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他,他却不管不顾。 她说:“你流血了,再这么下去会死的。” 裴沅祯却笑得邪气,把她的手往下拉:“看到了吗?我快憋死了,你救我一救,兴许能活。” 那天,他丢弃了二十多年来的矜持,也抛却了他堂堂首辅大人的脸面,像个无赖似的哀求她、讨好她。 结束时,他身上的血流了到处都是,却笑得餍足。而她,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 “大人,这些传教士都查过了,他们来自闻香教。最初由个乡野村夫创办,鼓吹‘行气功、练丹术’方可解脱,招揽了大批信徒。后来一路南上,途经澶州、陵城等地传教,前两日才抵达京城。” 墨韵堂书房,裴沅祯正在跟安俊良议事。 闻言,他问安俊良:“你怎么看?” 安俊良忖了会:“大曌建朝不过百年,沿袭前朝佛教和道教。前朝败落时,民不聊生,民间便顿生许多宗教,这些朝廷并没管,当然也主要是这些民间宗教规模不大。可这个‘闻香教’发展速度甚是迅速,我认为当谨慎看待。” 裴沅祯点头。 须臾,他又问:“除了这个闻香教,谢芩可有踪影?” “谢芩并没无踪影,倒是属下等人在京城发现了许多紫星阁的人。”侍卫说。 “紫星阁?” “是,他们像是在寻什么人,行踪规矩而隐秘。” 安俊良看向裴沅祯:“我记得你说过,紫星阁阁主是谢芩,谢芩不露踪影,莫不是来寻谢芩的?” “应该不是。”裴沅祯道:“谢芩下落不明有可能是障眼法。” 默了会,他吩咐:“闻香教暂时先不用管,盯好紫星阁的人,大婚在即,切勿出乱。” “是。” . 八月十二,大吉日,宜婚嫁。 京城这日,红妆十里,满城热闹。大曌首辅裴沅祯在这一天,终于要娶妻了。 虽然裴沅祯名声不好,可婚礼办得盛大,舞狮的、打鼓的、杂耍的、唱戏的,应有尽有。 百姓们纷纷出门观望。 裴府管家还准备了好几箩筐铜钱,用马车拉着,随着迎亲队伍一路走一路撒。 众人跟过年似的欢乐。 而裴沅祯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前大红绸花鲜艳亮眼。 人们见过他穿官袍威风凛凛的样子,也见过他穿锦袍玉树临风的样子,这会儿见他穿了身大红喜服,明眸秀眉,丰神俊朗。 凡是见过这一幕的人,多年都难以忘记。 当年,裴沅祯十里红妆迎亲,风流如少年般,意气风发。 而此时,沈栀栀因起得太早,坐在床榻边困得不行。 过了会,她悄悄掀盖头看天色,见时菊笑嘻嘻地端着碗东西进来。 她问:“时菊,迎亲队伍何时到?我快撑不住了。” 时菊笑她:“新娘子在这天都会辛苦,成亲哪有不累的?” 她把碗端过来:“你快吃些,补足力气,晚上好成礼。” 成礼是怎么回事沈栀栀自然清楚,她羞臊地接过碗。 “这是什么?” “莲子花生粥。”时菊说:“有早生贵子之意。” 沈栀栀点头,拿勺子小口小口喝,说:“你出去看看,若是迎亲的来了,你喊我。” “好。” . 从裴府到平福巷,按理说只需走三条街就是。不过裴家长辈们觉得既然是裴沅祯娶亲,所幸便让全城都热闹热闹,于是商定迎亲队伍绕京城半圈。 只是婚轿到了长玉街时,出了点岔子。 一群闻香教徒吹吹打打地斜冲过来,将迎亲队伍冲断成两截。 裴沅祯沉脸:“怎么回事?” 顺天府府尹苏大人赶忙过来告罪:“大人,下官原本早已将街道清理了,只是碰巧撞上今日闻香教送佛仪式。” 百姓眼里,神佛为大,任你天王老子成亲也得为神佛让道。 裴沅祯目色沉沉看着送佛队伍不急不缓地从迎亲队伍中穿过,一半目光盯着沈栀栀的花轿。 确定这些人只是借道走过,而没起什么乱子,这才放下心来。 没过多久,迎亲队伍继续前行。 申时辰二刻,花轿到了裴府大门。 喜婆站在花轿前唱吉,唱完便喊道:“请新娘子下轿。” 等了会,没动静。 “吉时到,请新娘下轿。” 依旧没动静。 喜婆正要上前查看,裴沅祯倏地上前踢开轿门。 此时,花轿里空空荡荡,只一块绑着红绸的石头。
第110章 裴沅祯大婚当日, 新娘消失,此事震惊整个京城。 顺天府府尹、京城禁卫指挥使以及相关官员顿时吓得冷汗涔涔。 人是在他们巡防范围内消失的,推不了责。当即顾不得其他, 封锁城门, 连日连夜全城搜人。 一时间,原本热闹喜庆的日子弄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 闻香教所有教徒都被押入大牢中。 裴沅祯像疯了一样, 怒杀数十人,整个顺天府大牢里几乎染红了血。 第三天, 当他再欲屠杀闻香教时, 安俊良拼命拦着。 “大人,不能再杀人了,闻香教在大曌信徒众多,若你执意如此, 保不齐会引起公愤。” “况且,此生恐怕再难摘掉‘奸邪’的帽子。” 裴沅祯岂会在乎这个?他杀红了眼。 沈栀栀不知所踪,消失得半点痕迹也无,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若那些人只为要挟他, 这三天里至少该有消息。可若是那些人欲拿她泄愤羞辱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连着多日,他都不敢阖眼, 生怕梦见沈栀栀死的模样。 裴沅祯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面色却极其平静。平静得像暗流汹涌的海面, 令人胆寒。 他没说话, 绕过安俊良, 径自翻身上马。 安俊良看他行尸走肉般离去,摇头叹气。 . 裴沅祯骑马出城, 这几日所有裴府的侍卫都出动,向京城以外两百里的地方搜索。 却如同大海捞针,仍旧没有沈栀栀半点音讯。 他在岔路口停下来,望着长路尽头,呆愣了会。 身后的侍卫问:“大人,要去哪个方向?” 哪个方向? 裴沅祯也不知哪个方向。 他每天不停出门,希望听到有人来禀报消息,又希冀能在路上遇见她的身影。 或许她只是调皮出门玩了一趟。像上次在淮武县客栈时,她灰头土脸地回来,然后委委屈屈地跟他说,她又累又饿。 少顷,一阵眩晕袭来,裴沅祯撑着马闭了闭眼。 随后,勒紧缰绳选了条往东的路。 东边是座村庄,离京城不远。他们一行人路过时,村里有些江湖人在这卖艺。 因裴沅祯大婚,全国各地的人都来京城凑热闹,原是想趁此机会挣些钱,却不想出了这种事。京城百姓们人人自危哪里还有闲心看卖艺?是以,这些人不得不又离开京城,沿着周边的一些村镇卖艺挣钱。 裴沅祯远远地听见一阵惊呼声,他停下马,转头朝那边望过去。 这几天为了找沈栀栀,他开始疑神疑鬼。有时候路上碰到有人推车,就怀疑沈栀栀藏在车里头,命人搜一遍。有时候看见戴斗笠的女子,也要亲自上前查看,怀疑那戴斗笠的女子是沈栀栀假扮的。 这会儿,他望着街边杂耍,那些人正在表演幻术。 只见一人掀开绸布,露出笼子里关着的动物,是一只狐狸。 那人盖上绸布,嘴里念叨几声,又做了些诡异夸张的动作后,再掀开绸布时,笼子里的狐狸变成了个小女娃。 如此反复,过了会掀开绸布,小女娃又变成了条狗。 周围的人皆不可思议,直呼神奇。 裴沅祯静静看了会,索然离去。然而没走多远,倏地停下。 “回京城!”他吩咐:“立即将所有人召回京!” “是。”侍卫领命而去。 . 裴府,奚白璋和安俊良见他这么快返回,且面色严肃,以为是得了沈栀栀的消息。 “怎么样?”奚白璋问:“查到沈姑娘在何处了吗?” 裴沅祯摇头:“我们中计了。” 奚白璋和安俊良互相看了看:“什么计?” “若没猜错,劫走栀栀的人应该是谢芩。” 奚白璋说:“可我们查过了,闻香教跟谢芩并无关系。” “不,劫走栀栀的人是谢芩。”裴沅祯说:“他让我们误以为劫人的是闻香教,于是将全部视线放在闻香教上。” “我还是听不明白,”奚白璋说:“沈姑娘入轿时好好的,直到路上碰见闻香教才丢失,这里头怎么就不是闻香教做的? 裴沅祯道:“闻香教路上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动手,而且当时我盯着轿子,没有看到轿子周围有何异动。” “那沈姑娘是如何丢失的?” “幻术。” “幻术?”奚白璋和安俊良皆不解。 裴沅祯解释道:“这些是江湖把戏,所谓幻术便是用一种迷药,让周围的人产生幻觉,把某一件物体看成另一件物体。” “你的意思是?” “沈栀栀早在上花轿前就已经被人调换了。” “原来如此!”安俊良说:“好个障眼法!我们只顾捉拿闻香教,却忽视了谢芩。谢芩趁乱离开京城,等我们发现时,他早已带着沈姑娘逃之夭夭。” 听得此,奚白璋倒是松了口气:“若真是谢芩,那沈姑娘应该还活着。谢芩如此大费周章地劫人,定是沈姑娘身上有可谋之处。既如此,沈姑娘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他这厢话落,裴沅祯心底也同样松了口气。随即支撑不住,两眼一黑,突然倒地。 众人大惊。 奚白璋赶紧上前诊脉:“无碍,他只是太久没歇息,让他睡一觉就好。” 等安顿好裴沅祯,奚白璋跟安俊良出门。 奚白璋倒是担忧起了另一件事,说:“闻香教既是被人利用,那裴沅祯岂不是错杀了许多人?若事情真相大白,朝中必定会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对他不利。” 安俊良道:“也不算错杀。” “此话怎讲?” “你恐怕不知,这些民间宗教多以敛财为目的,为祸乡民。”安俊良说:“闻香教鼓吹的行气功、炼丹药乃邪术。况且他们发展速度如此之快,若说没人在背后推动我实在不信,这样的民间宗教极易为人所利用成为反朝廷的工具。大人早有收拾闻香教之意,借此由头敲山震虎未必不好。” 奚白璋狐疑问:“你的意思是,推动闻香教的人是谢芩?” 安俊良说:“我只是猜测,或许闻香教跟他有勾结。不然这群人为何不管不顾冲撞大人的迎亲队伍?” “我看十有八九是这样。”奚白璋说:“谢芩倒是聪明,借助闻香教打掩护。闻香教信徒多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以百姓为肉盾对付裴沅祯,实在恶毒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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