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家荡产后,自己尚且能改变,小娘子尝到了人间疾苦,学会如何过日子,是好事。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掌柜把天麻包好,谢劭上前接过,先走在前,刚到门口,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嗝~”无比响亮。 谢劭一愣,转过头。 身后的小娘子神色呆愣,片刻后缓缓地转过身,问跟前的掌柜,“要不掌柜的替我把一下脉,最近我总觉得腹胀。” 掌柜不过是个卖药的,哪里会把脉,含糊地道,“三奶奶莫不是积食了?” 温殊色埋头思忖,“今日是吃了几个荞面馒头。” 谢劭:…… 掌柜的一笑,“粗粮是好,可也不能多吃,三奶奶回去多走动,喝些温水,很快就好。” “多谢掌柜的。”道完谢出来,嗝儿一个接着一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谢劭几次偏过头,看着身旁抽搐的小娘子,模样着实可怜,自己虽已领职,俸禄却还未发放,如今府上能吃的也就只有白粥和馒头。 他无所谓,娇滴滴的小娘子怕是扛不住,转身把药包递给了她,“先去马车上等我会儿。” 人一走,温殊色便捂住心口,长吸了几口气,天知道她刚才有多慌,本就吃撑了,急急忙忙跑下来,不打嗝儿才怪。 “娘子,奴婢去给您买份饮子吧。”这嗝儿抽的,她看着都难受。 温殊色摇头,“不……嗝~不可轻举妄动。” 祥云一副心痛担忧,扶着她,“马车上有水,咱先上马车。” 温殊色点头,一面打着嗝儿,一面赶去了马车,坐在马车内抱着水袋喝了快半袋子水,嗝儿才稍微慢了下来。 实属受到的惊吓太多,至今还惊魂未定,双眼发直,还没缓过来。 祥云也心有余悸,趴在马车窗口,“娘子,太惊险了。”又道,“姑爷不是在王府当值吗,怎么到大街上来了,看来娘子以后出来得小心了。”叹一声,“娘子为了一口吃,也真是不容易。” 确实不容易。 半个月了,她没买一件新衣,首饰发簪也戴不成了,吃口东西还得偷偷摸摸,如同做贼,她太不容易了。 还差一个老员外呢,任重而道远,她不能前功尽弃。 嗝儿终于停了,谢劭迟迟未归,温殊色撩开车帘,正想问人去哪儿了,一眼便见到了从白楼里出来的俊俏郎君。 温殊色一愣,问外面的祥云,“你家姑爷是不是发财了。” 祥云也看到了,摇头说不像,“娘子早上好歹还‘吃’了几个荞面馒头,姑爷好像只喝了一碗白粥。” 温殊色:…… 这丫头,说话越来越高深了。 人很快到了跟前,主仆二人都闭了嘴。 谢劭钻进马车,看了一眼坐在里面的小娘子,似乎已经平复了下来,“好了?” 温殊色点头,目光盯着他手里的食盒,“郎君买什么了?” 谢劭没答,挨着她坐下后先问,“温家没给你饭吃?” 温殊色噘嘴,“别提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温员外说养不起我,让我回家吃郎君的俸禄。”又往他旁边的食盒看去,“郎君也没吃饭?” 谢劭倒能理解,她这张嘴,确实难养,尤其是如今自身都难保的温淮,把手边的食盒递给她,“吃吧。” 温殊色愣住。 谢劭解释道,“前两日抄书,赚了一两多银子,贵的买不起,你先且忍一忍,等月末发了俸禄,日子会好过一些。” 温殊色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盘咕噜肉,色香味俱全,还冒着热气。 狭小的空间内,味儿很快散发了出来,尽管自己已经油腻地想吐,却觉得这一盘东西比她适才吃的那一桌大鱼大肉还要弥足珍贵。 因为它不仅是一盘肥肉,还有身旁郎君待她的心意,自己喝白粥却给她买肉,这样的感情怎能不让人感动。 感天地泣鬼神都不为过,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感动之余免不得吐出一句贴心话,“郎君,我突然觉得,嫁给你我一点都不后悔了。” 患难见品行,这样的郎君能坏到哪儿去呢,甚至觉得一辈子跟着他,也不是不行。 身旁的郎君却完全不知自己在小娘子的心中突然有了如此高的地位,只觉得小娘子这话太过多余。 后悔还来得及吗。 轻“嗤”了一声,随意瞟过去,“能怎么办,拜过堂我总不能休了你,既然不能休了你,便不能把你饿出个好歹来。”末了还加了一句,“虽说你这样的败家娘子,很容易被休。” 这人真是多长了一张嘴,好好的人情不要,非得让人对他感激不起来。 吃是吃不下了,问他,“郎君还没吃饭吧。” 谢劭别过头去,“我不饿。”可喉咙却经不住吞咽了一下。 温殊色:…… 罢了,不就是一张嘴,就当没长耳朵吧,看一个人靠心体会便是,逐问,“郎君,你会玩手势令吗。” 会饮酒的儿郎,哪个不会手势令。 谢劭狐疑地看着她,她该不会是想同他玩吧。 果然他猜得没错,小娘子一脸兴致,“如今是午食的点,郎君应该不忙,咱们来玩一把,赢了的吃肉。” 真幼稚。 一盘子肉还得靠玩手势令,他得有多落魄,不想把自己的惨状再扩大,一口回绝,“我已经吃过了。” 小娘子没放弃,“之前听明家二公子说,凤城内要论玩手势令,还得数郎君最厉害,从未输过,我一直心生仰慕,却没机会见识,如今郎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成一家人了,我也就不客气了,让我见识一下呗?” 明二公子? 他听话只听了半截,“就是那位为你绝食一天的明家二公子?” 温殊色:…… 突然翻起旧账,还是听来的墙根,就很没意思了,“都是之前的事,我这不是已经嫁给郎君了吗,郎君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谢劭讶然。 试问他得来的便宜在哪儿,是让她把自己的家给败了? 小娘子见此路行不通,索性使起了激将法,“郎君你是不想玩,还是玩不起。” 去酒楼饮酒同一帮兄弟玩玩,能图个乐子,坐在这儿同一个小娘子玩,能有什么意思,但见小娘子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只能配合,“三局两胜。” “成交。” “三,五……” 果然小娘子输了,却没有该有的沮丧,把咕噜肉递到郎君跟前,“吃吧。” 谢劭:…… 眼见一盘子咕噜肉进了一半他肚子,忍不住抬头,目露鄙夷,“你怎么那么笨。” 温殊色倒吸一口凉气,瞪着他,是他不识好歹,可别怪她了,“再来。” 士可杀不可辱,小娘子开始去揪他的动作,“郎君你出慢了。” “哪儿慢了。” 小娘子却突然不讲道理,开始人身攻击,“我知道了,原来郎君赢出来的名声,靠的都是这等雕虫小技。” 这话谢劭不愿意听了,拂帘同外面的闵章道:“你过来盯着。” 温殊色不示弱,推开另一边的直棂窗,把祥云也唤了过来,“你也盯着姑爷。” 输赢是小事,不能看不起人,两人重新开始。 各自的小厮和丫鬟,一边窗口趴一个,纳威助喊,“娘子,五。” “公子,出一……” 两人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早已经偏离了原来的初衷,一双筷子,也不分彼此,赢了自个儿夹肉往嘴里塞。 等到碟盘空空如也,两人齐齐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腹中的饥饿感没了,先前郎君还如一只斗胜的公鸡,突然从这幼稚得如同在降他智慧的游戏中,意识到了什么。 窥了一眼小娘子,小娘子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空盘出神。 瞧他干的好事,谢劭捏了一下眉心,悔不当初,同一个小娘子抢食,损了大德,起身下马车,“我先去当值,下回再给你买。” 温殊色怎么也没想到会成这样,油腻腻的东西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块,胃里撑得难受。 紧要的是人家抄书辛辛苦苦赚来的一盘子肉,让自己给浪费了,内疚又自责,小娘子从窗内探出头,冲着前面那道脚步匆匆的背影道:“郎君明儿早上先别急着走,我给你做几块米糕。” 姿态像极了贤妻良母。 谢劭回头,也给出了身为夫君的态度,“早些回。” — 结果第二日早上,谢劭坐在屋里等她的米糕,等了一炷香,却等来了小娘子一句请示,“郎君,我去一趟明家,晚点回来。” 看着她空着的双手,也能猜到,昨日她说的那话已经被狗吃了。 心情不是很好,人也不爽快,“你每日倒没闲着,比我当值还忙。” 话音一落,小娘子突然上前来攀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屋里拽,谢劭脸色一变,她想要干什么,大白日难不成还要美□□惑。 心雷大作之时,小娘子附耳过来,吐出另一道惊雷,“周世子有隐疾,明大娘子要退婚。” 谢劭一愣,“什么?” “郎君不知道吗,昨儿下午周世子同明大娘子约了一面,周世子亲口说的,他夜里有难言之隐,明大娘子要是介意的话,可以退婚。” 谢劭蹙眉,愈发懵了。 “你说这周夫人也是,世子既然有隐疾,怎还出来议亲呢,这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吗。”心疼地道:“可怜阿圆昨夜哭了一个晚上,再过两月就是婚期了,还不知道能不能退,要是不能退,那阿园,岂不是守一辈子活寡。” 谢劭盯着一脸愁苦的小娘子,心道,她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什么话都说。 小娘突然盯着他。 那样的眼神,很难不认人误解。 谢劭一窒,她什么意思?他好得很!正欲澄清,又听她说,“谁不知道郎君与周世子关系交好,好得如同穿同一条裤子,郎君定也知道内情,为何不与我提前说呢,郎君可知道这等行为乃欺骗,礼法不能容。” 他同周邝关系确实不错,但倒也没好到穿一条裤子,多的不便说,清了一下喉咙,委婉地道,“据我所知,没有这事,是不是明大娘子误会了?” 温殊色却不如此认为,“他亲口说的,还能有误?”见他似乎不知情,没再浪费功夫,“我去一趟明家,再问问阿园。” 所以,他的米糕是彻底没了。 “对了。”小娘子突然又转过身,以为她终于想起来了,却听她道,“郎君也帮我也打听打听呗,周世子是不是……” 谢劭不想看她,偏过头,“个人隐私,不能过问。” 温殊色又凑上去,“郎君难道不好奇,不想知道吗。” 这有何可好奇的,没有的事,“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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