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我是巧燕,杨巧燕!” 佟蓉稍加思索,便记起杨巧燕其人,然而记忆中的巧燕可不长这样。 薛满生怕她不信,将当初在船上的相处详细道来,不好意思地道:“我怕遇到坏人,便故意扮丑出门。” 佟蓉笑道:“我知晓你有伪装,只是没想到,真容竟然这样惊艳。” 她言语真诚,关切起薛满分别后的生活,得知薛满即将成婚时,从包袱内取出一枚银镯,“事先不知晓你的喜事,没有准备好礼物,若是不介意,你便收下它吧。” 韩夫人也送过薛满镯子,薛满出于种种原因不肯收。面对佟蓉的好意时,她却没有推拒,将银镯戴上手腕,笑吟吟地道:“谢谢佟姨,您待我真好。” 佟蓉真心喜欢面前落落大方的女孩儿,况且两人又如此有缘,“等改日你的孩子出生,我再给你绣些娃娃衣裳可好?” “还早着呢,不急。”薛满赧然,“对了,您的头疾好些了吗?” 佟蓉道:“我运气好,在甘埠找到了神医吴凡,经过一年多的治疗,头疾大有好转。” “那您此次来京城是?” “我儿在京城。”佟蓉欣慰又伤感,“我已经十几年未见他,前些日子听闻,他即将成亲娶妻,便想着来偷偷见他一面。” 偷偷? 薛满早揣测那儿子是不忠不孝之辈,闻言哼道:“儿子成亲,连亲娘都没邀请,真是搞笑。” 佟蓉欲解释,薛满不肯听,义正词严地道:“佟姨,您跟我说,您儿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我定要为您讨个公道,叫他堂堂正正地迎您坐到主位。” 佟蓉笑着婉拒,薛满便道:“那等我成亲时,给您安排个好位置,您可一定得来参加。” 佟蓉慨然允诺,“不知你嫁的是哪户人家?” 薛满道:“我嫁的是恒安侯府。” 佟蓉愣住。 薛满道:“我未婚夫姓许,是恒安侯府的世子。” 佟蓉睁大眼睛。 薛满往她身后一指,笑颜灿烂,“喏,他正好来了。” 佟蓉缓慢地转身,对上一张貌似潘安的俊颜。 对方红透眼眶,千言万语,汇成一个短短的字,“娘——” …… 恒安侯府双喜临门,不仅世子要娶妻,世子的亲娘也首次露面,封诰命,入祠堂,正式载进族谱。 纵有流言蜚语,也没法影响许清桉的意气风发。 原来他的阿满早就见过娘亲,甚至与娘亲一见如故。兜兜转转几百个日夜,他抱得佳人归,也成功迎娘亲进侯府。 他成亲时,娘亲会坐在上首,接受他与阿满的敬茶。 他做到了生父没做到的事情。 薛满亦是惊喜交加,翻出前世子的遗物,转交给它真正的主人。 佟蓉接过匣子,双手轻微颤抖,在读过书信后,更是潸然泪下。 “他,死时都不知晓我们有个孩子……” 薛满挽着她的手臂,“不,伯父在天有灵,定能看到许清桉的优秀,感念您为他做的一切。” 婆媳俩本就一见如故,而今更是亲近有加,这画面落到老恒安侯的眼里,不知有多郁结。 但他毫无办法。 臭小子前夜找到他,称若不将渔女记进许家族谱,他不介意由迎娶阿满,改为入赘薛家。 入赘?薛家?开什么玩笑! 老恒安侯迫于无奈,只得答应许清桉的要求,并警告府中上下,若谁敢怠慢渔女,直接扫地出门! 一眨眼便到了成亲之日。 当天一早,恒安侯府敲锣打鼓,礼炮喧天。许清桉一身圆领婚袍,头戴官帽,风姿好比琼林玉树。 他骑着高头骏马,领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游街,所到之处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好不容易到了薛府门前,许清桉下马,正要进门迎亲,忽听内侍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立即整齐下跪,心道:新帝好肚量!竟真来参加前未婚妻的婚礼!许清桉果真是新帝面前的大红人! 却不想想,若真看重的人是许清桉,便该去恒安侯府入座,为何要特意赶到薛家门前? 丰和帝裴长旭并不在意路人的想法,他登上皇位已有小一年,俊雅依旧,举手投足更添赫斯之威。 他免去众人礼节,朝许清桉道:“朕来送阿满一程,许侍郎不介意吧?” 许清桉:呵呵。 于是乎,众人便见新帝纡尊降贵,如寻常人家的兄长般,背着薛家表妹送进花轿。 他们见不到新帝眼中的妒与痛,听不到新帝对薛小姐低语:“阿满,他若是对你不好,三哥随时迎你回来。” 折腾了半日,新娘子总算被迎进恒安侯府。按理说,许清桉的几位姑母该忙着待客,可惜从婚事敲定起,宫里便派人来操持所有事务,更有薛家人事无巨细的帮忙,导致她们反倒像个外人。 她们没有意见,她们不敢有意见。不提许清桉如今位高权重,这薛小姐更有新帝做靠山,她们吃饱了撑的才去找碴。 倒也有蠢的,便是许清桉的三姑母。参加宴席时,言语间对薛小姐颇有微词,可不出两日,她的夫君便遭人检举受贿,被新帝革去官职,永生不得再进官场。 ……得,这下贵族间都知道,编排谁都不能编排薛小姐咯。 婚礼正式开始,由重进内阁的薛老太爷主持仪式。丰和帝裴长旭坐在主座,往下依次是老恒安侯、老恒安侯夫人、佟蓉、裴唯宁……还有薛满的好友们,共同见证了小夫妻拜堂,送入洞房。 裴长旭饮尽杯中酒,没继续去凑热闹,“走吧。” 杜洋跟着他离开恒安侯府,回到御书房,这里的冷清与恒安侯府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 裴长旭已习惯这种冷清,打开一本奏折,翻看许久,没看进半个字。 杜洋岂能不知晓他的苦楚,忽道:“圣上,属下有一事要禀告。” 裴长旭道:“说。” 杜洋道:“您还记得江姑娘吗?” 裴长旭道:“嗯,朕记得送她去当女尼了。” 杜洋道:“是有这么回事,但前些日子,江姑娘来信说想还俗嫁人。” 裴长旭淡道:“你看着办,替她尽快找个人家。” 杜洋看出他没有任何要接江书韵进宫的意思,斟酌后道:“还有一事,是寺中监视江姑娘的女尼偷听到的,她声称江姑娘与婢女私下说漏嘴,称当年江诗韵的死另有隐情。” 裴长旭没抬眼,“何等隐情?” 杜洋吞吞吐吐,“当年殿下之所以暴露行踪,被人埋伏,实际上是……是江诗韵故意为之。她先向殿下的死对头透露行踪,故意引来袭击,然后再奋不顾身,营救殿下……” 裴长旭总算有了点反应,勾着唇道:“原来如此。” 所以,江诗韵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机关算尽后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他却因为她的死,忽视阿满,断送此生幸福。 咎由自取啊……江诗韵是,他也是。 裴长旭取出袖中的一枚荷包,这是他叫人潜进薛府,从薛满闲置的梳妆盒里,偷出来的一枚半成品荷包。 它本该在他与阿满成婚当日,由阿满亲自戴到他的腰间。 他命杜洋熄灭蜡烛,将荷包贴到心口,闭上眼,与黑暗融为一体。 黑暗中,无人会发现新帝的眼泪。 …… 恒安侯府的热闹仍在延续。 何湘正在给怀孕的宝姝把脉,孟超与安元驹在拼酒,佟蓉跟裴唯宁描述塞北风光,老恒安侯与薛老太爷在……在斗嘴。 “老匹夫,哪怕你的外孙当了皇帝,阿满依旧嫁进我恒安侯府,往后得恭恭敬敬地称我一声祖父。”老恒安侯得意洋洋,“这回是你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薛老太爷抚着胡须,“是吗?我怎么听说,他们成婚后便要搬回薛府,不会在侯府常住。” 老恒安侯道:“你懂个屁,小住也是住,等时间一久,他们生了孩子,自然而然会在侯府常住。” 薛老太爷道:“我看未必。” 老恒安侯道:“你老眼昏花,看什么都是未必。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内阁,免得耽误国家大事。” 薛老太爷道:“你说得没错,我是该跟圣上提辞官一事,省得将来没有时间管教曾孙。” 老恒安侯嘲讽:“你没有孙子,还敢妄想曾孙?” 薛老太爷道:“难道许侍郎没跟你提起?” 老恒安侯有种不好的预感。 薛老太爷笑道:“许侍郎之前找到我,说跟阿满商量好了,等阿满诞下孩子,无论男女,都可跟我薛家姓。” “……”许荣轩的天!塌!了!臭小子与阿满的孩子要姓薛?那他妈的不还是入赘吗? 这黑心眼的臭小子! 他啪的一声捏碎酒盏,起身便要去找许清桉算账,被薛老太爷的话定在原地,“比起说服许侍郎,老侯爷不觉得,说服我更简单些吗?” 老恒安侯的脸差点裂开,“你这个阴险的老匹夫,要不是看在絮敏的面子上,我非得砍了你不可!” 薛老太爷气定神闲,“来,只要你肯跟我说一句话,我便让给你一个孩子的姓氏。” 老恒安侯竖起耳朵,还有这等好事? 便听薛老太爷道:“你说,薛科诚与左絮敏是天赐良缘,来生定会再续前缘。” 老恒安侯:“……”做你的春秋白日大头梦去吧薛科诚! 画面回到洞房内。 新晋小夫妻已走完仪式,喝过交杯酒,卸尽妆面,换上素白中衣。 薛满被他勾着下巴,压到床间强势亲吻,好不容易有说话的间隙,“你,你不出去陪酒吗?” 许清桉言简意赅,“不去。” 说罢又勾缠着她的唇,吻得又凶又急。 大周有成婚前五日不能见面的风俗,是以,许清桉已有五日没与薛满亲近,这会儿只想压着她这样那样,那样又这样。 薛满也逐渐被他亲出火气,身躯似水,瘫软在他的臂间。 许清桉却忽然离开,打开衣柜取出个包袱。 呃,有些眼熟啊。 不等薛满回忆,许清桉已抖开包袱里的两件衣裳……说是衣裳,不过是一件抹胸加一条长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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