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连剥了四五个荔枝,擦净双手后,喂到薛满嘴边。 薛满红着脸摇头,裴长旭知她是难为情,便转头向宝儿,问:“吃吗?” 宝儿道:“吃。” 裴长旭道:“叫阿满一声三皇婶来听听。” 宝儿:“……” 她重新靠回薛满怀里,撒娇道:“阿满姑姑,我要吃您剥的荔枝。” “等着,我给你剥。” 薛满替宝儿剥好荔枝,跟着尝了裴长旭剥的荔枝,舌尖抿开水韧的果肉,甜中带着微酸,清润又爽口。 她笑弯了眼,“好吃。” “是吗?那再吃几颗。” “你也吃。” 宝儿见他们举止亲昵,内心难免憋闷。她好不容易跟阿满姑姑出来一趟,三皇叔偏要来凑热闹,真是讨嫌得很。 她一口气吃完荔枝,擦干净嘴,道:“阿满姑姑,我们去放风筝吧,我带了老鹰风筝,能飞得很高很高。” “行,我们走吧。” 薛满刚起身,被裴长旭压住裙摆,正色道:“宝儿先去,我有事要和阿满商量。” 宝儿无法,皱皱鼻子,跟着宫女们往远处走。 薛满跪坐回垫子,边理着裙摆,边问:“三哥要说什么事?” 裴长旭忽地伸直双腿,双手撑在背后,半阖起长眸,“没事,天气好,想与你单独待会罢了。” 他难得“没有正形”,卸下满身的光环与责任,慵懒随性的像个孩童。 薛满看在眼里,心血来潮地道:“把手给我,我替你看看手相。” “你还会看手相?” “刚从书上学的,你快伸手让我看看。” 裴长旭递手到她眼前,薛满低眸,仔仔细细地观察。 她先看正面: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修剪得整洁干净。反过来再看:掌心宽厚,纹路清晰,经常握笔的地方覆着薄茧。 她抬起食指,沿着他的掌纹徐徐描绘,笑道:“这是地纹,饱满圆润,意欲你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裴长旭凤眸含笑,配合地问:“还有呢?” 薛满抚上另一条纹路,“这叫人纹,长短适宜,代表你聪明睿智,进退有度。” 裴长旭轻笑,“你继续。” 薛满故作玄虚地问:“想知道你的天纹如何吗?” “不想。” “?” 裴长旭合拢手掌,道:“她正站在我眼前,又何须多此一举去看手相?” 她心口像飘进一朵云,柔软得不可思议,以至于错过在那短瞬间,本该看到的那道天纹。 纹细,起点高,多链形,中有断裂……优柔多情,乃坎坷之相也。 * 没过多久,宝儿急匆匆地赶回来,称风筝不小心挂在了树枝上,请他们想办法取下来。 薛满打算差人去拿梯子,裴长旭却卷起衣袖,笑着道:“阿满,你忘了吗?我可是爬树的个中好手。” 薛满当然知晓他擅长爬树,幼时去行宫纳凉,他常趁着无人时,带她上树摘花,下河捉鱼。但长大后,他变得愈发沉稳,不复从前放肆。 “三哥,你……” 不等她劝,裴长旭已动作矫健地攀树而上,眨眼便处在繁茂的枝叶间。 宝儿从未见他露过这手,兴奋得直鼓掌,“三皇叔,您好厉害!” 薛满则蹙着眉,担忧地叮咛:“你注意安全,慢点取风筝,脚下千万要踩稳。” 裴长旭从容道:“放心,我马上便能取回风筝。” 风卷云舒,碧草萋萋,眼前的景色犹如一幅美画。榕树下的他们成了画中人,为无垠天地增添一笔鲜活。 ——殊不知,暗处有人正悄无声息地观察着他们。 江书韵半隐在树后,紧抿唇瓣,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树下的妙龄少女。她离得颇远,看不清对方的相貌,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从细节推断,不难猜出几人相处得十分愉快。 原来殿下与未婚妻相处时是这般随性惬意。 她回想起裴长旭待自己的态度,温柔中带有距离,可亲里隐匿着高高在上的姿态,皆因他出身尊贵,拥有与生俱来的矜傲。 她是平民之女,没有显赫家世,无法跟他平起平坐,必须步步筹谋,才有机会博取他的垂怜。 真是不公平啊。 她心底隐隐滋生妒意,面无表情地想:若她与姐姐也是玉叶金枝,凭她们的样貌心计,未尝不能和薛小姐争抢端王正妃的位子。 无独有偶,竹香也道:“小姐,奴婢看那薛小姐个头矮小,分明是还未长大的模样,跟您比起来真是差得远了。” “是又如何?”江书韵道:“她是薛皇后的侄女,是端王殿下的亲表妹,只这一点血缘关系,便能压过满京城,甚至满大周的女子。” 竹香满脸不服气,“哼,不知她前世烧了多少高香,今生才投了个好胎。” 江书韵攥紧帕子,没有制止她的酸言酸语。 竹香会意,顺着她的心事继续道:“依奴婢的意见,端王殿下不见得有多喜欢她,无非是碍于皇后的面子,又看中薛家多年积累的名声,这才曲意逢迎。” 江书韵道:“她祖父曾是一国之相兼帝师,她母族在开封当地亦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殿下的考量不无道理。” 竹香点头如捣蒜,道:“正是这个理,但凡殿下有选择的余地,谁当端王妃还没准呢。” 话说到这,她竟异想天开地道:“小姐,您说要是薛小姐反悔,不肯与端王殿下成婚,那您是否便有可能……” 便有可能得到殿下的宠爱,今后扶摇直上,成为尊贵的端王妃? 江书韵自嘲地勾唇,“正主都做不到的事,我一个替身又怎敢妄想。” 竹香闻言,如梦方醒。她怎么忘了,端王殿下真正心仪的人是大小姐江诗韵,据说两人曾爱得轰轰烈烈,依旧抵不过世俗门第,最后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场。 二小姐与大小姐生得像,借此接近端王殿下已是走了捷径,的确不该再奢望其他。 她紧紧闭嘴,将不适宜的话悉数咽回肚里,却听江书韵道:“参天大树虽叶茂根深,若有虫蛀,假以时日亦会被掏空躯干,成为一种摆设。” 竹香没听懂,不解地看着她。 江书韵眸光复杂,牢牢锁住薛满,淡声道:“世人皆道杂草卑贱,焉知其不屈不挠,野火难烧尽,春风吹又生。” 哪怕她是杂草,也要抓住机遇向上生长,逃离寄人篱下的日子,挣脱由人摆弄的命运。 殿下便是上天赐给她的机遇。 * 裴长旭顺利取回风筝,累得满头是汗。薛满正掏着帕子,突然察觉到一道灼热注视,令她无端端地心神不宁。 她停下动作,东张西望后,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裴长旭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笑道:“没事,你赶紧擦汗。” 裴长旭擦过汗,掸去袖口沾到的叶片,道:“我去湖边洗个手,表妹同去否?” 说罢笑吟吟地看向宝儿,宝儿因才受了他的帮助,便大方地道:“你们去吧,我在原地等着。” 裴长旭问侍从要了把伞,替薛满细心地遮住太阳,两人慢悠悠地散起步。 薛满在路边摘了朵雏菊,别在鬓间,歪头问他,“好看吗?” 少女明眸皓齿,靡颜腻理,融融春光亦沦为她的陪衬。 裴长旭想也不想地道:“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这是夸她美,顶美。 薛满将双手背在身后,哼着歌谣往前走,心情好得无以复加。裴长旭伴在她身侧,唇畔带笑,同样乐在其中。 “这么好的风景,小宁没来真是可惜。” “她若是来,定会一时喊热,一时喊累,叽叽又喳喳,从头到尾没个消停。” 说得没错,小宁便是这副活泼跳脱的性子。 薛满掩唇偷笑,冷不丁想起件事,扭头问道:“三哥,我听小宁说,姑母想帮她跟老恒安侯的孙子牵红线。” “确有此事。” “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长旭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抬眸,“阿满,这是从小到大,你头回向我打听别的男子。”
第9章 有吗? 薛满想了想,似乎真是如他所言。她并不认为这是件大事,笑道:“小宁将他的身世说得神乎其神,我听着好奇,便随口一问。” “他与旁人一样,长着两只眼睛一张嘴,并无特别之处。” “可小宁说,姑父与姑母还有你都对他赞赏有加。” “是又如何?” “呃。”薛满不确定地问:“三哥,你在不高兴吗?” 裴长旭见她懵懵懂懂,无奈地点破:“阿满,我是你的未婚夫。” “我当然知晓你是我的未婚夫,这跟他有什么关——”薛满蓦然住口,瞪圆了眼,“难不成你在吃味?” 裴长旭别开眼,下颚有轻微紧绷。 薛满不禁感到诧异,从前都是她围着三哥转,为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心烦,而今却是风水轮流转,三哥成了拈酸吃醋的那人。 但他这醋吃得实在没道理。 薛满忍着笑道:“我与他素不相识,不过是闲来无事,随口问问罢了,哪里值得你往心里去?” 裴长旭明知她说得有理,嘴里却不受控制地道:“从前你还小,眼里只盛得下我。日后见的人多了,兴许会改变想法。” 薛满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宽心,无论我认识多少人,都最喜欢你,只喜欢你。” 裴长旭先是舒了口气,随即回过神,暗斥自己的“无理取闹”。 他方才是着了什么魔,竟然吃起许清桉的醋?阿满跟许清桉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今生恐怕连交谈都不会有。 想清楚后,他便道:“你既然有兴趣,我告诉你也无妨。他叫许清桉,是老恒安侯的嫡孙,两年前进入都察院当差。他多谋善虑,行事颇为老练,处理了不少棘手的案子,深得父皇认可。” “小宁说他是个不苟言笑的闷葫芦。” “与其说他闷,倒不如说是孤高,不愿淌世俗浑水。”他道:“朝堂中人才济济,亦不乏浑水摸鱼、结党营私之辈,他能做到独善其身已是难得。” “因他背后是恒安侯府,不偏倚任何一方势力,所以姑父希望能招他做婿,是吗?” “是。” “可做了驸马,他便不能再入朝为官,岂非浪费一身才能?”薛满猜道:“老恒安侯恐怕是背着他去求见姑父,并没有跟孙子达成共识。” “你猜得没错,许清桉得知此事后,第一时间便找到父皇,称他抱负未展,无意成家。” “他有什么抱负?” “青霄碑。” “啊?” “他要登上青霄碑,功垂竹帛,千古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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