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送你回院子里休息。”见她困了,岁庭衡不放心她独自回院子。 “喏。”拂衣把手递到他面前,笑眯眯道:“天黑,殿下牵着我走?” 岁庭衡伸出手,坚定地牵住了她的手。他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这座他住了近十八年的王府,脚下这条走了千百遍的路,他第一次走得这么小心,也第一次觉得这条路有无限好风景。 拂衣踩在岁庭衡踩过的青石板上,突然明白她刚才为何没有睡意。 或许…… 也许她潜意识里相信太子会连夜赶来见她。 她在等他。 想明白这点,拂衣脚下一顿。 “怎么了?”岁庭衡回头看她。 拂衣对他笑着摇头。 他真的来了。 幸好她没有睡。 京城守备军统领在兵部见到面无表情的太子时,魁梧的后背渗出一阵寒意,连忙下跪行礼。 “京城重地,竟然让几十名刺客冲进了理王府。”太子高坐于雕花木椅上,目光扫过屋内的众位官员:“诸位大人都是镇守京城的重臣,今日若非云郡主机灵,与京兆尹联手提前设下埋伏,诸位还会让这些刺客在京城中潜伏多久?” 守备军统领没敢说话,再偷偷瞧了眼屋里其他人,心中大定。 巡捕司、京兆府、大理寺、兵部、刑部、都尉府的官员都在,京城内部的治安问题,与他们守备军干系不大,最先受罚的肯定不是他。 “天亮之前,孤要诸位联合彻查京城,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岁庭衡不管这些人心里怎么想,直接下令道:“孤不爱强人所难,诸位大人若是做不到,可以向父皇请辞。” 见太子动了真火,众臣连忙请罪求饶,恨不得这会儿就回去掘地三尺,把地里长得不正常的蚯蚓都劈了。 唯一被太子跨过的京兆尹暗暗庆幸,幸好他选择相信云郡主,冒着被皇上责罚的风险,在理王府暗中埋伏好弓箭手,不仅护住了云郡主安危,还抓住了刺客,不然今晚谁都别想好过。 “殿下,老臣已经审讯了那些刺客一个时辰,他们什么都不愿意说。”京兆尹拱手道:“您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众官员:“……” 京兆府的地牢是什么好地方吗,竟然敢邀请太子亲自去审讯刺客? “可。” 众官员:啊? 原来殿下如此关心京城的安危,连京兆府地牢那种地方都愿意去。 等到太子与京兆尹离开,屋子里其他官员才敢擦额头上的冷汗。众人顾不得寒暄,连滚带爬赶回去彻查整座京城。 “四更天了。” 帷帽人看着黑漆漆的窗外,问身后的手下:“还没有消息传来?” 手下不敢说话,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许久之后,终于有个人跑了进来:“主子,计划失败了。” “整整五十名绝顶高手,去杀一个娇生惯养的郡主,你跟我说,计划失败了?”帷帽人冲到来人面前,伸出犹如枯树的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襟:“他们人呢,计划失败难道不敢来见我?” “全都是废物吗?”帷帽人气得扇了手下一巴掌,头上的帷帽被她过于激动的动作晃落,露出一张扭曲的脸。 这张脸仿佛融化的面团,坑洼不平,几乎看不出人的模样。 手下不敢看她的脸,曾经有一名丫鬟因为看到她的脸后露出恐惧神情,被主子凌迟,那个丫鬟整整哀嚎了三天三夜才咽气。 “主子,他们大多都死了,活着的几人也被抓走。现在整个京城都在搜捕可疑之人,您暂时先离开京城吧。”手下急切道:“现在我们手上已无可用之人,您不能再有闪失。” “全都……没了?”帷帽人怔怔地松开手下的衣襟,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难道云拂衣当真是我的克星?” 云拂衣从充州回来不过半年,不仅她藏于后宫与行宫的眼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就连培养的杀手也折损得十不存一。 她这么多年的隐忍与计划全都化作了乌有,这让她有何面目回国? “当年若不是她,我早就成了大隆皇后,我儿也会成为大隆的天子。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她摸着自己满是沟壑的脸,恨得浑身都在颤抖。 云拂衣的命,为何这么硬?! 片刻后,她捡起地上的帷帽缓缓戴上,声音也恢复了平常:“记住,京城的刺杀与我们没关系,你们俩都下去,不要让京城衙门的人抓住把柄。”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京城开始戒严,坊市府邸都开始清查人员,就连墙根角落里的乞丐,都被彻查了一番。 除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老百姓睡了个安稳觉,朝中勋贵几乎紧张得一夜未睡。 京兆府地牢关押的犯人三教九流都有,有些牢房里关着好些犯人,吃喝拉撒又不讲究,味道难闻得京兆尹每次进来,都要皱一皱鼻子。 京兆尹偷偷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太子殿下,殿下神情冷漠,仿佛闻不到地牢的臭味似的。 脚下的通道刚被衙役冲洗过,踩在上面还有黏糊糊的水渍,京兆府摸了摸鼻子,殿下仙人之姿,站在这种地方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刺客们被关押在特殊的牢房里,京兆尹怕他们自尽,就把他们五花大绑着。 “你们不必再问,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 见有人进来,为首的刺客厉声道:“有本事就杀了我们。” 岁庭衡看着这些身上有鞭打痕迹的刺客,问京兆尹:“刺客的尸首上有什么发现?” “刺客尸首上皆有旧伤,应该是从小学习杀人的本事。他们膝盖上有厚茧,双腿微微外扩弯曲,平日应该有跪坐或是弓腿的习惯。”京兆尹道:“他们肠腹中有肉食,主要是羊肉与鸡肉,食用的时间大约在两到三个时辰之前,微臣猜测他们在出发以前已经知道了云郡主等人的踪迹,并且主人还赏了他们好菜。” “几十人食用肉食?”岁庭衡开口:“夏日肉食不能存放太久,派人去查近两日京城里各家购买这两种肉食的情况。” “是,殿下。” 有时候死人比活人容易开口多了。 “殿下,这些刺客还要继续审讯吗?” “天亮之前他们若不愿意开口,赐腰斩。”岁庭衡冷漠开口:“拉到菜市口行刑,孤很想知道,京城里到底藏着多少刺客。” “是。” 京兆尹躬身下拜,不敢去看太子。 究竟是谁说太子温和好相处处的,这杀伐果断的样子,他瞧着都犯怵。 林小五一觉睡醒,洗漱好去前厅用膳,见到膳桌旁还坐着一个太子殿下时,雀跃的小步伐慢了下来。 太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坐下用膳。”岁庭衡温和颔首,低头在拂衣碗里放了一块金丝卷。 林小五沉默地坐在拂衣右手边,端起粥没滋没味地喝了一口。 “喏,你喜欢的糕点,特意给你留着呢。”拂衣把一盘点心放到她面前。 林小五看了看拂衣,看了看太子,忍不住开口:“不知殿下是何时赶回的京城?” “昨天夜里。”岁庭衡放下筷子:“听闻你们遇刺,孤不放心,就赶回来看看。” “哦。”林小五咬着筷子不知道说什么,殿下不放心的人肯定是拂衣,行宫离京城那么远,殿下连夜赶回京城,说明他对拂衣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这么想着,林小五看太子殿下的眼神,也没那么排斥了。 “明日是安平郡主的生辰,等会你用完膳食就跟护卫军一起回行宫,顺便把我给郡主的贺礼也带上。”拂衣在林小五耳边小声道:“昨晚的刺杀案是冲着我来的,我恐怕还要在京城留两日。” “你要单独跟太子住在理王府?”林小五瞪大眼睛,这下她看太子其实也没那么顺眼。 这样一来,拂衣岂不是成了默认的未来太子妃,以后她万一不想要太子,还怎么把他踹开? 两人姐妹多年,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拂衣摸了摸她脑袋上的发髻:“嗯,应该是就住理王府了。” 林小五深吸两口气,低头把点心咬得咯噔作响:“我知道了。” “那你小心一点,出门多带些侍卫。”林小五气归气,但不会影响姐妹的好事:“我在行宫等你回来。” 没想到,太子竟然勾得拂衣动了真心! 她家拂衣从没对哪个男人这么好过! 她偷偷瞥了一眼太子,对方正对着拂衣笑得满脸温柔,一缕头发垂在脸颊旁,无端多了几分柔和。 呵,都是男人勾引女人的手段。 岁庭衡似乎并未察觉到林小五的视线:“林县主出城你肯定不放心,等会我陪你一起送她。” 拂衣:“殿下事忙,我送她就好。” 岁庭衡为拂衣夹了一块牛乳糕,贴心极了:“她是你最好的姐妹,我跟你一起送送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这么一会儿也耽误不了什么。” 林小五:“……” 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但是太子承认她是拂衣最好的姐妹哎。 嗯,如果太子能一直得拂衣的欢心,也不是不行。 吃过早膳,拂衣把林小五送出城,回来的路上,马车不小心与另一辆马车撞上了。 “殿下,你先别出去。”拂衣按住岁庭衡的手臂:“我先去看看。” “好。”岁庭衡知道她行事谨慎,听她的话乖乖坐好。 拂衣掀开帘子,看着从对面马车里一瘸一拐出来的南胥国王孙,眉梢微微上挑。 好家伙,碰瓷到她头上了?
第64章 道理 南淮身着紫袍,本就有几分姿色的脸,因为受到惊吓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他扶着随侍的手,因为不敢得罪大隆权贵,只能面色惶惶地站在路边。 看到马车里出来的人是云拂衣后,他明显放松了许多,松开扶着随侍的手,上前作揖行礼:“小王见过云郡主。” “王孙不必多礼。”拂衣回了半礼,她的马车没有什么大碍,南淮的马车已经歪歪斜斜,明显不能再乘坐:“真巧。” 大理寺门外的主动问路,彩音坊的巧遇,今日的马车相撞。 若没有这些巧合,她一个朝臣之女,与南淮这个南胥国质子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王孙,您还要赶去崇文馆念书,现在马车坏了怎么办?”随侍看着撞坏的马车,焦急道:“要不奴才替您给先生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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