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监事院本意是为了洗冤,但在张择手里则成了专查蒋后党羽。 这几年多少王公贵族被张择揪出与蒋后牵连,抄家灭门。 蒋后当年是有很多奸佞结党跟随,也有很多人是无奈屈服,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妄之灾。 但在张择手里皆是罪不可恕。 年初朔方节度使白循被张择查出家中藏有蒋后做的画,白循说是当年觐见蒋后赏赐的,他不能不接受,且白循的女儿是长阳王的宝林,如今封为贤妃,白循可以说是皇亲国戚。 但在张择手里,依旧被定罪为追念妖后,不满今上,意图不轨,判为谋逆大罪,白循及其子问斩,女眷没入教坊司,族人皆为罪奴流放。 宫中的贤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打入冷宫。 张择还杀上瘾了,处理完白循的事,也不肯回京,请了圣命在地方纠察,所到之处风声鹤唳,青州太守听到张择要问话,惊惧之下先服毒自尽了。 这么说张择已经到了周景云所在的地方? “他,他是冲我儿去的?”东阳侯夫人脸色煞白说。 东阳侯忙道:“不是不是。”想到自己刚收到信看儿子提及这件事也受惊地站起来,便安慰妻子,“夫人别怕,我们历来谨慎本分,我早早卸职,景云也外出为官,与那蒋后一党毫无关系,清清白白,他寻不到由头。” 话虽然这样说,但要寻对于那些擅于构陷的人来说,找由头的办法多的是。 东阳侯夫人双手攥着发白:“那他要干什么?” 东阳侯叹气一声:“他说了一句玩笑话。” 这玩笑话是:“周世子至今尚未再成亲,莫不是等着陛下做媒赐婚?没错,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周世子,毕竟周世子先前的婚事就是先帝赐婚。” 听到东阳侯的转述,站着的东阳侯夫人声音颤抖:“他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说景云的亲事跟蒋后有关?那可是胡说八道,定安伯跟先帝是远亲,这件事就是先帝做主的。” 或许是提及先帝,东阳侯神情有些怅然:“那时候先帝还很喜欢见我们这些老臣,直到那蒋氏魅惑迷了先帝心智……” 东阳侯夫人害了声:“侯爷,不是追忆先前的时候。”心里哼了声,一个从兄弟们中杀出来抢了皇位,又稳坐江山几十年的帝王,如果不是自己先失了心智,又怎么会被美色所惑?分明是先帝先糊涂荒唐,蒋氏才有机会爬到大周朝臣们的头顶上作威作福。 如今提及过往也有些危险,东阳侯收起了遐思,看着妻子惊惧不安的神情,忙说:“不用怕他这个,景云先前的亲事是先帝钦赐,如今皇帝因为当年逼宫,不想史书上留下污点,一心要孝顺,虽然挖地三尺也要蒋氏乱政之仇,但涉及到先帝的事,并不会碰触。” 说到这里脸色肃重。 “景云担心的是皇帝真要给他赐婚,张择这些人在其中捣鬼,你也知道如今朝中人事复杂乱纷纷,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万一被他们撺掇陛下给了不合适的人家,同意了咱们日子不好过,不同意就得罪了皇帝。” 东阳侯夫人听懂了,喃喃说:“所以景云才立刻在外成了亲?”说着眼泪落下来,“还哄我什么秀雅绝俗,出尘不凡,一见钟情。” 东阳侯忍不住笑了:“儿子这是怕你难过。” “我能不难过吗?”东阳侯夫人哽咽气道,“我儿这般,却被迫娶了这么个人,真是命苦。” “我倒觉得挺好。”东阳侯说,“咱们在京城门当户对人家里挑选,也是麻烦多多,再说了,这庄氏也是读书人家出身,就是家世单薄了些。” 那何止是单薄,是孤女,东阳侯夫人心里说。 “景云说了,这辈子只念着陆氏。”东阳侯说。 儿子是说过这话,颇有一辈子不再娶的架势,不过当时看到母亲吓白了脸,便又不再说了,虽然这些年也不拒绝她挑选,但也从未松口,东阳侯夫人喃喃几句什么。 东阳侯接着说:“有个妻子就行了,娶妻不就是为了传承家业,娶了这个妻子,能生养子嗣,景云的前程也稳了,这就足够了,我们家训不靠姻亲壮家门。” 看着妻子闷闷的神情,便又补了一句。 “将来你再给景云挑选个良妾不就好了?” 东阳侯夫人眼睛一亮,景云身边只有一个妾,也不像个样子,是个通房抬起来的。 景云的身份娶正妻麻烦多,但纳个妾就简单很多,虽然是做妾,但以东阳侯府的身份挑个家世好相貌好才情好的良家女子不在话下。 东阳侯夫人眼中的阴霾散去。 东阳侯便说:“庄氏你就不用理她,让人看着别出笑话就行。” 东阳侯夫人笑着说知道:“侯爷放心吧。” 看到妻子笑了,东阳侯也松口气,儿子在信上说了,让他安抚母亲,母亲挂念儿子,必然对这个儿媳不满意,他是为了自己和侯府的前程,庄氏并不知道,虽然是孤女,但也正因为是孤女性子孤傲,万一婆媳两个闹起来,引来京城人注意,让有心人寻到麻烦就糟了。 其实他觉得婆媳闹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媳妇受点委屈更是常有的事,当人媳妇的难道还敢闹?闹也不过是个给自己找个忤逆不孝的罪名。 景云这是太小心谨慎呢?还是对这个庄氏有点在意? …… …… 此时的庄氏正在见世子院里的管事妈妈。 许妈妈在把大家叫过来后,就借口东阳侯夫人这边离不开告退了,很明显不想帮庄篱镇场面。 因为世子常年不在家,再加上成亲时间短,这边人不多,一共有两个,陆妈妈,魏妈妈。 “世子没成亲前一直在翰林院读书,等成了亲,一切便由先世子夫人安排。”穿着蓝绿袄裙,年约四十,圆脸小眼的陆妈妈一脸淡然地说,“先世子夫人不在了,这些年规矩也没变,您看有什么不妥,尽管吩咐。” 庄篱神情平静:“我刚来,你们先各司其职,如有不妥再说。” 新世子夫人很好说话。 退出院子的陆妈妈却气的咬牙。 “如有不妥她待怎样?将我们赶出去吗?”陆妈妈说,旋即冲着庄篱所在的方向呸了声,“她以为她是谁?也配来我跟前摆架子!” 魏妈妈笑了。 “不管她原先是谁,什么出身。”她说,“现在是世子夫人,咱们是这个院子的人,她自然做得了主。” 陆妈妈吊起的眉角放下来,叹口气说:“我自然知道这个,这是世子所爱,我会敬重,我只是,太突然了,想到了先少夫人,一时心里难过。” 先前的世子夫人也是世子所爱,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不续弦,当然,没有人真想要世子一生不再娶,但陡然间有了新欢,心里滋味也有些怪。 “别想这些了。”魏妈妈轻声劝慰,“如今来了新人,咱们就当新来当差吧。” 陆妈妈嘀咕一声:“我看这日子要不安稳了。” 魏妈妈笑说:“要想日子过的安稳哪有那么容易,就连侯夫人也是熬过来。”她看着内院,“进了门日子才刚开始呢。”
第六章 新居 在东阳侯府的日子的确是刚开始,但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庄篱就将室内换了个样子。 倒也不是说大变样,只是换了一些摆设。 春月捧着一个绿釉莲花炉进来,问站在书案前的庄篱:“少夫人您看这样的可以吗?” 庄篱正在摆笔架,闻言看过来,点头:“可以,就是这样的。” 春月将莲花炉放在桌案上,再环视四周,墙上挂上了一支竹笛,桌上铺展了纸张,摆放了几个大大小小的青瓷碟,一个木匣子,一个青玉笔架。 有两个婢女在内室忙碌,将原本的帐子换成了素纱,帐子外悬挂上一只绣着彩蝶的香囊。 庄氏进门时候只带了一个包袱,除了两件换洗衣衫,便是琐碎的笛子,碟子,香囊,匣子等物。 虽然简单,这些琐碎之物在室内摆开,立刻添上了主人的气息。 春月知道常用的旧物能安抚一个人到陌生地方的不安,不管外表看起来多平静,庄氏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年轻女子,陡然进了东阳侯府,怎能不忐忑? “府里有养着荷花吗?”庄篱问,摆好了笔架,她也环视室内,视线落在窗台这边的花架上。 花架上摆着一盆兰花。 这么快就指手画脚了?刚从外边走进来的雪柳含笑说:“有,咱们府里有个花园,蓄了水,养了一池荷花。” 庄篱点头:“去帮我取一支荷花来插花瓶。” “少夫人,荷花现在还没开呢。”雪柳提醒说。 庄篱道:“无妨,就要荷花苞。” 一个穷苦孤女,懂什么美丑,随便吧,雪柳抬脚出去吩咐小丫头们,小丫头们很快折了一只荷花花苞来。 这边春月搬走了兰花,又拿了一个花瓶回来,这是一个土陶瓶,看起来很不起眼。 但这土陶瓶跟庄篱摆出来的碟子,找的香炉是类似的,庄篱看着春月不由一笑:“谢谢,你有心了。” 春月含羞一笑,婢女本分哪里当一声谢,将荷花插好。 庄篱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唤雪柳进来:“这是我吃饭的口味,你送去厨房,按照这个来就行,如有不合适不好做的,让她们告诉我,我再调换。” 雪柳扫了一眼,含笑夸赞:“少夫人好字。” 会夸赞说明懂书法,庄篱笑了笑,没有说话。 “少夫人的口味很清淡。”雪柳接着说,“食材缺少了去找就是了,做不出来就去问大厨房的人,哪里用少夫人调换。” 庄篱一笑:“我是说,调换厨娘。” 雪柳噎了下,不再说话,屈膝施礼退了出去。 看着雪柳向厨房去了,春月走出来,对另外两个婢女春红春香小声说:“你们都用心些,我看新少夫人也不是好惹的。”说着冲雪柳离开的方向努努嘴,“别跟她一样。” 春红春香应声是:“姐姐放心,我们断不会不知分寸。” …… …… 庄篱并不在意婢女们的小心思,布置好了房间,便让其他人不要打扰,开始焚香,习字。 桌案上的木匣子打开,看起来不大,却能推拉成两层,一层摆着银制器具,一层摆放着五颜六色的香料。 周景云说让她来家里,她既然同意了,就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如果因为侯夫人不喜冷待就自怨自艾,那是对不住周景云的心意,如果因为出身忐忑卑怯,则是对不住自己。 庄篱拿起银勺子舀了一点紫色粉末放在桌案上的碟子里,随后不断添加各种香料,伴着博山炉袅袅白烟腾起,但室内并没有丝毫香气。 白烟细长摇曳绵延不断,绕过柱子,拂过屏风,轻嗅花瓶里的荷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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