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百川拱手道:“陛下, 按您的吩咐, 将拜帖送去了元侯府。私宅那边, 亦做好明日宴席的准备。” 萧景飏淡定反问:“你有说, 务必让其夫人一同前去吗?” 俞百川如是道: “回陛下, 臣送拜帖时,侯府夫人亦在, 十分欢喜明日到私宅赴宴。” “很好。”萧景飏露出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 莫峥嵘这时开口:“陛下, 臣已经将一干人等,秘密关押起来。” 汪宁满脸好奇,却不敢轻易插嘴。 萧景飏颔首, 满意道:“莫要走露了一丝风声。” “是。” 莫峥嵘声落, 郝守信在门外喊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萧景飏微微握拳, 冷淡应道:“请皇后进来吧。” 俞百川三人识趣告退出去。 颜安如一袭朱红华服, 头戴凤冠, 雍容华贵。她身后的魏尚宫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魏尚宫将食盒递与颜安如, 退到门外一侧。 颜安如独自拎着食盒, 笑意绵绵进入偏殿。 颜安如恪守礼数恭恭敬敬施了礼,“见过陛下。” 萧景飏想着反正自己装作看不见, 随意挥手:“皇后不必多礼。” 颜安如行到短榻前放下食盒,从里面端端出一盘枣泥山药糕, 柔声细语道:“陛下,这是妾身今日新做的枣泥山药糕, 送来让陛下尝尝。” “皇后有心了。”萧景飏敷衍一句,转而口吻严肃道:“皇后有何事,不妨直说。” 颜安如深知萧景飏心思通透,即便看不见,亦能猜到她的来意。 颜安如捏起一块山药糕,塞到萧景飏手中,保持柔声道:“妾听闻,太后她老人家,送了一位美人与陛下?” “是有其事。” 颜安如笑意散去,依旧音色不变,装作大度道:“妾掌管后宫,想将这位才人安排到万和宫居住。” 万和宫离勤政殿甚远,离太后的祥和宫倒是近。 萧景飏听出皇后的心思,这是想让太后替她看着人。 萧景飏蹙眉,语调不屑道:“她一个才人,位分低微,还做不得一宫之主。太后送来的人,朕也不好推辞,暂且留在朕的身边,伺候朕的起居吧!” 颜安如皮笑肉不笑,“陛下是想亲自调教规矩,倒是妾多事了。” 萧景飏顺势嗯了一声。 颜安如又道:“不知那位才人何在,入了宫都是姐妹,妾想见上一见。” 萧景飏直截了当拒绝:“不必了,同在宫中有的是机会。” 颜安如尴尬一笑:“陛下,快尝尝合不合您的口味。” 盛情难却,萧景飏浅尝了一口,夸道:“皇后的手艺,甚合朕意。” 颜安如陪笑:“陛下喜欢,是妾的福分。” 萧景飏正想如何打发了皇后。 可颜安如似乎没有走的意思,突然掏出巾帕抹泪,哽咽卖惨道:“陛下,妾与陛下结发五载,一直不曾为陛下诞下一儿半女,妾这心里难受,每每想起整宿整宿难以安眠。” 颜安如挤出眼泪,呜呜咽咽起来。 萧景飏隔着眼纱看的一清二楚,正好以此冠冕堂皇推托:“朕如今眼疾未愈,实属不便。子嗣之事,皇后不必自责,命中有时终会有,朕不急,皇后也不必忧心自责。” 颜安如拉起萧景飏的手,哭腔抱怨道:“陛下回宫几日,也不来见见妾。” 萧景飏不着痕迹抽回自己的手,不由烦躁。这皇后何时学会了,慕娴妃装柔弱这招了。 萧景飏猛然起身,绷着脸道:“朕还有政务要处置。”不给颜安如开口的机会,呼喊郝守信:“来人,送皇后娘娘回宫。” 颜安如沉了脸色,不得不屈膝告退。走到门外,含怒瞥了一眼魏尚宫。意在说,事未成。 魏尚宫扶上皇宫,步履匆匆离开勤政殿。 行经御花园,其余随行原地侯着。皇后与魏尚宫去了小桥上的水榭里。 颜安如这才敢发脾气,横眉怒目道:“魏尚宫,本宫今日听你的,对陛下示软撒娇,陛下压根就不无动于衷。是,本宫年老色衰了吗?” 魏尚宫耐心宽解道:“娘娘稍安勿躁,只是个才人罢了。听闻出身不好,人是太后送的。您也知道,陛下向来不喜被人安排。太后送的未必合陛下的心意,说不定过几日便被丢去冷宫,也说不定。” 颜安如唉声叹气道:“但愿如此。”转而又道:“让人盯着勤政殿,找机会将人带过来见本宫。” 流水哗哗,淹没掉杀气腾腾。 锦鲤不知何故,惊散游开。 白云变色,落霞染空。 勤政殿。 江婉莹昏昏沉沉醒来,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时辰。 殿内,宫灯明亮。 隐隐传来萧景飏的声音:“今日时辰不早了,到此为止吧!” 江婉莹四下环视,她为何睡到了龙床上。明黄的幔帐,也被人放了下来。 “臣,汪祺告退。” 江婉莹听见“汪祺”的名字,心想估计又是太后的亲眷。 她慢慢坐起,头重似千斤,拧眉揉着太阳穴缓解。 汪祺一身碧绿官袍,正气浩然。将手中的朱砂御笔放置白玉笔枕上,又将批注过的奏本合上摆放整齐。 这才退到御案一旁,拜道:“臣,告退。” 原来汪祺是秘书郎,这几日萧景飏都令其代笔批阅奏本。 汪祺一离开,郝守信便在门口询问:“陛下,是否要奉晚膳?” 萧景飏想着江婉莹尚未酒醒,回道:“再等一会吧!” 龙榻上的江婉莹理了理衣衫,撩开幔帐下了床榻。 萧景飏听见窸窣的脚步声,目光微微一瞥。见江婉莹慢慢行到御案边,立时喊道:“不必等了,奉膳吧!” 江婉莹嘀咕:“他怎么知晓自己醒了?”嘴上含笑,毕恭毕敬道:“陛下,妾身扶您过去用膳。” 萧景飏也不客气抬起手腕,由她扶着去向紫檀木的圆桌前。 宫女们陆续将膳食奉上,便退出殿内。 江婉莹不敢落座,想着得伺候萧景飏用膳。眼巴巴的看着,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有清蒸鲈鱼,什锦豆腐汤、清炖狮子头、红烧乳鸽、凉拌笋丝。 江婉莹睫羽眨动,甚是诧异一个帝王一顿饭为何只有四菜一汤。不是应该与传闻中那样奢侈,有九九八十一道菜肴才对。 她并不知,打了三年仗,哪哪都需要银子。国库空虚,萧景飏节省宫中的开支,下令不准铺张浪费一切从简。 萧景飏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白瓷汤盅,温和道:“喝些解酒汤,再用膳吧!” 看来对方是知晓了她为何会醉酒。 江婉莹道了谢,直接捧起汤盅喝了起来。温热的汤水滑过喉咙,如春风般拂过五脏六腑。 江婉莹喝完解酒汤,毕恭毕敬道:“陛下,妾身为陛下布菜吧。” 萧景飏颔首,只负责张口享用美食。 与其相识几月,江婉莹这才知萧景飏食量不大。只用了一个狮子头,几口鱼肉,半碗什锦豆腐汤。 江婉莹伺候完萧景飏漱口,听其轻柔道:“你快些用吧,凉了,该不好吃了。” 江婉莹应声落座,想起反正萧景飏瞧不见,大可放心大胆的大块朵硕。 哪知红烧乳鸽,还没有她的手掌大。江婉莹将整只乳鸽拿起,肆意啃了起来。 萧景飏的唇角不自觉微扬。 唯有此时,他方觉得在他面前的江婉莹是最真实不做作的。 江婉莹只顾着大吃特吃,丝毫没有感觉萧景飏的笑意。 一顿风卷云残,吃得撑肠拄肚。江婉莹抚着鼓腹,暗暗难为情偷瞄了一眼萧景飏。傻乎乎庆幸,还好他看不见。 宫女们将残羹剩饭撤去,已是月上枝头。 郝守信过来扶起萧景飏,冲江婉莹使眼色,示意她跟上。 屏风后有扇门,门后是一间浴房。 里面雾气缭绕,竟然是汤池。 池面漂浮着不知名的药材,以及一些鲜花瓣。药香与花香混着热水,弥漫满屋。 郝守信对江婉莹莫名其妙笑了笑,便自行退了出去。 江婉莹脸色一变,羞红玉容似今日的醉态一般。 这是要她伺候沐浴啊! 他是皇帝,这份差事又不能不做。 江婉莹一阵心慌意乱,一抬头愕然惊到。 在她游神间,萧景飏自行宽衣解带。 烛火下健硕的肌理,泛着柔光异常强壮有力。 想不到,对方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身材比元晟不相上下。 江婉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迫使自己镇定。说服自己克己守心,既然能做到伺候元晟沐浴是清心寡欲。也一定可以,不对萧景飏想入非非。 手上一暖,她的一只手被萧景飏拉起。只听萧景飏用极其正人君子的口吻,说道:“你与朕一同沐浴吧!” 不是吧?一同沐浴? 江婉莹惊慌挣扎一下,转瞬又喜笑颜开。反正他又看不见,为何要怕。 江婉莹笑盈盈道:“陛下稍等,待妾身宽衣。” 萧景飏原本只是吓唬她一下,本想着她定会被吓跑出去,自己也好安心沐浴。 始料未及,她竟然应下来。 轮到萧景飏发慌,松开了她的手。 张口欲言,想让她退出去。 哪知,江婉莹手脚麻利,宽去了外衫。
第37章 第一日(5) 一层一层的衣衫落地, 萧景飏的身躯似乎被定住。隔着眼纱一览无遗,目睹了衣衫下的曼妙。 “陛下,石阶在这边。” 虽说江婉莹认定萧景飏看不见, 依旧羞涩局促。扶着意乱情迷的萧景飏, 一步一步步入汤池中。 幸好有池水的遮挡, 江婉莹起伏的心口平缓了一些。 萧景飏魂不守舍, 立在水中央。 江婉莹探手取过池边放置的巾帕, 浸湿为他擦拭手臂。 萧景飏的脑后垂着的眼纱,被池水浸湿。江婉莹想也没想, 抬手将他的眼纱解开取下。眼前陡地一亮, 活色生香诱惑香艳。 江婉莹放下眼纱回身,不由自主对上萧景飏迷离的眼眸。 “也不知陛下的眼睛,何时能好?”江婉莹有些惆怅感慨一下。捏着巾帕, 去擦拭他的面庞。温湿的巾帕在他面上游走, 落在眼角处。 江婉莹有一夕恍神,这双眼睛生得真好看。蓦然想起, 与萧景飏的初见。 彼时他的眼神, 满是对世人的悲悯。 而今他的眼神, 似乎染了凡尘烟火。不是高高在上的蔑视,流露出含情脉脉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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