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栀栀加快语速:“奴婢担心阮乌打碎了就提醒它,结果才提醒完,茶壶就掉地上了。” 她打开匣子,里头是几块碎片,还带着未洗净的茶渣。 “大人,这个壶是阮乌打碎的,虽然不关奴婢的事,但奴婢想了想还是得跟大人说清楚。” “所以......你是来告状的?” ? 沈栀栀一懵,赶紧摇头:“奴婢可没这个意思。” “那你想说什么?” “就想说不是奴婢打碎的,奴婢不能赔钱。奴婢怕陈管事她们拿奴婢顶罪,所以提前跟大人解释清楚。” 打碎大人的东西,总要有人出来担责,陈管事自然是不敢让大人的爱犬担责,那只能让她担责了。 沈栀栀又不傻,她才不当这个冤大头。 裴沅祯静默...... 他身旁的侍卫也跟着一言难尽地静默...... 就,不知该说这丫头傻呢,还是该说她胆子肥。 这等小事也敢拿来扰大人。 若是以往,这种没眼色的丫鬟,大人早就让拖下去砍了。但这会儿,大人居然迟迟没动静。 侍卫们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窥探裴沅祯。 但裴沅祯没什么表情,他衣袂一飘,转身走人了。 “哎大人.....大人......” 沈栀栀茫然站在原地。 裴沅祯这是何意?到底要不要赔钱啊? . 沈栀栀抱着匣子回了明辉堂后罩楼,才出玄关就见个侍卫站在那。 “霍秉?”沈栀栀问:“你今日不当职吗?” 霍秉抱拳:“沈姑娘,我是专程在这等你的。” “等我做什么?” 霍秉从袖中掏出一吊钱:“这是上次的酬金。” 沈栀栀高兴,接过来数了数:“你给多了,只要二十文。” “不多,我把这次的酬金也一起付了。”霍秉说着,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过来。 “在下还想劳烦沈姑娘一趟,”他说:“这是我家乡的小玩意,还请沈姑娘转交给她,当是个念想。” 沈栀栀接过来。是一张木雕脸谱,脸上五官画得滑稽有趣。 她笑道:“你们家乡还有这个?可真有意思。” 霍秉道:“我们家乡是莆仙戏传承地,戏曲最出名。” “好,”沈栀栀应他:“我定会交到她手上。” “多谢沈姑娘。” . 紫砂壶的事最终不了了之,陈管事知道了也没追究,只让人重新从库里挑选了个差不多样式的给补上。 沈栀栀的钱袋保住了,她松口气。 端午过后,转眼就入夏,天气渐渐热起来。 此前陈管事派人来小院种了许多驱蚊草,蚊虫果真少了很多。沈栀栀睡前喜欢在院子里坐上一小会,或是自己哼曲,或是跟方月说说话。 这夜,她沐浴过后,披着件薄衫坐在院子里吃甜瓜。 甜瓜是时菊托大壮送来的,沈栀栀把甜瓜放在井中泡了一下午,这会儿清清凉凉脆甜爽口。 见方月匆匆进门,她喊:“方月忙完了吗?快过来吃瓜。” “姐姐,”方月道:“府上走水了。” “哪走水了?” “储玉院,”方月说:“适才我看见许多小厮侍卫过去了。”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走水?火势大吗?” “我也不清楚,听说烧了好一会,应该挺大。” 不知为何,沈栀栀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放下瓜:“走,我们去看看。” . 沈栀栀和方月小跑去后院,此时整个后院已经乱哄哄,路上随处可见小厮和婆子们提着水桶。 站在莲池桥上都能瞧见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有人说:“储玉院的屋舍烧去了一半,不知道人有没有事。” 沈栀栀加快脚步,她在储玉院有几个认识的姑娘,以前给她买过胭脂水粉。 等到了近前,她看见大壮正在指挥人扑火。 “大壮哥,”她穿越人群跑过去:“里头的人怎么样了?” “栀栀妹妹来做什么?这会儿可乱了。” “我来帮忙。” 沈栀栀眼疾手快夺过一个年迈婆子的水盆,说:“给我吧。” 她跑到水缸里打水,然后又跑回来递给大壮:“怎么突然走水了?” 大壮冲到前头把水一泼,然后又跑回来,抹了把汗:“据说是临湘阁最先起火,因是夜里也没什么人发现,后来火势就大起来。” 听见临湘阁,沈栀栀心头一跳,忙问:“那临湘阁里头的人呢?没事吧?” “死了!”大壮说:“适才侍卫抬出来的,烧去半边身子。” 沈栀栀呆滞,愣愣地望着临湘阁的方向。 前两日,她才帮霍秉送东西给冯姑娘,而冯姑娘就住在临湘阁。 那么个鲜活的美人,突然就死了。 她下意识地往人群中寻找,没看见霍秉的身影,也不知霍秉是否得知了消息。 . 这场火势很大,大约扑了两个时辰才结束。 沈栀栀是在四更天回明辉堂的,回来后见明辉堂灯火通明,而且侍卫也比平时多了几倍。 陈管事和其他几个管事站在一起,似乎也一夜没歇息,个个面色疲惫。 沈栀栀悄悄走过去:“陈管事,发生何事了?” 陈管事凉凉地睇她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哦。” 沈栀栀撇撇嘴,索性懒得再管,回屋睡觉去了。 次日醒来,窗外阳光灿烂。 吃过早饭后,她去了明辉堂。跟往常一样,这里又恢复了静悄悄的气息,仿佛昨夜走水的事没发生过。 没人提及半点,也没人脚步慌忙。 她沿着回廊寻霍秉。 也不知为何,她还是想安慰安慰他,人死不能复生。 可寻了许久,也没见霍秉的身影。最后,她逮着几个巡逻的侍卫问:“霍秉今日没当值吗?” 打头的侍卫目光怪异地看她,摇摇头,走了。 沈栀栀再问其他人也是如此,皆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她心下疑惑,又去找大壮打听。大壮在前院有个干爹,他平日的消息几乎是从干爹嘴里得知的。 大壮听她找霍秉,惊讶:“你找他做什么?” “储玉院死的那个姑娘就是霍秉他......” 沈栀栀停下,霍秉跟冯姑娘的事不好宣之于口,于是说:“是他老乡。” “栀栀妹妹别找了,霍秉不在。” “不在是何意?” 大壮左右看了看,小声道:“被抓起来了。” “为何?” “他是细作。”大壮说:“连同储玉院死的那姑娘也是细作。” 大壮又道:“你可知那姑娘为何死?是自己把自己烧死的,为了毁灭证据,不过最后还是被侍卫找到了。霍秉见势不妙欲逃,但被捉了。” 沈栀栀很懵,一时难以置信。 霍秉和冯姑娘不是苦命鸳鸯吗,怎么就突然变细作了? “总之,栀栀妹妹别打探了。”大壮道:“霍秉犯的可是大错,通敌、叛主,大人不会饶他。” 沈栀栀怔怔地往回走,心情沉重。 进了自己的小院,方月问她晚上想吃什么,沈栀栀摇头。 过了会,她问方月:“我右眼皮一直跳怎么回事?” “我家乡有句俗话,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说。 方月笑:“姐姐昨晚没睡好罢了,哪有那么灵验的事?” 可沈栀栀倒霉得很,就是这么灵验。 吃晚饭的时候,小院冲进来几个侍卫,说她跟霍秉和冯如意是一伙的,把她押进了地牢。 . 沈栀栀蹲在黑漆潮湿的地牢时,另一处黑漆之地有人在谈论她。 “事情败露了,所幸重要的证据已毁,查不到我们头上来。” “不能掉以轻心,时刻让人观察那边的情况,若是发现有异,立即诛杀霍秉。” “那个丫鬟呢?”有人问:“她从中传递消息,如今也被关在地牢中。” “她并不知情,于我们无威胁。不过,她入地牢也不是完全没用。” “怎么说?” “我们能趁此机会,试探裴沅祯对这丫头有多喜欢。” “好主意!裴沅祯多疑,若这丫头此次能化险为夷,这颗棋子日后可重用。若是不能,一个丫鬟死就死了,于我们也无损。” . 沈栀栀在地牢关了两天,这两天倒是没饿着她,一日三餐有人准时给她送。 只不过让她奇怪的是,自从关进来后,除了第一天有人审问了两句,之后就再没人来。也没严刑拷打,也没人告知她以后该如何。 沈栀栀待得心慌又无聊。 她捏着颗石子在墙上画王八,几乎要把墙壁画满了。 她挣扎过,喊冤过,也哭诉过,但没人理,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 而她不知,周围有人暗暗观察她的动静。 那侍卫观察了两天后,挠挠头,径直去明辉堂禀报。 裴沅祯正在看书。 看完一页后,出声问:“怎么样了?” “大人,”侍卫道:“属下并没发现沈姑娘有何异样。这两日,她在牢里吃完就睡,睡醒就在墙上写写画画,偶尔自言自语嘀咕。” “嘀咕什么?” “担心她银钱被人挖出来,说埋在树下不大稳妥。” “......” 裴沅祯默了默,吩咐:“那就去挖。”
第8章 狡兔三窟之计被沈栀栀发挥了个淋漓尽致,等侍卫把全部银钱挖出来时,裴沅祯自己都惊讶了下。 “沈姑娘藏得很隐秘。”侍卫说:“属下寻了数十个地方才寻到,有的甚至藏在墙头瓦缝中。” 侍卫把挖出来的钱一吊一吊地掏出来,约莫有二十多吊钱,其中还有两锭银子。 裴沅祯望着那些零零散散,用绳子绑成死结的铜钱,默了会。 问:“发现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现,”侍卫说:“属下把藏钱之地都翻了遍,没有发现其他罪证。银钱也数过了,一共五两和六百钱。” “......” 少顷,侍卫问:“大人,银钱要不要再埋回去?” “不必了。” 既然没有可用的消息,裴沅祯也就懒得关心这种小事。他转头又去吩咐其他,等吩咐完,径直出了门。 侍卫们望着桌上的银钱,一时拿不定主意。 其中一人提议道:“要不......装起来先放着吧,大人没吩咐,咱们不能乱动。” 侍卫点头,取了个匣子过来装钱,然后就放在裴沅祯的屋子角落。 . 阴森昏暗的地牢里,一人被锁扣绑住双脚,他靠着铁栏杆,一动不动地盯着墙壁狭小的窗口看。 那窗口不大,约莫婴孩的身躯大小,却透进来几束灿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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