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贤侧眼看向江鄢,“舅舅打了你?” 江鄢愣了愣,而后掩面道:“没有,可大长帝卿当着众多命夫的面,罚臣侍饮下一樽烈酒。臣侍自问无不敬之处,殿下他却称臣侍目无尊长,臣侍羞愧难当,实在没有脸面再侍奉陛下身侧。” 明贤皱着眉,“舅舅脾气一向不好,你招惹他做什么?” 江鄢自恃得宠,才敢把这些说到明贤的耳边,可没想到明贤的反应与他所想不同。江鄢道:“大长帝卿说得对,臣侍只是陛下的侧室,他是陛下的长辈,无论如何打骂臣侍都是应当的。但这次宫宴,陛下特意嘱咐过臣侍,给足了大长帝卿颜面,可他此举,着实未曾给陛下留颜面。” 江鄢一边说着,一边察言观色,只见明贤神色烦躁,挥手让宫人都退下,“朕刚登基时,便因为太后丧仪之事被朝臣谏言,除了所谓孝道当先,还有先帝临终前的遗言,让朕要敬重太后与大长帝卿。那些言官便拿着这些话来束缚朕,太后的事已经让朕不胜其烦,你又得罪大长帝卿做什么?” 江鄢神色畏然,“臣侍绝非存心让陛下为难。” 明贤道:“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往后也莫要招惹他。”她抚摸着江鄢鬓发,“早日为朕生下皇女才是要紧事。” 江鄢看出明贤态度,哪里还敢多言,依偎在明贤肩上,“臣侍自然是想为陛下绵延子嗣的。” 明贤从兴庆宫出来,让人召了韩云锦入宫。昨日宫宴上的事,韩云锦已经听自家夫郎说起过,见明贤这般急切召她,以为明贤又是沉不住气。可没想到明贤并未如她所想那般,反而问道:“郑玉快要回京了,你说,朕该给她什么封赏?” 韩云锦答道:“郑玉能凯旋,也是陛下决策有方,三军英勇杀敌。况且她已经官拜大将军,武将之中无人居其右,陛下还要如何封赏呢?左不过赐些金银珠宝。” 明贤道:“母皇在时,可是许诺过以军功封侯,大臣们可会非议朕薄待功臣?” 韩云锦温声道:“常闻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那些老臣只拿先帝来压制陛下,而不顾陛下处境,依臣看,她们也不算是陛下的臣子。陛下,臣子功高震主,可并非好事。郑家是武将世家,可除此之外,她还是荣蓁的好友。不如问问荣蓁,给郑玉什么封赏更好?” 韩云锦明知这是明贤逆鳞,偏要把话挑到明处,明贤的涵养功夫都是表面,不过片刻,便已面如冷霜,“荣蓁不除,始终是朕的心腹大患。这几年朕不是没有想过寻她的把柄,可她太过谨慎,又在朝中做着好人。朕如今虽亲政,可她文臣之首的位置已是坐到了实处。荣蓁,郑玉,她们一文一武,难道还想掀翻这天不成?” 韩云锦适时道:“昨夜拙荆回府之后,还曾提起宫宴中的事。宁华大长帝卿是陛下的长辈,如今恃的也是先帝的余威。而往后呢,或许便是仗权臣荣蓁的势了。先帝当初命臣、陈御史与荣蓁共同辅政,是要我等辅佐陛下,可不是由她坐大,来威胁陛下的皇位。” 明贤眯起眼眸,“朕对舅舅并无敌意,可他得是我姬氏子孙,若是他的心都在荣家,那到时也不能怪朕心狠手辣。” 韩云锦劝道:“无论是天下悠悠众口,还是先帝的遗言,陛下都要善待宁华大长帝卿。可人若是有了软肋,便不再无坚不摧。陛下到时处置了荣家,或杀或囚,都由陛下做主。您不需对宁华大长帝卿做什么,也足够让他抱恨终身。只是对付荣蓁之事,却是急不得,不如先断其一臂,徐徐图之。” 明贤从御坐上起身,来到韩云锦身前,“姑姑的意思是?” 韩云锦拱手道:“臣已经有了对策,只是还需要陛下的配合。” 明贤闻言笑了起来,“看来德君这罚倒是值得。” 韩云锦观察着明贤的脸色,道:“陛下,先前同您提起的立后一事……” 明贤却道:“不急,等除了荣蓁,姑姑便是最大的功臣,你的心意朕自然要考虑。可您也看到了,当初太后无出却忝居君后之位,留下了多少祸患。等德君为朕诞下皇女,朕定会册封他为六宫之主。” 明贤有心拿捏,韩云锦如何不知,回府之后,韩主君主动询问,“陛下是因为宫宴的事寻你过去问话?” 韩云锦冷笑一声,“她何曾会把一个男人放到心里,我倒是小瞧了她。恐怕今天我这番话正中她下怀。” 韩主君明白‘她’指何人,道:“妻主慎言,不过说起来昨日也是德君冒犯在先,宁华大长帝卿训斥也在情理之中。我只是有些担心,常听人说飞鸟尽,良弓藏。荣蓁在,虽与妻主相争,但也维持着平衡,或许这也是先帝的意图。妻主若是真的替陛下处置了荣蓁,咱们韩家也便处到了风口浪尖,高处不胜寒啊。” 韩云锦抚着他的手,“我又何尝没有想过,只是荣蓁在朝中一日,我便永远居于其下,我岂能甘心!” 半月之后,郑玉凯旋,明贤率领大臣亲至城门外相迎,更道:“郑将军居功至伟,替朕了了一桩心事,三日之后,朕在宫中设宴,替郑将军接风洗尘。” 郑玉推拒不得,只能领受。荣蓁站在人群中,看着郑玉被朝中大臣围着,真心替她欢喜。 回去的路上,秦楚越坐上了荣蓁的马车,道:“半年之前,敌国寻衅边关,朝中那些人还极力阻拦出兵,称皇帝亲政不久,应和谈商议。说到底,是太久没有打仗,一味担心兵败。而因为你主战,朝中大臣才慢慢转了口风,支持出兵。现在郑将军凯旋,你的声望更胜一筹,倒是选对了。” 荣蓁慢慢睁开眼,“我不论是主战还是主和,都是为了大周考虑。” 秦楚越含笑道:“我只看结果,韩云锦以为你卸下辅臣之职,她便可以有压倒你的机会,可现在希望落空。你没瞧见她方才的脸色,真是极力维持着体面。” 荣蓁道:“韩云锦将我视作敌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未来的日子还长,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秦楚越点了点头,“我派人盯着韩府呢,有何不对之处,都会向你禀报。” ——— 后宫中,江鄢倒是安稳了两日,不再有意针对临华殿,反而召了几名太医过去请脉。 消息传到陆嘉耳中,他反应寻常,“宋寒有了身孕,德君动不了手脚,当然会想法子怀上,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邱霜道:“主子您要不要也寻太医过来?” 陆嘉叹了口气,“何必做些无用之事。对了,你随我去叔父从前的寝宫走一趟,叔父的一些旧物还在。既然知道叔父生前与宁华大长帝卿交好,不如去看看,两人之间可有什么相赠的信物?将来若有求人之处,或许能用得到。” 而徐惠君生前爱好下棋,所谓旧物也都与此相关,或是雅致的棋具,或是难得的棋谱。陆嘉小心整理好,带回了自己寝宫,他取出绢帕仔细擦拭着上面的浮尘,当初徐惠君在宫外病故,丧仪从简,这些东西才未随之下葬。 陆嘉擦拭过的棋子都仔细放好,他伸手拈起一枚,触手却觉怪异,似乎有有轻浅划痕,他拿到眼前,仔细瞧着,才发觉这并非是什么划痕,竟是个“荣”字。 陆嘉在徐惠君身边多年,自然识得他的字迹,而这字迹竟像是发簪随手划过所留。陆嘉又从剩下的棋子中仔细寻找,竟足足寻了五枚有“荣”字印记的棋子。 第143章 命格 而这场为郑玉接风洗尘的宫宴, 却俨然成 了为荣蓁而设的鸿门宴。 宫宴上酒过三巡,明贤眼神示意,韩云锦略一颔首, 而后起身道:“郑将军奋勇杀敌,不知陛下该如何赏赐郑将军才好?” 明贤看向殿中,“朕自然是要赏的,可却不知怎样的赏赐才配得上郑将军大胜的功劳。荣卿觉得呢?” 众臣闻言纷纷看向荣蓁, 她将手中杯盏放下, 明贤两人一唱一和,她不是看不出, 荣蓁笑了笑,又推了回去, 道:“陛下或是早已经准备好, 又何必让臣来做这个好人呢?” 明贤脸上笑意一滞,还是韩云锦接话道:“荣大人与郑将军素来交好,陛下爱才,又一心想着细致周到些, 这才询问荣大人, 荣大人还是莫要推脱了,不然便是让陛下为难。” 此时郑玉起身道:“陛下,请恕微臣直言,臣不敢居功自傲,更不敢让陛下为难。若陛下定要赏赐,不如再多给战死沙场的将士们一些抚恤的银两,以昭天恩。” 荣蓁抬眸看了韩云锦一眼, 显然她也没想到郑玉会主动开口。 明贤叹了口气,“朕的确有此意, 一将功成万骨枯,她们的确不易。郑将军有勇有德,朕心甚慰。只是眼下边境安定,却又有兴风作浪之事,朕压了几番,还是不能压下,倒是盼着众卿为朕分忧啊!” 陈御史耿直些,问道:“不知陛下忧心何事?” 明贤苦笑一声,“常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这说是朕的家事,更是国事。朕前番命安平王回京赴中秋宫宴,可安平王却视朕的皇命如无物。安平王毕竟是朕的皇姐,朕便密派人前去查探,却听闻安平王扩充府兵,又私铸兵器。照理说来,这已有谋逆之兆,朕心难安,可又担心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 明贤说完,荣蓁僵了一瞬,而后却见其余大臣面面相觑,低语几句。 有大臣道:“陛下于此等事上万万仁慈宽纵不得,先帝朝时,吴王便早有反意,先帝一再退让,可不仅未能让吴王悬崖勒马,反而助长了她的野心,到最后不得不起兵镇压。难道要眼看着安平王也走上这一步?” 陈御史等老臣却是不能苟同,“陛下,安平王是否有谋反意图还待定夺,可方才曹大人这话倒像是已经给安平王定了罪。” 荣蓁与郑玉对视一眼,这原本是接风洗尘的宫宴,如今意图竟转向此处。荣蓁虽知明贤一直有意要将明苓困在都城,可在这种场合提起,她却还是没有想到。而听她们所言,似乎早就有所准备。 韩云锦出声道:“陈御史此言有理,安平王乃是先帝长女,陛下待皇姐一向亲厚,安平王自当感念圣恩,不可有谋反之心。但此事若不解决,又的确有隐藏祸患的可能。臣方才思虑一番,倒是想起一个人,不仅当年镇压过吴王叛乱,如今更是战功显赫。若安平王真有不臣之心,由她出面,亦可起到威慑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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