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芝瑶惊讶,杜员外动作倒是够快的。李氏刚查出来身孕,杜员外便恨不得昭告天下,也不知是好是坏。 袁芝瑶点点头,“知道了,明日便随侍郎一同去。” 凌琛突然笑了一声,“我倒是小瞧你了。就连有没有身孕你居然都能算出来?” 袁芝瑶低下头绞着衣袖不说话,忽地踮起脚尖凑到凌琛的耳边,“哪里是我算出来的,是柳娘子告诉我的。” 袁芝瑶吐气如兰,气息拂过凌琛的耳廓惹得他一阵酥痒,他身子一僵,往后退了退,“竟有此事?也好,此事刘县令已知晓,离我们的计划又进了一步。” * 第二日到了时辰,袁芝瑶跟着凌琛去了金玉阁,还未入店门,便能听见里头杜凡的笑声,还有来客的道喜声。 “杜员外,老来得子啊,恭喜恭喜!”余平湘作了个揖,起身四处张望,也不知在找什么。 “恭喜杜员外!” “恭喜杜员外。”袁芝瑶跟着凌琛贺喜,福身道。 杜凡看向袁芝瑶的眼睛一亮,惹得凌琛不耐地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将袁芝瑶挡在了自己身后。 今日袁芝瑶穿上了新买的襦裙,鹅黄色的短上衣布料轻薄,两截玉臂若隐若现,藕荷色的长裙束得腰肢纤细,不盈一握,裙摆随着步伐翻飞。 她的耳上戴着水滴状琉璃耳坠,头上缀着花钿,发髻侧边插着一只花鸟纹的玉步摇。柳娘子送的红宝石钿头钗太过瞩目,今日便没戴上了。 不远处的李氏并未看过来,她与来客一一打着招呼,满脸的得意与喜色。她一手撑在腰上,一手抚在什么都还看不出的小腹上,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折腾到肚子里的孩子。这么看起来,此前一路的颠簸也不见她叫苦半分,如今倒真的像是刚知晓自己有身孕了般。 “袁娘子。”清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袁芝瑶转身,看到了施施然站在身后的柳琴儿,她掩嘴笑道,“打扮一下,精神多了,这样才衬你。” 袁芝瑶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忽然一阵风从身边刮过,是余平湘,“柳娘子,好巧。” “……巧吗?不是你说要来的?”凌琛在一旁冷笑一声,一点也不留情面。 柳琴儿低头抿嘴,嘴角微微上扬,她朝余平湘福了福身,“余少卿,又见面了。” 客人陆陆续续都到齐坐定,杜凡为李氏办的宴席也开席了。此间觥筹交错,饶谁能想到,这不过是刚刚恢复了点生气的蜀城。 酒过三巡,杜凡起身拍了拍手,一群小娘子聚集着从一旁涌进来,她们身着轻薄的纱裙,水袖一甩散开,这才让人看清了当中的小娘子。她转身坐下,葱葱玉指一拨弦,琵琶声如流水般清脆干净,她微启红唇,时而浅唱低吟,时而铿锵有力。 余平湘微微张着嘴,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歌舞,他在永乐并未少见。以前只觉得无趣,如今见柳琴儿轻抚琵琶,和着唱腔,竟觉得意犹未尽、余音绕梁,硬生生听出了柳娘子凄苦身世却不被命运所打垮的意思。 杜凡眯着眼沉醉其中,再睁眼看向柳琴儿,便是一脸的垂涎。一旁的李氏余光看到老爷沉迷美色,又想起自己有身孕后再也不能侍寝讨老爷欢心了,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收敛,眼珠子转了几转,不知在起什么坏心思。 一曲歌舞罢,众小娘子缓缓退场。柳琴儿垂下头正准备跟着离场,堂上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不愧是柳侍郎家的嫡女,大户人家这气度就是不一般。只可惜,令尊犯下大罪,贪墨赈灾银,牵连你落入贱籍。唉,我从这歌声中都能听出琴儿心中的委屈,真是苦了你了。” 这话如一声惊雷炸响。今日到场之人,不仅有朝廷来的人,还有蜀城当地的大小官吏和亲眷。柳琴儿的身份除了朝廷几个命官知晓,其余人本不知的。现下一听,议论纷纷,朝柳琴儿投去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玩味。 柳琴儿看着四周投来的目光,双脚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她轻咬下唇,眼眶中已噙满泪水,玉指勾起琵琶弦,抑制不住地发抖。冰冷又坚硬的琴弦在她泛白的指尖勒出一道红印,红印越来越深,只听“啪”一声脆响,琴弦断了,在指腹划出一道血痕。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是贵女为奴,一是妓子从良。李氏这些话,不仅仅是在作践柳琴儿,甚至将她的父亲拿出来作为席间下酒谈资。 李氏见柳琴儿脸色一变,身形也不似刚才那般高傲挺拔,生出一股不堪一击的脆弱,心中便觉得痛快。她得意地朝四下看了看,瞥见凌琛狭长的眼睛冷冷地看向自己,而一旁的老爷似乎脸色也沉了下来,才察觉自己也许说错了话。 “老爷,妾听柳琴儿弹得期期艾艾,忍不住想起了她的身世,一时口不择言了。求老爷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饶了妾这次吧。”李氏眼角泛红,手轻抚着小腹。 杜凡看了一眼,冷哼一声,“知道错就好,以后莫要妄议政事。” 随即又脸上堆起笑容,对着宾客抱歉道:“杜某小妾不懂事,扫了各位的兴,给大家赔罪了!柳琴儿,还不下去?!” 柳琴儿从未觉得如此羞愤难当,想要离开却觉得双腿沉重迈不开步子。余平湘快步上前,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快步带离,“你的手流血了,我带你去包扎。” 袁芝瑶气不过,起身走到杜凡和李氏身边,“杜员外、李娘子见谅,阿瑶要先行离场了。” 得到二人首肯后刚要抬脚走,袁芝瑶突然停下,凑到李氏的耳边低声说:“对了,李娘子,昨日阿瑶说的反噬化解之法,你先行去医馆了并未听到,阿瑶今日再告知你一二。此事简单,吃斋念佛、戒男女之事,多做善事切莫作恶。还有每日朝天子方向磕三个响头,边磕边说我有罪。如此即可。” 李氏瞪大双眼,“当真?” 袁芝瑶笑盈盈,“自然。不信你问其他几位小娘子,想是她们没告诉你吧,害你今日……唉。” 李氏转念一想,是了,难怪这群贱人今日一个个地都不沾荤腥,我还道是要清减清减好得老爷青睐,原来竟有这样一出。都不告诉我,是看我怀了老爷的孩子妒忌,想要加害我母子二人吧? “多谢袁娘子提点。”李氏微微颔首,看着袁芝瑶离去的背影朝杜凡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袁娘子让妾身要注意身子呢!” 一旁跟上的凌琛见刚才袁芝瑶低头伏耳在与李氏说着什么,满腹的狐疑,现下终是没忍住问道:“刚才你与她说了什么?” 袁芝瑶把前因后果一一说出,凌琛吃惊地挑了挑眉,“倒是小瞧你了,做得不错。”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宴席的大堂,不远处有个屋子的门虚掩着,袁芝瑶从门缝中隐隐约约看到柳琴儿和余少卿在里头。 她正欲推门进去,便看到余平湘捧着柳琴儿的柔荑,先是用帕子将指尖伤口轻轻擦拭干净,上了药粉后又用细纱布包扎。 袁芝瑶从未见过余少卿如此紧张又认真的神情。她还依稀记得他们初到蜀城那一晚,余少卿明明说过自己是个粗人,不善包扎,没得女子精细。可如今看来,不过是没有遇见让他愿意俯身笨拙地包扎的人罢了。 袁芝瑶弯起嘴角,转过头想要与凌琛说什么,没想到凌琛早已在她的身后俯着身往里看。 距离近到唇瓣就快要触碰到一起了,袁芝瑶脸一红,慌乱转回头低下,温热的气息在耳边漾开,是凌琛,“咳咳,再不包扎就要好了。” 袁芝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许是声响太大,惊到了屋里的二人,他们纷纷朝门外的方向看来。 袁芝瑶一慌,没站稳往前头栽去,眼见就要推开那扇虚掩的门了。 凌琛下意识地大手揽过袁芝瑶的柳腰,另一只手捂住她柔软的唇,将人迅速带离,躲在了转角靠墙的位置。 凌琛手掌下的唇瓣微张,也许是太过干燥,调皮的舌尖伸出来舔了舔,却不小心碰到了凌琛粗粝的掌心。她的躯体柔软,如流水般随着凌琛身前的起伏而不断贴合。凌琛眸子变得黝黑深邃,喉头忍不住一动。 袁芝瑶此刻脑子嗡嗡作响,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还没反应过来,便落入了一个怀抱,便被抵在了墙上。后背是硌人又冰冷的墙面,身前是凌琛紧致又略带弹性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衫,袁芝瑶能清楚地感觉到它的滚烫。 袁芝瑶就这么瞪着一双如小鹿般湿润的双眼,望着凌琛。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已经出了屋子的余平湘。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余平湘在屋里听到动静,起身推门四下张望,见无人,又踏出房门看了看。他担心是刚才在场哪个不长眼的,来对柳琴儿发难,便格外地谨慎。 只是在看向转角处那亲昵无间的两人后,惊讶得瞳孔都震了三震:“你们这是?要不……房间让给你们?” 袁芝瑶听到余平湘的声音转头,羞愤难当,慌忙挣脱开凌琛桎梏的双手。她看到柳娘子正站在屋子门口,红着脸便跑了进去。 凌琛烦躁地捏了捏拳头,“?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不远处的大堂内骚动,声音越来越响,此刻已传到了凌琛几人的耳朵里。凌琛和余平湘对视一眼,顿觉事有蹊跷。只见一名小厮连滚带爬往外跑,嘴里不住喊着:“救命呐!救命呐!” 袁芝瑶探出头来,拦住小厮,“发生了何事?” “李娘子忽然腹痛难耐,血流了一地。怕是……” “快去请郎中!救人要紧。” 袁芝瑶和凌琛等人抬腿往大堂中走去,其中已乱作一团。李氏被一群七嘴八舌又聒噪的小妾围在中间,双唇发白,浑身发抖,看向其他几名小妾的眼神充满了仇恨。她的双手无助地触碰着自己的小腹和下身,却什么也抓不住,徒留满手血污。 李氏抬头张望,在看到袁芝瑶后忽地站了起来,踉跄着推开人群朝她走去。 袁芝瑶有些害怕,双手攥着裙摆想要后退,眼前一暗,凌琛宽阔的身躯已经挡在了自己的眼前。 李氏的声音响起,“袁娘子,我求求你。你懂得化解之法,定也有办法救我的孩子,对不对?” 扑通一声,李氏跪下,袁芝瑶惊愕地从凌琛身后走出来,只见李氏伏在地上朝着某个方向不住地磕头,“我有罪,我有罪。我不该背叛夫人爬了老爷的床,我不该雇人将柳娘子迷晕送往妓馆,我不该拿柳娘子父亲一事来讥讽她。我做的恶当我自行承担,只求袁娘子救救我的孩子!” “什么?妓馆?!”余平湘本还在叹息世事无常,一场喜宴怕是要成了那未出世孩子的丧事。在听闻李氏竟对柳娘子干了这等龌蹉事后,顿觉得此人真是自作自受,一点也同情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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