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岁庭衡摘好几筐桃时,拂衣与三宝三福已经坐在树荫下啃桃子,一副力气耗尽的模样。 见太子过来,三宝三福连忙站起身退到一边。 “殿下,你也坐着休息一下吧。”拂衣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几根细软的绒发被汗水打湿,软塌塌地贴在额头上,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岁庭衡。 岁庭衡走到旁边,掀着袍角坐下。 “最大的一个桃。”拂衣把藏在身后的大桃子拿出来摇了摇,笑眯眯地递到他面前:“特意给殿下留着,都没放进筐里。” 这个桃子确实很大,几乎能遮住拂衣大半张脸。 于是宸玺宫的太监们就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没有给桃削皮,也没有洗,用帕子擦了擦就捧着整个桃啃起来。 莫闻觉得天都要塌了,太子殿下何时做过这么粗鲁的动作? “是不是特别甜?”拂衣有些好奇。 “嗯。”岁庭衡紧紧捏着这个桃,认真点头:“特别好吃。” 最好吃的桃子。 “还是新鲜的桃好吃。”拂衣把吃剩的桃核扔到泥土中:“这两年商队送来的各种果干,都比不上新鲜的果子可口。” 岁庭衡吃桃的动作停下,转头看拂衣:“充州的水果多吗?” “有很多。”拂衣擦干净嘴角:“充州多高山,白天与黑夜的冷热反差很大,结出来的果子很好吃,每年我们都有吃不完的果子。” 岁庭衡沉默片刻:“商队送去的果干,应该比不上充州的水果吧。” “味道虽然比不上,心意却难得。”拂衣抱着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所以那些从京城送来的果干,都被我跟家人吃完了。” 岁庭衡继续啃桃。 “臣女听闻殿下曾在怡安居住过?”拂衣偏着头看他:“这么说来,臣女岂不是霸占了您的住所?” “我在怡安居侧院住过几日,你住的屋子,我没让人动过。”岁庭衡看着她:“自父皇登基后,你住的屋子就空着。” 不知哪棵桃树上的夏蝉突然鸣叫起来,拂衣蓦地抬头,望进了岁庭衡的双目中。 恍惚间,她觉得岁庭衡的眼睛,仿佛冬日化不开的浓雾。只是他的视线很快移开,再看她时,仍是那克制温柔的君子。 “多谢殿下。”拂衣抠了抠裙摆上的绣纹,觉得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可是听着连绵不断的蝉叫声,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就这样听着蝉鸣,在树荫下吹着凉风也挺好。 岁庭衡吃完了一个桃,拂衣额头上的汗已经干了,那几根细绒碎发在风中摇摇晃晃,他突然很想摸一摸那几根绒发。 可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偷偷把沾着桃汁的桃核藏进袖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蝉鸣声突然停了下来,整座桃园变得安静。 “上河园的荷花开了。” “嗯?”拂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要不要去泛舟?”岁庭衡开口:“等晚上月色好,我让莫闻来接你,可好?” 拂衣眼神落到岁庭衡腰间,那里挂着她前两日送给他的玉坠。 “好啊。”拂衣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沾着的草叶:“殿下早点来,到时候我们还能在湖上边垂钓边用晚膳,臣女钓鱼也很厉害。” “好。”岁庭衡面上染上点点笑意:“等日头小一点,我就来接你。” “就这样说定了。”拂衣笑眯眯道:“臣女先把桃给爹爹娘亲送去。” 路过太子摘的桃时,拂衣还捡了几个桃放进自己箩筐中:“殿下亲手摘的桃子,臣女要拿回去给家人尝尝。” 岁庭衡笑着任由她拿,还帮她多挑了几个又大又漂亮的放进去,才派人陪着拂衣离开。 官员与家眷住在长央行宫的西面,想要进入东面,不仅要有令牌,还要经过重重搜检。 下职的官员捧着几个陛下赏赐、太子亲手采摘的桃子,满脸都是感动。 云望归看着自己手里的这几个桃子,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他总觉得自己手里这几个比其他人的大。 等回到住的院子,他看着屋里满得快要溢出来的两大筐桃,再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这几个,果然是他想得太多,这几个可没这两个筐子的桃大。 “你怎么也拿桃回来了?”柳琼枝指了指屋子里的两筐桃:“这是拂衣大半个时辰前送来的。” “这是陛下赏的。”云望归恭敬地把皇帝赏的桃放到上首位置,随后压低声音道:“我们家闺女,该不会把行宫里最好的桃给挑走了?” “这边上面那些是太子亲手摘的。”柳琼枝指了指左边的箩筐,似笑非笑道:“你闺女说,这是太子亲手摘的桃,你多吃几个。” 云望归看了一眼,很好,也比陛下赏给他的大。 “也不知拂衣何时与太子关系变得这般好。”云望归怀疑太子与拂衣把最大的桃,都挑来了他们家:“拂衣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我怕她……” “不要多想。”柳琼枝把桃塞进他嘴里:“那孩子虽然贪玩好耍,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她比谁都清楚。” “衡儿啊。”皇帝啃着桃,忍无可忍地开口:“吃完午膳还不到一个时辰,你已经往窗外看了十几眼了,外面究竟有什么吸引你?” “儿臣困了,想要回去休息一会儿。”岁庭衡站起身,多看了几眼桌上的桃:“父皇,您这里的桃为什么这么大?” “拂衣送来的。”皇帝嫌弃地瞥了眼儿子:“她摘的桃比你摘的大。” 岁庭衡嘴角轻轻上扬:“嗯。” “嗯?”皇帝怀疑地盯着儿子离去的背影,三五口把桃子啃完,朝御前总管张福招了招手:“张福,你有没有觉得太子有些不对劲?” 张福摇头:“老奴并未发现。” 真要说太子不对劲,陛下肯定第一个不乐意。 “不对,不对。”皇帝把奏折扔到一边,起身道:“朕要去找皇后聊聊。” 一到长央行宫,就跑去摘什么桃子,坐在他这里也心神不宁的模样,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临华别苑。 莫闻看着太子殿下把一枚桃核种进花盆,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种什么神草仙药,心中的那个猜测越来越清晰了。 洗干净手,岁庭衡取来一本书坐在窗前。今日的太阳走得实在太慢,他看了很久,它仍旧高悬在空中。 也许等了半个时辰,也许是一个时辰,岁庭衡放下书:“莫闻,孤要沐浴更衣。” 离傍晚还有很久很久,他已经开始期待与她的相见。 太阳渐渐西移,拂衣听到外面传来宫女太监请安的声音,她起身走到门外,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太子。 他穿着一身皎月色的缎袍,腰间只挂着她送的玉坠,美好得让她忍不住失神了片刻。 “画舫已经准备好了。”岁庭衡笑看着拂衣:“我会不会来得早了一些?” “殿下来得刚刚好。”拂衣回过神,小跑到他身边:“臣女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上河园,不知道里面的荷花,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好看?” 她在太子身上,闻到很淡的竹叶清香,很好闻的味道。 “花儿总是相似的。”跨过门槛时,岁庭衡伸手扶拂衣的手腕,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 他手指颤了颤,拂衣没有察觉,摇着团扇对他道谢:“多谢殿下。” 岁庭衡把手指蜷了起来,缓缓摇头:“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臣女觉得,我已经对殿下够不客气了。”拂衣把手背在身后,倒退着走:“殿下难道没发现,臣女近来都不怎么给你行礼了?” “小心!”岁庭衡快步上前,抓住她的胳膊:“这里有盏石灯。” 拂衣回头,落地石灯离她还有两三步的距离,见太子担心,她不再倒着走路,在离太子半步的地方站定:“多谢殿下。” “不必道谢。”岁庭衡看了眼离自己极近的拂衣,避开她的视线往前走。 “殿下。”拂衣见岁庭衡带着她往左边小道走,忍不住开口提醒:“上河园在右边。” 岁庭衡闻言停下脚步,对拂衣笑了笑:“对不住,孤第一次来上河园,对路不太熟悉。” 拂衣摇扇子的动作顿住,她走到岁庭衡身边与他并肩:“恕臣女僭越,殿下与臣女一道走吧。” 跟在两人身后的莫闻放缓脚步,他看了眼殿下与郡主碰在一起的袖子,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宫女太监们,示意他们不要发出声音。 在这种时候,他们可以不用存在的,因为存在的意义不大。 上河园,里面有个很大的湖,湖边浅水处种着荷花。先帝在时,最喜欢带着曾贵妃在湖上欢乐。 所以无论拂衣什么时候来,上河园都有无数的宫人伺候着。 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园子里清冷了很多,就连挂在树上的绸花也都消失不见。 一艘漂亮的画舫停在湖边,几艘小船护在四周,上面站着皇家带刀护卫。 “殿下说得没错,花儿年年都是相似的。”拂衣看着湖边开得极好的荷花,忍不住笑了。 应该说,没了先帝时不时的折腾,这里的荷花开得更美了。 岁庭衡站在船舷边,摘下一朵荷花,朝站在岸边的拂衣伸出手:“小心。” 拂衣看着自己面前的手,沉默地把手递给了他。 微凉的手掌,轻轻把她的手包裹,晚风卷着荷香拂面而来。 她抬起头,看到了太子嘴角温柔的笑。 “这朵开得好看。”等拂衣在船上站稳,岁庭衡把荷花放到她手中:“我会划船,我带你去湖中心去。” “好呀。”拂衣捧着荷花,盘腿在旁边坐下,饶有兴致道:“臣女也想见一见殿下划舟的样子。” 然后她就看到,太子当真拿起船桨坐在了船头,小小的画舫晃了晃,慢悠悠离开了岸边。 刚走到上河园门口的皇后,看着远处的画舫,毫无仪态地揉了揉眼睛,瞪大眼睛继续看了又看。 啊,她儿无愧文武双全的美名,靠着自己都能划动画舫。 半晌后,她终于回过神来,猛地连连后退好几步,压低声音对身后伺候的人道:“赶紧离开这里,谁也不要出声。” 她的好大儿需要安静,而她可能需要静静。
第47章 可怕 画舫慢悠悠地在湖面飘荡着,拂衣用手指轻轻拨弄水面,几只胖嘟嘟的锦鲤围过来,半点也不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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