谓折损于这些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她还告诉我,亏欠她夫郎太多,等这次回来,定要好好补偿他。” 姬恒眼眸湿润,“你打算怎么做?” 荣蓁声音低弱,可却分外清晰,她一字一句道:“杀人者偿命,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总要有人为了此事付出代价。” 她仰起头,眼角的泪从下颌处倏地滴落,面如寒霜,“从前我一直退让,避其锋芒,以为这样就可以保护我身边的人,可我错了。若我没有同阿玉说那些话,她或许便不会失去防备,不会被人所害。” 明明是旁人的事,可姬恒知道,帮明苓是她心底的良善,而如今她要斩断这份良善。 冷月如钩,同样不能安枕的还有千里之外的明苓,一众心腹下属聚集于正堂之中,明苓坐于上首,以手撑额,只听下属劝道:“殿下,您这个时候绝不能退让半分,若是如方才所说,亲自去都城请罪,只怕皇帝必定以此为由将您囚禁于宗正寺,她若顾及悠悠众口,可能会留您一命,可若是她连先帝也不放在眼中,您去了便是白白送死。属下这话冒犯了,可却皆是为殿下考虑啊!” 其余人道:“是啊,殿下即便不为了您自己考虑,也要为了世女考虑啊,您这一去,世女还有谁可以庇护?您奉出的是自己的仁善之心,可赌的却是皇帝的仁慈,皇帝她有仁慈吗?” 明苓心头烦乱,“本王只是想不通,一个跟在本王身边那么多年的人,到头来却是旁人安插的一枚棋子。你们说得对,先按兵不动,等都城的消息吧。”她看向座中一人,问道:“郑将军残存的遗骸可尽数收整好,送往都城了?” 那人点了点头,“按着您的吩咐,快马加鞭送过去了。” 明苓长叹一口气,“荣大人会怪我吧?” 她这番话无人回答,她也不需要有人回答。 荣蓁告了病假,一直未去上朝,秦楚越再去吏部时,韩云锦还提起了荣蓁,只说了几句要荣大人保重身子,莫要为故去之人这般劳神。 秦楚越立刻讥讽道:“微臣会替韩大人转达的,也请韩大人放心,荣大人自然会是官运亨通,福泽绵长。却不知有些人亏心事做多了,亏损阴德,会不会祈求神佛保佑,自己死后不会进十八层地狱。” 这话有些直白,韩云锦顿时变了脸色,她身旁一些人也不忿起来,韩云锦却未发作,反倒让秦楚越毫发无损地离开。 一旁的人道:“大人何必惯着她,荣蓁都快要失势,她在大人面前竟还敢造次!” 韩云锦却笑了,“从前我总觉得这秦楚越跟荣蓁一丘之貉,是只狡猾的狐狸,可方才只因为我暗讽荣蓁几句,她就这么沉不住气,当真高看她了,本官不仅不会责罚她,日后更要纵容几分。最好哪一日便闯下大祸来,这锅还得荣蓁来背。” 郑玉骸骨被送回那日,郑家人抬着棺木迎到城门之外,还请了高人做场法事,若尸骨不全便下葬,只会让逝者在地下不安。一场法事之后,棺木重又抬回城中,言齐年幼,穿了一身素白丧服持着白幡走在前面,不少人挤在都城长街上围观,更有老者落下泪来,“郑将军为我大周效力,体恤兵士,这样的人却不能善终!” 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身缟素的队伍停了下来,围观之人纷纷往前看去,只见荣蓁着了一身黑衣立在人群中央,腰间白色麻布宽厚,束住腰身垂了下来,她一步步走近,旁边之人纷纷散开,为她腾出路来。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6 首页 上一页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