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侯夫人在定安伯府是不是真要受气。” 这边正闲谈,有小丫头气喘吁吁跑来“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回来了。” 三个婢女不由都站起来。 “掌嘴!”春月呵斥小丫头,“夫人回来怎么就不好了!” 小丫头也察觉自己失言,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我不是这个意思。”喘着气瞪圆眼,压低声音,“夫人回来了,带着定安伯家的阿锦小姐。” 婢女们神情一怔,春红更是脱口而出:“是那位要和世子再结亲的小姐?!”
第八章 来客 东阳侯夫人院子里婢女们垂首侍立,屏气噤声。 简单洗漱换了家常衣衫的东阳侯夫人走进东次间,许妈妈忙要捧茶,站在一旁的一个身穿碧罗裙的少女先一步接过。 “许妈妈,我来吧。”她说。 许妈妈看着少女明媚的面容,含笑让开。 东阳侯夫人已经坐在了临窗罗汉床上,少女微微屈身。 “你别生气,伯父不是故意不见您的。”她轻声说。 东阳侯夫人苦笑一下,她今日去到定安伯府,并没有被拒之门外,但进了门却由伯府的三夫人招待。 “太夫人昨日贪嘴吃坏了肚子,太医院的大夫让静养不见人,老伯爷去西郊灵泉寺了,大嫂一大早去娘家探望卸任回来的父亲。”定安伯府的三夫人,是庶子媳,缩手缩脚,“夫人别嫌弃,只能我来招待您。” 三夫人一向糊里糊涂上不得台面,伯府里招待人的事从不用她,以往东阳侯夫人见了,不过是含笑打个招呼,但现在她哪里能嫌弃,定安伯府有个人招待她,她已经知足了。 她开口要说周景云的事,三夫人却慌张说“夫人说得这些我不懂。”又说“世子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我们三娘福薄。”然后落泪。 话题也没办法继续了。 东阳侯夫人只能告辞回来。 不过临出门时,定安伯府的八小姐陆锦追了出来,跟着她上了车。 “义母。”陆锦再次将茶递了递,人半跪在东阳侯夫人身前,“自从接到世子哥哥的信,伯父就去西郊灵泉寺了,要是生气,当时就来找义父义母了。” 陆锦是定安伯府二老爷家的幼女,二老爷不能承爵,成亲就分了出去,一直在外地为官,二夫人身体不好,常年卧床,家里的孩子们也管不过来,定安伯太夫人挂念,特意将他的幼女接回来住,要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寻来寻去,觉得还是跟东阳侯亲上加亲好,但周景云一直回避。 前两年过年的时候,定安伯太夫人在一次宴席上当着宾客的面追问,周景云也是脾气一横当场拒绝了,场面很是尴尬,这时候陆锦出来跪东阳侯夫人。 “祖母是想跟夫人家亲亲不断,不如夫人认了我做义女。” 做了义女也算是一家人,定安伯府有了脸面,周景云也不用再抗拒,东阳侯夫人当场就应了。 想到当初两家差点生分多亏了陆锦化解,如今又是陆锦跟了过来宽慰,东阳侯夫人的脸色缓和,抓住陆锦的手。 “大人的事,与你无关。”她说。 陆锦坐在东阳侯夫人身侧,为她轻轻捶打肩头:“大人们也都是为了子女,是因为我们这些子女,才让你们如此烦恼。” 这话说得是,自从嫁了人为人妻为人母,喜怒哀愁都是围绕子女,东阳侯夫人长叹一口气。 “子女都是债啊。”她说,“活该我还债。” 陆锦轻声说:“能还债也是福。” 有些人就没这个福,比如定安伯,三女儿去世了,不在了…… 东阳侯夫人再次轻叹一声。 “三姐姐不在了,伯父不舍她离开,所以才会与侯爷夫人世子纠缠,这样,在伯父心里,如同三姐姐还在一般。”陆锦低声说,“如今世子终于再娶亲了,伯父不是生气,是茫然无措,不知怎么面对,所以避开了。” 将心比心,要是自己是定安伯处境,也会这般,东阳侯夫人握着陆锦的手:“我知道,别说定安伯无措,我也不知所措。” 陆锦嘴角闪过一丝笑,下一刻笑容变得俏皮:“我就知道,义母也被吓坏了。” 东阳侯夫人也不瞒着她:“我跟定安伯几乎是同时接到消息的,事先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说到这里又难掩恼怒,“景云真是荒唐!” 陆锦笑说:“世子哥哥是不是被义母逼急了?所以突然成亲?” “我哪有逼他!谁能逼得了他?”东阳侯夫人没好气说,说到这里又忙说,“其实当初先帝给他提过好几次亲,只有说到你姐姐的时候,他才同意了。” 所以周景云跟定安伯家的亲事,可不是因为皇帝下旨逼迫的,而是两情相悦。 陆锦明白东阳侯夫人的意思,抿嘴一笑,又轻叹一声:“这么多年了,世子哥哥能放下,也挺好的,否则他这样,三姐姐泉下有知也不安心。” 东阳侯夫人心里又酸又涩又开心:“我的儿,多谢你能这般想。” 陆锦倚在东阳侯夫人肩头:“世子是姐姐深爱之人,世子过得越好,姐姐才会更开心,义母你别担心,我会宽慰伯父。” 东阳侯夫人握紧她的手:“锦儿,能有你,是义母修来的福气。” 陆锦抬起头,笑说:“那义母让我见见新嫂嫂呗。” 东阳侯夫人微微一怔。 “义母,你也不带她上门,三叔母跟人说,怀疑是假的,根本没有这个儿媳妇,是你们推脱,怕我们逼你们再结亲。”陆锦笑说。 这个三夫人,就知道是个糊涂鬼,说的什么胡话,东阳侯夫人又急又恼:“我不带她去是丢不起这个人,等景云回来了,他自己带去见伯爷吧。” 陆锦笑了,说:“那义母让我见见呗,我是晚辈。” 东阳侯夫人神情犹豫:“她那样上不得台面……” “义母,你可不要这样说。”陆锦嗔怪,“她是世子哥哥的妻子,那在我心里是跟我姐姐一般了。” 按理说不该是嫂嫂么?东阳侯夫人闪过一念头,但姐姐也说得通,这些也不重要。 “你……”她迟疑一下,又叹口气,“见就见吧,她总是要出来见人的。” 说罢唤红杏。 “请少夫人过来。” …… …… 安静的室内有些忙乱。 春月将一套衣裙搭在架子上,再看另外两个婢女在帮庄篱梳头。 因为先前说侯夫人不在家,不用问安,庄篱只简单的挽着头发,此时突然说要见客,虽然没有珠宝钗环,头发总要梳好。 “阿锦小姐认了侯夫人为义母。”春月小声对庄篱介绍,“她也是先少夫人的堂妹。” 庄篱哦了声:“这还真是亲上加亲一家人。” 原本是要亲上续亲那种一家人,不过当着少夫人的面,不好提这个,春月轻咳一声问:“少夫人您看穿哪套衣服?” 不待庄篱回答,春月又神情紧张。 “这些衣服少夫人还没试过,不知道合不合身。” 针线房送过来几套衣服,但始终没人来量体裁衣,再新的衣服,不合身也不行啊。 “雪柳?”春月又说,四下看。 让她去针线房唤人来,万一不合身别个针凑合改一下也好。 在一旁等着红杏略有些尴尬,说:“雪柳先去夫人那边了。”又解释,“去见阿锦小姐,毕竟也是她家的小姐。” 春月忍不住动了动嘴唇,雪柳从出身上说的确是陆家人,但既然是跟着陆三小姐来到东阳侯府,就是侯府的人了,还什么她家小姐…… 再说了,雪柳在陆家的时候,这位阿锦小姐还在外地呢,两人根本就不认识,现在却一副恍若相伴长大般的主仆情深。 但雪柳到底是先少夫人留下的婢女,侯夫人和世子怜惜少夫人早亡,以及敬重定安伯府,对雪柳宽容又看重,以往世子不在家,她俨然成了院子里的女主人,梅姨娘在她面前也恭恭敬敬。 指责雪柳不是,不仅没用,还会被雪柳赶出去。 虽然现在有新少夫人,但在侯夫人和世子心里,只怕新少夫人也不如雪柳。 春月动了动嘴唇,将要说的话咽回去:“春红,你帮少夫人更衣,我去唤针线房的人来。” 梳头的春红手忙脚乱应声是。 庄篱已经从梳妆台前转过来:“不用换衣服。” 她站起来,看着自己身上的裙衫。 “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再说了,这位小姐又不是来看衣服的。” 是来看她这个人的。 …… …… 庄篱来到侯夫人这边时,院子里并没有先前猜测的侯夫人在定安伯府受了气的紧张氛围,婢女们进进出出有说有笑。 迈进室内,能看到东阳侯夫人歪坐在东次间的罗汉床上,微微闭着眼养神,神情柔和,另一边坐着一个少女,提着笔在桌案上写写画画什么,而雪柳站在一旁,指指点点。 “这里多一笔就好。” “原来如此啊。” “以前小姐告诉我的,最早家里的绣娘就是这样做。” “我说呢,跟现在家里绣娘做的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两人亲亲密密,少女又喊了声义母:“我给你做一双袜子,绣上这种花。” 东阳侯夫人闭着眼说:“我年纪大了,袜子上还秀花,花里胡哨的像什么样子。” “义母,你听我的吧。”少女娇憨说,“你不穿,就是不喜欢我。” 东阳侯夫人睁开眼,无奈说:“这怎么还要挟我了?” 侍立的仆妇婢女都笑起来“还不是夫人您惯的。” 屋内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夫人,少夫人来了。”红杏低着头说。 欢声笑语顿消。
第九章 姐妹 东阳侯夫人坐着,只垂着眼看手里的银耳羹。 陆锦对庄篱施礼,笑着说:“嫂嫂快请坐。” 庄篱看向她。 “这是定安伯家的阿锦小姐。”许妈妈在旁笑着介绍,“也是咱们夫人的义女。” 这是解释那声嫂嫂的称呼。 庄篱含笑还礼:“阿锦妹妹好。” 陆锦抿嘴笑,打量庄篱:“从世子哥哥这里论自然是叫嫂嫂,但我和嫂嫂论年纪,说不定我还大一些呢。不知嫂嫂今年多大?” 庄篱说:“到八月就满十六了。” 陆锦哎呀一声:“果然比我小两岁。”说罢上前牵了她的手引她坐下,见庄篱看旁边的桌案,上面摆着乱乱的纸笔墨,“我刚才在画花样子。”又问庄篱,“日常喜欢做什么?” 庄篱说:“也就是读书写字。” 陆锦哎呀一声:“肯定很厉害,不像我,抄佛经义母还嫌弃写的不好。”说着又笑,“以后让嫂嫂来抄佛经,义母就不会嫌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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