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案后坐着一团黑影,发出疲惫的声色:“先伺候沐浴吧。” 郝守信应声,取出火折将灯盏一一点燃。又唤进几名太监,去扶慵懒靠在龙椅上的萧景飏。 萧景飏被一群太监簇拥着,去向浴房。 他回宫的消息瞒不了多久,早料到几个嫔妃会来勤政殿。未雨绸缪,嘱咐郝守信在外将几人打发了。 城北,私宅。 江婉莹双眼茫然盯着幔帐顶,仍在震惊萧景飏是皇帝之事。 房门一响,何婆婆端着晚膳进来。 因在病中,郎中嘱咐少食荤腥。膳房做了什锦鸡粥,既不是太油腻又能补养身子。 江婉莹闻到饭香,立时舒眉展眼。利落起身下了床榻,去向桌前落座。 何婆婆舀了一碗放在江婉莹面前,忍不住询问道:“莹儿,祖母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出了何事吗?” 江婉莹迫不及待舀了一勺吹拂着,随意道:“无事,祖母不必担心。” “啊!”江婉莹一惊一乍叫了一声。 “怎么了?烫着了?”何婆婆以为她被热粥烫着了。 江婉莹其实不是,却颔首傻笑哄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是我太贪嘴了。” 方才她想到了,若她入了宫,何婆婆该如何安置呢? 何婆婆似乎亦有心事,唉声叹气道:“今日祖母上街听闻了一些事情,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告知你比较好。” 江婉莹咽下一勺粥,心满意足笑道:“祖母但说无妨。” 何婆婆眼中湿润,感慨万千道:“那个侯府说你染了时疫而亡,为你办了丧事。” 江婉莹手指一僵,汤勺落入汤碗里。面色一瞬煞白,颤声恨道:“原来将我卖入青楼,打得这手好算盘。我死了,并非元家背信弃义。” 江婉莹气得反胃恶心,平生第一次对元家生了浓浓的恨意。可她当真怕了,她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如何斗得过元家。入了宫,元家即便只手通天也伸不到。再说萧景飏可是皇帝,让她入宫做他的宫女,她哪敢不从。不过好在既保住自己的小命,又不愁吃喝。眼下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暂且走一步看一步。 顾忌着何婆婆,不想其为她忧心。她假意欢笑:“祖母不用担心,我今日已经下定决定跟着景公子了。” 何婆婆欣慰道:“你终于想通了,祖母替你高兴。” 江婉莹闷头,食不知味用起鸡粥。她得尽快让自己好起来,好有精力应付入宫后宫女的这份差事。 侯府,正门。 元晟与元默侯爷父子二人,方从各自任职的衙门回府。 元默径直开口:“陛下回京了,明日要早朝。” 元晟颔首,元默催道:“你与兰公主的婚事不可再拖了,陛下一向与你亲近,找机会求陛下赐婚。” 元晟迈进府门,反问道:“父亲,还不肯原谅母亲?” 元默叹口气,心软道:“从前钱姨娘的事,为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若此次父亲轻易原谅你母亲,就是在纵容她草菅人命。” 元晟眼神一沉,他岂能不知母亲有错。不再劝和,说了句:“父亲多注意些身子。” “为父在衙门用过晚膳了,你陪你母亲用膳吧,为父回书房歇着了。”元默独自向前,去往书房。 元晟直接回了西院,并未去陪元金氏一道用膳,亦选择冷待母亲一段时日。 西院里灯火通明,兰凝霜一袭素衣立在门前。 清汤寡水的白衣,压不住她的风情。 这般装束祭奠亡故的江婉莹,也不过是讨元晟的欢心。 元晟拧眉略有不悦,行到她面前冷冷道:“公主请回吧,我乏了。” 兰凝霜拉下笑容,又若无其事重新扬起,紧随身后入了房,好声好气道:“将军误会了,凝霜只是来看看。我让人备了药浴,将军泡个澡解解乏吧!” 元晟动了恻隐之心,收了冷淡,谢道:“有劳公主费心了。” 兰凝霜也不多话,含笑识趣退到房门外。昂首挺胸向前,露出得逞的笑容。她就是要善解人意,一点点瓦解掉元晟对她的成见。 月色朦胧,夜云追月。 国舅府,汪宁跪在正堂门外的地上。 身旁的青石灯光晕昏黄,映在汪宁清秀的面容上。半挑眉宇,仍是满眼的桀骜不驯。 一位端庄面善的妇人从正堂出来,走到汪宁跟前,心疼叹道:“你这性子也该收敛收敛,整日惹事,累及母亲为你担惊受怕。” 这妇人是国舅爷汪君远的夫人,苗氏。 汪宁立马收起不羁,老老实实认错道:“母亲,孩儿不孝,孩儿错了,母亲千万莫动气,不然身子又该不好了。” 苗氏满眼爱怜弯腰去扶汪宁,“快起来吧,膝盖跪疼了吧?” 汪宁嬉皮笑脸顺势起来:“不疼。” 苗氏宠溺嗔道:“你呀,就是不长记性。你进去,给你父亲再磕个头认个错。” 汪宁难得很是乖巧,扶着苗氏步入正堂。 正堂内,有两个身着锦衣的男子。二人气韵相似,儒雅俊朗,从年龄上一看便是父子。 年长的是国舅爷汪君远,年轻的男子则是长子汪祺。 汪君远怒目而视,“慈母多败儿。” 苗氏面色一变,立时护犊子维护道:“宁儿还年轻,难免顽劣些。都说是陛下的意思,你这做父亲的好大的官架子,罚也罚了,还想怎样?” 汪宁明知母亲苗氏护着他,添油加醋道:“母亲莫怒,可别气坏了身子。” 汪祺帮腔道:“父亲,二弟他知道错了,您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汪君远勉为其难,对汪宁喝道:“还不快落座,全家人陪着你饿肚子。” 汪宁咧嘴嘿嘿一笑,扶着苗氏落座。 汪祺命仆人布膳,一家四口围桌用膳。有说有笑,方才的不快似乎从未有过。 汪君远问:“听说陛下眼睛受了伤?” 汪宁咬了一口鸡腿,含糊不清回道:“是。” 汪君远不满训道:“你身为禁卫指挥,护驾不力,让陛下受伤,本就是犯了大错。陛下,是未计较,但为父不能不罚。罚你跪了一个时辰,你可委屈?” 汪宁一直以为,是因为他带兵包围侯府之事,被父亲不依不饶责罚。原来是因为陛下受伤一事,他口吻正经回道:“是该罚,是孩儿护驾不力。” 苗氏抱怨道:“有什么事,用完膳,你们父子再谈不迟。夫君问东问西的,宁儿哪能有心思好好用膳。” 汪祺比汪宁大了六岁,早就对母亲溺爱弟弟汪宁见怪不怪。不过他也是向着母亲的,劝道:“父亲,母亲说的是,待用完膳,再好好盘问这小子不迟。” 汪君远无可奈何道:“你们就惯着这个臭小子吧!”口吻是严厉,手却贴心舀了一碗鸡汤递到了汪宁面前。 汪宁慌忙放下鸡腿,双手接过汤药,端正稳重谢道:“有劳父亲了。” 苗氏不留情面,偷笑道:“你父亲啊,刀子嘴豆腐心。” 汪君远含笑瞪了一眼苗氏,“快吃吧,一会菜凉了。”
第31章 入宫准备(1) 翌日,朝霞万丈。 皇宫正门大开,百官列队井然有序入宫上早朝。 勤政殿,郝守信伺候萧景飏更上玄色龙袍。头戴乌纱帽,眼上特意换了玄色薄纱蒙着。 萧景飏面色严肃,全身散着帝王不怒而威的威严。 郝守信扶着萧景飏去乘御辇,去往紫宸殿。 勤政殿的宫门外,谢良妃探头探脑守在外面。她一身桃色齐胸襦裙,梳着单螺髻,更像一位俏郎君。手里拎着一个青玉酒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发觉萧景飏过来,莽莽撞撞迎上前,喊道:“陛下,妾身来给您送梅花酒了。” 郝守信嘀咕一句:“这么早,就堵在门口了。”面上守礼有度,笑眯眯劝道:“良妃娘娘,莫要误了陛下早朝的时辰。” 谢良妃充耳不闻,咋咋呼呼喊道:“陛下,您的眼睛怎么了?” 萧景飏耐着性子,回道:“良妃,你的心意朕收下了。快退安吧!”转而冲郝守信,厉声道:“摆驾。” 郝守信明白,陛下这是生气了。怪他,一早就放人叨扰御驾。 郝守信摆起黑脸,取过良妃手里的青玉酒壶。唤来几个太监,将良妃架离此处。 萧景飏压着烦躁,上了御辇。 传来谢良妃扯着嗓子呼喊道:“陛下,妾身那还有好多好酒,陛下,一定要来啊!” 声音由近到远,终于又恢复了宁静。 御辇徐徐走在宫巷中,踏着朝阳平静安详。 宫巷的尽头,崔淑妃脱簪披发,内里只着了寝衣。外面披着绯色披风,冲到御辇旁,娇滴滴唤道:“陛下,妾身新练了舞曲,等着您去观赏呢。” 郝守信都有些烦躁,指桑骂槐道:“兔崽子们,都没吃饭吗?脚程加快,误了早朝,尔等就等着挨板子吧!” 萧景飏置若无闻,并不回应崔淑妃。 崔淑妃追不上御辇,没几下被甩远落后。 崔淑妃的父亲吏部尚书,曾经是梁王一派的拥立者。梁王倒后,其父为表忠心主动将崔淑妃送进了太子府。 先皇登基不久,扳倒梁王费尽心力,以至于积劳成疾,没两年便龙驭宾天了。为避免朝中动荡,朝中重臣的嫡女先皇在位时,做主将人强塞入了萧景飏的东宫。 先帝病逝驾崩,萧景飏继位登基。 江家虽被平反,梁王的旧党依旧独善其身。萧景飏这几年,他并未放弃追查当年江家的冤案。暗中收集证据,只想将那些人连根拔起。 崔淑妃只有一个嫡亲兄长,荒淫好色。靠着老子是吏部尚书,坐上了吏部侍郎的位置。暗中卖官,收敛了不少钱财。 萧景飏对郝守信,斥道:“还不快派人到前面瞧瞧,别又生了岔子,耽误朕的正事。” 郝守信会意,立即派人在前开路。若有人阻挡,一律轰走。 果不其然,慕娴妃亦守在紫宸殿必经之路上。 满脸期待,伸着脖子驻足眺望。远远瞧见御辇过来,沾沾自喜笑起来。 猛地冲过来一群太监,二话不说捂住她与宫女的嘴,将她二人拖到了一旁的岔道上。 慕娴妃花容失色,不明所以被那些人强行送回了自己宫中。 少倾,终于到了紫宸殿。 郝守信搀扶着萧景飏,迈入大殿中。可想而知,引来一众大臣的交头接耳的议论。 萧景飏这一趟微服出巡,打着龙体抱恙的幌子。 起初臣子们还信,久久不能早朝,难免让人猜忌。而后莫峥嵘依令,放出陛下微服出巡的消息。 这些大臣们见皇帝蒙着眼纱,被人搀扶着缓慢前行,当真像患了眼疾一般。 元晟身着武将的官袍,立在人群里,眼中溢出诧异。陛下出行时,带了不少精骑,怎会伤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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