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和陈汐月好似被当头一击,看着钵中的汤,只剩下一半,陈汐月眼里闪着忧恐:“赵太医,那我的身子,是不是难以有孕了?” 赵太医慰解道:“娘娘所食不多,虽然玉体受到了损害,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还是能有所恢复的。” “一段时间,是多久?”月儿听赵太医的语气,连他自己都不大自信。 “少则半年,多则……数年。”赵太医低着头,不敢正面对着陈汐月,“这其间,兰嫔娘娘若是再有孕,不仅胎儿难保,也会延长娘娘的恢复时间。” 半年,数年,听了都让人心凉。“赵太医,能否劳烦你,给兰嫔开一剂既不损伤身体,又能避免有孕的药?” 赵太医的语气,比刚刚有信心了许多:“这个,微臣可以办到。” 赵太医走后,陈汐月让竹枝去煎药,月儿让人把才吃了一半不到的饭菜热一热。“月儿,其实,何必让赵太医开避孕的药,我可以在治好之前,都不侍寝就行了。” “不,姐姐,”月儿示意冬映给陈汐月倒水,“姐姐从前可以避世,不管恩宠,可现在有了葵嫣,姐姐就不能不顾恩宠。纵然你对皇上没有爱,甚至有怨,你也要为葵嫣着想啊。” “姐姐,虽然我大弘现在和平昌盛,无边疆骚扰,可万一来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需要一位公主和亲远嫁,以代替百万雄兵,姐姐想,一个生母不受宠的公主,和一位宠妃的公主,皇上会挑选哪一个?” 这些话直击要害,陈汐月静下心想想,是啊,女凭母贵,自己既希望葵嫣能嫁得一位疼她的郎君,而不是沦为节省兵马的工具,就不能不顾自己的位分和荣宠。自己再怎么不计较恩宠,也得为了葵嫣,守住这份底气。 “我知道了。”陈汐月苦笑。她知道月儿是真心为了她好,寻常嫔妃,绝不会轻易说出这种被认为对国不吉利的话来。 月儿也是不得已,虽然君义成对陈汐月有愧疚,但谁知道这种愧疚能维持多久?或许陈汐月在君义成面前表现得懂事一些,君义成对她的愧疚便能多一分,葵嫣的前程便能好一分。 两人相对苦笑,是制度的手,将她们推到了事事小心的地步。 “月儿,你是何时看透的?”陈汐月指的是对君王的不信任。 “姐姐还记得彭氏的孩子吗?”月儿想着正祥宫看到的那个小小的孩子,“那孩子一落地,就要送去宫外找个地方埋了,不入园寝。其生母固然罪孽深重,可孩子是皇上的孩子,孩子是无罪的。可孩子再怎么无罪,也勾不起皇上对她的怜悯之心。或许,皇上,比我们想的,更凉薄些。” 月儿的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她希望自己的揣测只是多余的,可她知道君王之心深不可测,有着这样的父亲,皇嗣们已是得小心翼翼,更何况是公主。不论如何,她会帮助陈汐月,竭尽全力护葵嫣和桃嫣周全。 “微臣开的调理身子的药,娘娘可有按时服用?”在月儿产后虚亏彻底调理好之前,章年依旧每日来请脉。 “有,每日都喝着。” 章年把完脉,收好东西,却没有离开。“娘娘,微臣听说,兰嫔娘娘的黄芪汤里,被人下了玄参?”这件事彻查无果,却满宫都知道了,也传到了章年的耳朵里。 “是。” 见月儿不愿多说,章年唇角轻勾,似乎是在嘲笑自己被冷落:“娘娘是传赵太医来看的?” 月儿不大明白章年话里的意思,看见他盯着自己,这是章年少有的敢直视她的时候。月儿这才知道,他是在埋怨自己:“本宫是看你在本宫怀孕的时候,忙着安胎累着了,这才传了赵太医。” 章年眸子纯净,语气却掺着奇怪的意味:“微臣不会累,任由娘娘差遣,是微臣的本分。”明明只是表明忠心的一句话,用他的语气说出来,落在月儿的耳朵里,却让她觉得拧巴得很。 月儿想避开章年的眼睛,又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心虚,干脆也直视着他,可章年的目光实在清澈得像要刺开她的外表,月儿马上把视线收回来。正好冬映端上来一杯茶,她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口,再次看着章年。 好奇怪,她坐着,他跪着,月儿却有种被他审问的感觉。 “那日是兰嫔的事,本宫只是不想一直劳烦你罢了,赵太医资历……” “兰嫔是娘娘的至交,”章年看似恭顺乖巧,却能用温和的语气打断她的话,“为兰嫔医治,也是为了娘娘能够舒心,只要是娘娘的吩咐,都可以传唤微臣。” 章年跪着,用臣服的姿态,说着左右她的话。 月儿被他说得脑子空白。章年微微一笑,恭敬地垂下双眸,叩拜道:“微臣告退。” 临走前,还不忘补上一句:“微臣说过,别的人,都伺候不好娘娘。” ----
第20章 撤职 ===== “妹妹,在你汤里做手脚的人至今都没有查出来,真是叫人不安。”敏妃摆弄着葵嫣摇篮上悬挂的玩偶,右手上的两个手镯叮当作响。 敏妃一转头,见陈汐月一手拿端着茶,一手捧着《尚书》看着。“妹妹,你居然还能沉下心,看得进去书,真是难得。” 陈汐月放下茶,抬眼淡淡一笑:“我能怎么办呢,我现在只盼着安稳度日,葵嫣能平安就好了。” “唉,我何尝不是,也只盼着知行能安稳一生就行了。”敏妃坐下来,陈汐月放下书。 “诶,话说,景妃妹妹今日怎么没来,咱们几个日日都来你宫里聊天,今儿却唯独缺了她。” 陈汐月也不甚清楚:“月儿最近好像还在调理身子,太医说,先前皇子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吸收了母体太多精华,所以月儿还亏着。” “可景妃妹妹身子一向康健,这都生完快两个月了,还没好,不会出什么问题吧?”敏妃不解,自己身子孱弱,生完孩子喝药也正常,可如今月儿喝药的时间之久,都快赶上她了。 陈汐月也觉得不对头:“是啊,月儿之前还说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了,可这喝了一个月之后,又换了药,还是每日重复喝着。这喝这么多药,月儿的身子不会出问题吧?”是药三分毒,月儿喝了这么久,着实让她放心不下。 二人说着,决定去永华宫看看月儿。 月儿端着黑黢黢的药,心里十分不情愿,双手捧着,吹了一遍又一遍。“娘娘,这药奴婢已经放了一会儿了,现在温度正好。”冬映站在月儿旁边。 月儿磨蹭着不肯喝,章年笑道:“娘娘怕烫,多吹会儿也是好的。” 月儿瞪了他一眼,把药一放:“我身子好得很,我自己知道,哪里就这么娇弱了,喝这么些药,熏死了。” 章年正要开口,月儿就打断他:“这都调理了一个多月了,你隔两天就来看诊一次,每次都说还要接着调理,到底是在调什么?”说完盯着章年,就是要让他知道,不是只有他会打断别人的话。 “娘娘,”章年面不改色,依旧沉稳,“您的身子虽然康健,可毕竟在怀孕前为了兰嫔娘娘被害之事操劳,费了些精力,怀上孕时正是身子疲惫之时,自然要好好养。” “那你说,我还要喝多久?” 章年经过片刻思索,“再半月左右。” “行,”月儿拿起药,“这是你说的。”说完也不犹豫,一勺一勺地喝完。冬映要给月儿擦嘴,月儿直接拿过手绢自己擦,赌气似的。 月儿看了章年一眼,把手放到他摆好的脉枕上。 把完脉,章年收东西,月儿嘟囔着药太苦了。“娘娘可以含两片乌梅干,可以缓解。”说完弓身告辞,转身出去。 一出去就碰上陈汐月和敏妃,“微臣见过二位娘娘。” 陈汐月问:“章大人,景妃娘娘的身子要紧吗?喝了这么久的药,不会是落下了什么病症吧?” 章年眼神闪烁,垂首回道:“兰嫔娘娘放心,景妃娘娘只是些小毛病罢了,无碍。”章年也不详细解释是什么,就告退了。 陈汐月觉得这个章年真是莫名其妙,调理了这么久,还说只是小毛病,她心里不信。敏妃看陈汐月盯着章年的背影,知道她疑虑,劝道:“罢了,也许是我们不懂医术,他自有他的思量。” 二人进了屋内。 “月儿,你没事吧?” “我无事,好得很。”说到这药,不光陈汐月和敏妃心里疑惑,月儿也觉得奇怪。 “不如,”敏妃思忖着开口,“你把药拿一份出来,叫别人来查看查看?” 月儿连忙唤来夏青:“药呢?” “奴婢去厨房拿。” “一份就好,”月儿让冬映把药接过来,收着,“等会儿叫李太医来看看。” 陈汐月和敏妃走后,月儿传来李太医。“李太医,麻烦您看看,这些都是什么药,治什么的。” 李太医拿着药,细细分辨,片刻后,回禀:“娘娘,这些药材都性情温和,有明目养颜之效,确切地说,并不为治病所用,但对人体确实有些好处。” 月儿和冬映对视一眼,心下狐疑。“那劳烦你再给我把一下脉,看看我生产后的虚亏是否还在。” “是。” “回娘娘,娘娘身子一切无虞,生产时虽有虚亏,但在之前,经过月子里的调养,就已经恢复了,娘娘不必担忧。” 冬映顿时对章年起了疑心:“李太医,这些药,对人体真的没有损害吗?” “这些都无害,而且剂量少,药性温和。” 送走李太医后,冬映不解道:“主子,这章太医明明在之前就已经帮您调理好了,怎么又换了这些药,还骗您说还没调理好呢?” 月儿的脑子嗡嗡的,心里又迷茫又不安,叹了口气,只道自己困了,支了冬映出去。 窗外,月如弯钩,弯得让人心醉,宛如一只孤舟,漂浮在深蓝色的海面上。深蓝色,深蓝色……月儿看着这夜空,不自觉地要想到那身官服去,她摇摇头,扶着脑袋,告诉自己,明确自己的身份,什么都不要瞎想。 月儿把身子藏进被子里,紧闭双眼,在脑海中想着君义成的脸,逐渐冲走了那抹淡淡的身影。 陈汐月被下药之事彻查无果,月儿还故意让小池子放消息给君义成,让他知道陈汐月因此而损伤了生育能力,加深了君义成对陈汐月的怜惜和心疼。君义成为了抚慰陈汐月,下旨晋她为妃。 “臣妾难以为皇上再诞育皇嗣,这份恩典,臣妾实不敢当。”陈汐月在君义成面前尽最大力度去表现温柔懂事,而她越是这样,在君义成心里的分量就越重。 君义成心里很不是滋味,查不出下药的人已经让他觉得委屈了陈汐月,如今看到陈汐月身子受损还这般委曲求全,更坚定了他想弥补她的心。 “不,汐月,”君义成轻轻将她扶起,“朕先前冷落了你许多年,却叫其他人觉得你软弱可欺。朕只有给你足够的尊容位分,才能断了他人的念头。”君义成对她说话从来没厉声过,就像对待一个摸不清性情却恭顺于他的人,让他只想怜她,补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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