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琛骑着从陈令希手中“借”来的马,疾行在街面上。不一会儿功夫便到了东坊内的命格堂。 凌琛不过抱着一丝期望,但不出所料,命格堂的门紧闭。他试着问了周围的铺子掌柜,但得到的回答都是“今日尚未见着袁娘子”。 凌琛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偌大的蜀城,阿瑶早已无亲无故,她还能去哪呢?若真的是刘祥……凌琛不敢想下去。 * 巧的是,刘祥正经过此地。有官吏来报,陈员外的人已将环城桥的铁链打捞了上来,此刻许多人围在河边也不知在做什么。 刘祥心中忐忑,他知晓这铁索是老六派人用特制的液体一点点熔断的,他们夜观天象,算准了那日会有暴雨,又找人以立功挣钱为诱惑撺掇李大打头阵上了桥。一切都按照他们设的局在顺利进行着。如今铁链打捞上来了,也不知上面有没有留下什么异样的痕迹。 刘祥想要亲自去看看。 “凌侍郎,你这是?” “袁娘子有东西落在命格堂,凌某特替她来取。刘县令这么急,是要去哪?”凌琛盯着刘祥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唯恐错过刘祥任何一个表情。 果然,刘祥一怔,“听闻环城桥的铁链被打捞上来了,兴师动众地聚集了好多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这才打算去看看。” “刘县令可真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啊。”凌琛揶揄道。 刘祥却没听出其中的深意,得意道:“凌侍郎谬赞,一方父母官,自然是要心系百姓的。袁娘子的物什可取好了?同刘某一道去看看吧?” 凌琛沉默片刻,刘祥的样子看着不像知晓阿瑶不见了。他未拒绝刘祥,跟随着一同到了环城河边。河边的人群在余平湘和陈令希的安排下已然散开,在桥头的亭台下休息。 “刘县令,你怎么来了?”余平湘趁刘祥不注意,朝凌琛点了点头后,一脸和善地迎了上去。 听刘祥说明来意后,余平湘不以为意地指着那铁索道:“是打捞上来了,昨日风大雨大将铁索硬生生扯断,加之河水冲刷腐蚀严重,恐怕要重新换个铁链,再重新浇筑桥头了。是个大工程,得花不少银子呐。” 刘县令松了口气,看来它们并未看出什么端倪来。铁链换了也好,旧的丢到熔炉处理了,真相将永远没人知道。 余平湘又说道:“此处有陈员外坐镇,刘县令就放宽心请回吧。李大的尸首也没下落,想是被河中的鱼给蚕食了。哎,天可怜见。” 刘祥一听,喜上眉梢,他极力地控制住快要溢出的笑容,拱手告辞。 刘祥走后,余平湘方才拉着凌琛走到一个角落问道:“阿琛,袁娘子找到了吗?昨日之事难不成与刘县令有关?” 凌琛摇了摇头,“不在命格堂。我先回一趟袁府再看看。今日事毕后,你将陈员外带来袁府,刘祥的事我们细说。” 凌琛回到袁府别院,只有两个留下的侍卫在,问了也是说并未见着袁娘子。侍卫武功高强,若是有人强行带走阿瑶,怎会听不到挣扎反抗的动静?莫不是用了迷药? 凌琛烦躁地在袁芝瑶的厢房中踱步,试图从屋内留下的痕迹中找到蛛丝马迹,却没有任何的收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恐慌的感觉了。 他在妆奁前坐下,看着桌上的珠花发呆。片刻后,他站起准备要去县衙报官,门外传来了叩门声。 “何事?” 门外却无人回应,凌琛不耐道:“到底何事?”凌琛快步走到门前推开,却看到袁芝瑶委屈巴巴地站在外头。
第15章 袁芝瑶的身上还穿着昨夜的衣衫,脸上素净未施粉黛,乌黑的发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个髻。她听到门吱呀被打开的声音,抬起头便看见凌琛一脸的失而复得。紧接着眼前一黑,便被凌琛拥入了怀中,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喘不过气来。 袁芝瑶死命用手抵在凌琛的腰间,可凌琛却不为所动,“你去哪儿了?为什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我差点以为……” 袁芝瑶用手掌拍打着凌琛,这才让他察觉出不对劲来,松开了力道。 袁芝瑶涨红着脸,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发出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娇喘,说出的话中深意虽让凌琛摸不着头脑,但却让他心下一沉,“侍郎自重,莫要让人误会。” 凌琛本想问她,误会了什么?但他看着袁芝瑶因缺氧而泛起水汽的双眼,眼眶微红,带着点娇嗔和恼怒,而柔嫩的双唇饱满湿润,翕动间带着香气,凌琛的脑子便停止了转动,双手也停在半空中甚至忘了放下。 “凌侍郎?” 凌琛这才回过神来,轻咳了两声,岔开话题道:“你去哪了?” 袁芝瑶并不回答,她警惕地朝周身看去,见四下无人,才拉起凌琛的衣袖往屋里去,还不忘关上了门。袁芝瑶从衣袖中掏出一块破旧的布帛,上面赫然用碳灰画着一个图案,细看能分辨得出,那是一个六芒星。 袁芝瑶急促地呼吸着,“今日天刚蒙蒙亮,我睡不着早早起了身,正巧徐二从院墙外丢了个小石子进来,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找我,我便悄悄跟着去了。那时天色尚早,便未惊动侍郎。到了徐二家,他给了我这个,说是李大出事前塞到他衣袖里的。这图案我见过,不止一次。” 凌琛眉心一跳,难不成那晚的刺杀,阿瑶也看到了剑身上的六芒星?凌琛眼神示意袁芝瑶继续说下去。 袁芝瑶看了眼桌上那杯还未来得及喝下的茶水,说了句“阿瑶逾矩了”,便端起仰头喝下。冰凉的茶水顺着喉间滑下,袁芝瑶这才觉得情绪平缓了一些。 “侍郎可还记得,你初到蜀城那晚,有山贼和一群不知来历的黑衣蒙面人闯入府中。那人想要杀我时,我在他的剑身上看到了一个同样的标记。但其实,那日并非阿瑶第一次见着那个标记。阿瑶之前与侍郎说过,此前刘县令曾找过阿耶说了什么,后来袁府就搬迁了。其实那次,刘县令还带了个男子来,阿瑶看见那男子脖颈处,也有这样的标记。” 凌琛双唇抿起,蹙眉沉思,刘县令与这些人果然有牵连,也许一切的源头,就是三年前的基建库银。凌琛脑子里渐渐将这一切串了起来—— 三年前,刘县令贪了库银,派人不知用了什么条件,让在蜀城有些话语权的袁家举家搬迁至新建的府邸,而蜀城百姓见状便也放宽了心纷纷购置入住。天未降灾,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天若降灾,便是浩劫。自己初到蜀城,便遇上了刺杀,想是那帮人心中有鬼,觉着自己发现了三年前建的房屋有猫腻,便胆大包天企图刺杀朝廷命官。后又发现库银一事恐被泄露,便神不知鬼不觉杀了李大。 而经手这些事的人,都有个共同点,身上或随身携带之物上都有个六芒星标志。刘县令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当是没这个能力和权势号令这样一群可只手遮天又武功高强之人为自己办事的。况且,顾尚书与刘县令素来无交集,却也在死前画下了这个标志。这所有的背后,定有个权势滔天之人,他织网多年,蛰伏在阴暗处,一口一口吞噬着本不该属于他的一切。 “侍郎?侍郎?”袁芝瑶见他一言不发,眉心都快拧成麻花了,忍不住出声唤他。 “你今日去徐二家,有没有被什么人发现?” “应是没有的。天刚亮,街面上几乎没人。” “李大将这个东西给徐二前还说过什么没有?” “徐二说,出事前一日李大和他说过,晚上有贼人进了屋,但可能见屋内破败也没拿什么东西走。出事那日,李大刚到环城桥,和几个一起修桥的在桥头的亭台下攀谈了一会儿,突然转身不知去了哪里,回来时浑身湿漉漉的。接着便自告奋勇上了铁索桥,上桥前悄悄给徐二塞了这片布帛,说要交给凌侍郎,还说要食言了。只是徐二与侍郎不相熟,思来想去便交予了我。” 食言?指的是请自己和阿瑶吃酒一事吗? 所以李大已经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上了铁索桥?应该是在攀谈时发生了什么,亦或是听到看到了什么,否则不会突然离开,偷偷画上个六芒星。 “我知道了。这布帛给我吧,莫要再对任何人提起此事,徐二那边你再找个机会与他说,也小心莫要被人发现经手过这个东西。”凌琛接过袁芝瑶手中的布帛,将它塞进衣袖里。 此事不宜声张,毕竟,这六芒星背后到底是何人,还不知晓。 凌琛觉得蜀城不太平,与李大接触较多的徐二,还有阿瑶,都不安全,得想个法子护在自己身边。 “侍郎,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大的死,是不是并非意外?”袁芝瑶低声问道,她隐约感觉到,此事并不简单。 “嗯。” “那为什么不报官彻查?” “不可。此事也许与李大知晓了刘县令家的库银一事有关,就算报官也会被刘县令想法子搪塞过去,还会暴露我们自己。” “那……李大就这么冤死吗?这六芒星又与李大的死有什么关系呢?” “此事莫要多问,知道得越少越好。记住,你今日并未去过徐二家,也并未见过这片布帛。” “……阿瑶记下了。”袁芝瑶不解,但侍郎吩咐的事情,照着做总是没错的。 “那……侍郎若是没别的事,阿瑶洗漱一番便去命格堂了。”袁芝瑶打开房门。 “嗯,去吧。我听闻命格堂生意不错,看来往后也不用我再特意安排人了。”凌琛点点头,坐在四方桌前却身形不动。 “自然无需。只是……阿瑶要洗漱了,侍郎能否……移步……?” 凌琛后知后觉抬起头,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袁芝瑶的厢房中。待他走到门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过身,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物件,摊开手掌伸出,“这个落在我的床榻上了。” 袁芝瑶的脸一阵泛着红,一阵泛着白。她想起昨夜凌琛在床榻上将她拥入怀中。只可惜,自己不过是被他错当成了梦中那个叫做云熙的小娘子。 袁芝瑶微微低头,试图掩住自己泛红的眼眶。她将珠花收好,笑道:“我说怎么少了呢。想是昨晚不小心掉下的。阿瑶谢过侍郎。” * 东坊命格堂内,袁芝瑶刚坐定,隔壁的徐掌柜满脸堆笑进了门,“袁娘子来啦?我以为你今日不来了呢,早些时候凌侍郎才来了一趟。” “凌侍郎?” “是啊,凌侍郎没将物什交于你吗?听说是替你拿落下的东西,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侍郎对袁娘子,恐怕不止主子对婢子这么简单吧?”徐掌柜讨好道。 原来他早上来命格堂寻过自己?刚才见到自己又那样地着急。袁芝瑶心里热热的。 “侍郎忙于政务,想是晚些给阿瑶吧。徐掌柜,你寻我何事?”总不能就为了告诉自己凌琛来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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