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龙迅速窜起。 她赶忙扭动墙上的一颗夜明珠。 大户人家的府内往往都有一条密道,以备不时之需,而她住在这儿已有大半年,早摸透了位置在哪里。 * 另一头的石桥上,宁沅喃喃道:“……太巧了。” 她垂眸捏了捏手中的纸页:“我刚拿到这个,祖宅便起火了,倒向是在避着我。” 沈砚道:“或许我们的行踪被人察觉了。” 他转身问那暗卫:“今日宁夫人可出入过宅子?” “不曾。”暗卫道,“她一整日都呆在佛堂,只有家中女使来来回回出入,属下匿在房顶,见起了火光,便当即来报您了。” “过去看看。”他笃定道。 “来得——” 宁沅的“来得及吗”还未问完,整个人便凌空而起,原本错落有致的小房子悉数被踩在了脚下。 沈砚把她抱在怀里,周遭的景致飞速后退,她死死拽着他的衣裳,指缝中的纸页哗哗作响。 她干脆紧咬住嘴唇,阖上了眼睛。 她并不知道沈砚究竟要把她带往何处。 他看起来颇为轻车熟路,可她却是第一次来扬州,甚至连自己的祖宅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最终,他带着她停在了不远处的一座房顶,远远望见冲天的火光与浓烟。 府中已经乱成一团,叫嚷声此起彼伏。 “走水了——走水了——” “夫人还在佛堂呢!快救火啊——” 宁沅忍住被迫疾驰而来的晕眩,微微蹙眉呢喃道:“……难道是自尽?” 她望向他俊美冷淡的侧颜:“你相信她那种人会自尽吗?” 她这样问,俨然是不信的。 这也同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他有幸见识过明薇的手段,也见识过太多阴狠的人,自然也是不信。 即便木已成舟,只要那柄审判的刀尚未悬在其脖子上,他们断不会轻易伏法,更遑论畏罪自尽。 与其说是自焚,不如说是死遁。 她焦急道:“怎么办,我不曾来过这儿,不知府中的密道通往何处,可别让她给跑了。” “所以我才要带你站在这里。”他道。 此处地势甚高,可以说整个宁家的祖宅都能一览无余。 宁沅闻言当即领会了他的意图,定了定心,开始默默观察。 “在那儿!”她忽然扬声道。 他循着她的指尖看过去,见原本平静的井盖微微动了动,似乎里面正有人试图挪开它。 他没有犹豫,再度打横抱起她道:“抓稳。” 片刻后,宁沅煞白着一张小脸站在草地上。 从高处直线而下的感觉简直犹如跳崖一般酣畅淋漓,她甚至觉得她已经死过一遍了。 面前的井似乎早已干涸,井盖沾染着一层尘泥,带着长久不曾被人使用过的痕迹。 须臾间,自缝隙处伸出一根木条。 仿若有人试图自内而外撬开它。 宁沅同沈砚对视一眼,他轻声道:“很脏。” 见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有些可怜巴巴,他无奈妥协道:“行吧。” 他握住那根木条,把井盖推开了一条小口子。 “咳咳……多谢。”明薇道。 自井口冲出来些许热浪,宁沅平静道:“不用谢,宁夫人。”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明薇一抬头,便看见两张熟悉的容颜。 手中的木条“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她眸中不可置信道:“怎,怎么是你们?” 这井本就是造来伪装成密道的出口,并不深,也没有水,人只消站在井底的干草坡上,便能触到井口,井边还设了可供人攀爬的东西。 她甚至即刻便能走出去了。 只可惜如今沈砚站在井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令她一时难以动弹。 明薇慌忙捡起木条,当武器似的抵在身前,满目警惕道:“……宁沅,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你为什么非要来扬州找我!” 沈砚站在井前,侧首同她淡声道:“你想怎么办……把井盖合上,再搬一块巨石来压着吗?” 宁沅抬眸望着他,眸光微讶。 沈砚说罢,抿唇想了想道:“不太妥当,若是此处骤然多了块巨石,未免太像人为。” “……沈砚!你这是谋杀!谋杀朝庭命妇!你怎么敢!”井中的明薇顿时急得跳脚。 他抬眸,望向墙边长至数十丈的大树。 “距离差不多,要不然劈一颗树罢。” “不过我不擅长掌法,用刀剑的痕迹未免又过于明显,但我可以喊一个暗卫来。”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仿若是在问她今日喝牛乳还是喝豆浆。 他在做什么…… 他在计划如何天衣无缝地帮她杀死一个人吗? 似乎看穿了宁沅心中的疑虑,他坦然道:“你放心,除了你我,无人知晓此处发生过什么。” “你们到底要对我做什么?你们怎么敢!” “宁沅,你若是敢杀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明薇暴跳如雷。 “你别信她说的,若这世上的鬼真的这般有用,早就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了。” “只怕仅剩些伥鬼作祟。” 他的视线很淡,仿若明薇只是一只轻易便能碾死的蝼蚁。 见宁沅并未即刻决断,明薇当即变了副脸色,她恳求她道:“宁沅,你放我出去罢。出去以后,我也再不会同宁家有所牵扯,不正遂了你的愿吗?何必非要让你夫君背上些不明不白的人命官司?” 沈砚微微蹙眉,手指握住井盖,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也不再顾及那厚厚的尘泥,云淡风轻地把那道口子扣上。 “吵死了。” 井盖的边缘赫然印下了五个指印。 沈砚凝着留下的证据道:“有点麻烦。” “不过正逢春雨连绵,待会儿遮掩一下也不是什么问题。” 他小心按在先前的指印上,遏制住了井盖的松动。 沈砚回身对宁沅道:“先前有热浪袭来,想必此处的密道连接着起火点,纵然火势不会蔓延进去,但浓烟却不受阻碍。” “即便被人发现她死在这儿,也只能算为了避火,生生困死的。” 井内的明薇仍在歇斯底里地尖叫,拼命用木条撬着井盖。 “你放心,我会处理干净,不会连累你。” 他若无其事道。 宁沅对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若说在片刻之前,宁沅比谁都希望她死。 可如今,她却陷入了纠结。 或许是因为不愿见他为她背负罪孽,或许是她想到了旁的什么,但绝不是因为她心软。 她在想,死亡对明薇而言,真的是一件坏事吗? 第86章 尾声 未必。 能隐姓埋名地活着最好,但若不能,死在这密道之中,对明薇而言反倒是另一种体面。 宁沅与她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年,她知道明薇前半生最为在乎的便是尊荣富贵,而后半辈子,最在乎的则是那一双儿女。 她会敦促宁泽习武读书,会央着她爹让他出去历练,亦会为了宁澧的亲事,试图扫除她这个障碍,甚至不惜冒着得罪沈砚的风险。 某种意义上,她确实是一个好娘亲。 可她的好,却践踏着旁人的鲜血。 所以她理应付出代价。 一个能让她真正痛苦的代价。 井口内的嘶喊仍未停歇,她望向沈砚道:“你把她放出来吧。” 他平静地望着她,并没有多问什么,只道:“不后悔?” “不后悔。”她摇了摇头,看向沈砚,“但我们得多带一个人回京城了。” 沈砚未作多想便一口应下。 他清楚她心中对明薇的怨恨。 若她真的不愿再多看她一眼,想明薇自这个世上无声无息的消失掉,他当真会如先前所言成全她。 可他本人远没有这么好心。 她尚顶着国公夫人的名声,若就这么死了,宁沅手中的那纸口供便也失了效用。 死者为大,宁国公定会选择既往不咎,赠她一场庄严肃穆的身后事。 明薇将永远尊贵无双。 他一向是睚眦必报的人,前尘往事可不能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去。 看来他的夫人也变了不少,变得和他一样。 与来时的悠闲不同,回程则变得紧迫了许多。 到京城时,他们并未带着明薇回宁府,而是径直把她带回了沈府,软禁在一处很小的屋子里,把四周的光线遮盖得严实,吃喝一应供着。 直到明薇的讣告从扬州传了过来。 时候到了。 自扬州祖宅带走明薇的那天,待火扑灭,宁沅便收到了“明薇”的死讯。 那时她瞥了眼被五花大绑着的女人,很快便明白了她想耍怎样一出计策。 她“金蝉脱壳”,那她何不将计就计呢? 京城惯是拜高踩低的地方,连买卖下人的人牙子亦有三六九等。 明薇害死的那姑娘,是她从明府带过来的。 若想知晓她的父母,唯有两个法子,一个是去明府拿她的卖身契,再者便是找到当初卖她的人牙子。 明府官阶不高,和他家打交道的人牙子,沈砚自然不清楚。 宁沅适时地想起了一个人,杨知意。 杨家和明家的官阶差不离,且两家的主母常有往来,杨知意如今已经是京城叫的上名号的商人,还刚接手了整个京城的药材生意。 谁家没个三病九痛? 故而她虽已经带着母亲搬出去住,杨家待她的脸色仍是好了不少。 很快,宁沅便在杨知意的帮助下,见到了那姑娘的父母。 她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谁料浑身酒*气的男人挥挥手道:“死了就死了罢,都卖到人家去了,官府的规矩我不是不知道!” 他装腔道:“奴不能告主,妻不能告夫!” 宁沅微微蹙起眉。 也是,会卖掉女儿的人,能有什么爱子之心? 她环视一番四周,见男人家徒四壁,却酒不离身,便想着从钱财一道上入手。 “你知道你女儿是被什么人家给害了吗?” “京城塌一座房便能砸死几个官爷,我哪儿知道!” “她跟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那可是高爵厚禄的国公府的夫人。” 国公府? 那他当时要钱不是要少了? 该死的人牙子。 “你女儿总不能白死,这样的人家,大多只要名声,不吝钱财,你撒泼打浑闹得越凶,就能要得更多。” 男子眼睛骨碌碌地转,自觉宁沅所言很是在理。 翌日一大清早,国公府前便上演了一出闹剧。 “老天爷,你开开眼吧,你就任由权贵欺压老百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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