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允珩身子一转,直直看着关着三四公主府的牢中六人,其中南伊忱身后站着的黑衣人,她派府上暗卫打探过,是思慕南伊忱的。 黑衣人名应满,在信阁做事。 信阁是都城一个专程养黑衣人之地,城中谁家想请人做事,不想用自家人,即去信阁雇人,雇主不但赏金给够,还得应允雇下的黑衣人一件能做到之事,信鸽掌柜才会将黑衣人的名字、武功如何还有想被允诺的事,一并拿给雇主挑选,南伊忱挑的是应满。 一个无家可归,却又想有家去的应满。 应满名字是自己取的,应声满意,他很满意他自己。 至于应满思慕南伊忱,檀允珩早就从信阁掌柜那里听过,应满不愿说,她也不会替人说。 檀允珩和陆简昭背对背站着,一个对着三四公主府,一个对着寒山书院的学生,二人心照不宣,神形如出一辙的静然。 狱卒在两位司昭大人进来后,挪了火盆在两间牢房头燃着,炭火崩崩裂开的声音在隐隐还能听见鞭打叫喊声音的地牢里被隐了过去。 檀允珩双手抱臂,一个寻常动作,下一秒,陆简昭看着牢中江宋夫妇,道:“眼熟对面南二小姐身后的黑衣人吗?” 昏弱的黄微光里,几双眼睛都盯着对面的人,江听闫宋凛和应满相视,宋凛和应满见过,江听闫未曾见过蒙面人。 宋凛一家罪不致死,尚有活路走,就不会选死路,宋凛是个孝子,江听闫是个孝女,二人上有老,下有小,被捉后便不会说假话。 宋凛指着对面的人道:“认识,他就是给草民传信的黑衣人,那双眼睛会说话,哪怕他次次蒙面来找草民,草民都能认出。” 话音未落,檀允珩从四公主府几人脸上看出难以置信。 她手肘堪堪抵了一下陆简昭。 心似春风得意。 第074章 主动 今早在马车上, 檀允珩跟陆简昭明着较劲,陆简昭缓缓斟了盏茶,端起其中一盏, 高滞手中,先跟她搭话道:“珩儿可知灵芽茶楼是谁开的?” 昨夜南二小姐被衙役押到司昭府, 先礼后兵,衙役将人带至府衙一处空挡屋子休憩, 辰时一到, 押入地牢,真是好招式。 陆简昭领兵多年, 兵书上的三十六计,他招招活用, 运筹帷幄,唯独在檀允珩这儿他看到了另一种独属于她的行事作风,招招鲜活却又致命。 先礼后兵, 对三公主府的二小姐, 他想, 珩儿定是欣赏此人的, 他不了解外人,却清楚珩儿为人, 先前珩儿能推险棋一招将南二小姐拉进北冥公主与北冥奴隶会见旋涡,南二小姐深知,此事并不会被公之于众,依旧不喜欢被旁人支配, 甚至不惜一早安排好, 来做挣脱棋局的那双手。 结果显而易见,他的珩儿更胜一筹, 是了,一句自信从容之语“倘若我爱皇权呢”,若珩儿爱,就没别的皇子事了,她亦会让反对的人心服口服,臣服于她。 都不用他陆简昭动手让反对的声音销声匿迹。 南伊忱能落马,依仗之物他在马车上沉思良久,只想到灵芽茶楼是珩儿认识的人所开,能让珩儿欣赏之人怎会摆脱不掉被人追踪,何况珩儿并未有过吩咐衙役或者府上暗卫盯着南二小姐一举一动,又或本身这个茶楼就是珩儿所有。 唯独此理说的过去。 灵芽茶楼晚上阖门,大半夜前去灵芽茶楼,门定是提前留着的,茶楼有人跟珩儿通风报信,才说得过去,而且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觉的。 报信之人也不会是旁人,陆简昭猜是珩儿身边的丫鬟。 是以他单问茶楼是谁开的,一句话,就能将他所有的猜想迎刃而解。 檀允珩手接过陆简昭端起递给她的茶盏,茶水缓了热意,正正好能饮,她接过茶先道:“不是服侍我的丫鬟。”随之,将茶一饮而尽。 咦。 那是谁? 陆简昭当真猜不着。 “那珩儿如何得知南二小姐会与黑衣人在昨晚相见。”陆简昭不死心,从早上他的侍卫白满告诉他,南二小姐连同跟其会面的黑衣人一同被抓去司昭府,他就没停过在心中思忖,唯一可解的法子被珩儿一句话没掉了。 他的问题再次问道点子上,这次他听了个令他心中醋意横生之话。 檀允珩嘴角噙笑,“我知晓那名黑衣人呐。” 知晓黑衣人? 清楚敌人之友,何尝不是防患双敌,陆简昭明白珩儿此番做的目的,但这得了解成啥样,才能摸透黑衣人一定会在昨夜同南二小姐在灵芽茶楼又来往。 不能就这么算了。 地牢里,江听闫宋凛控诉黑衣人后,陆简昭察觉身后人动作窸窣平常,心中却春风得意。 ! 他好像被耍了,一个即将身死的人,他有何惧。 话说回来,为何不惧,那是珩儿真切掌握此人动向,跟珩儿追他那般,将他品行渗透。 不过他心中也划过一抹得意,他眼中是说给珩儿听污言秽语之人,和杀死寒夫子的不孝后代,身后是不惜派人跟踪,也要赎回珩儿绣球的四公主府的南二公子,还有能让珩儿为之欣赏的女子。 陆简昭心中碎碎言谈,目光微微下敛,神色穆穆,整个人淡然旁观,不仅被他目光睇着的几人,吓得甚至咽了咽口水,江宋夫妇的孩子被吓得欲张口嚎啕大哭,被宋凛这个当爹的捂住嘴巴,不许其哭出声,就连他身后的两家人也都心有威慑。 一个为南祈厮杀,征战沙场的将军,回都后待人待物漠然置之,哪怕面对郡主的‘真心’追夫,也拒的毫不留情,生怕耽误旁人,之后爱意萌生,求娶郡主,旁人也只有过那么一次,在城东央府托郡主福分,有幸得见陆世子温柔一面。 那是只留给郡主看的,他们不过是捎带能看到。 一个身影如琼树一枝,威仪凛然的小将军,连圣上都和声和气的,他们才没胆量忤逆,心中敬畏理之自然。 没有陆府,就没如今南祈一统天下局势。 南伊忱往左迈一步,将黑衣人应满彻底挡在她身后,“他受我指使的。”声音坚定。 南伊忱不算个好人,但不是个当缩头乌龟,将自己所做之事推向他人,应满被她选中,去指使旁人,她付了赏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应满有罪,她更有罪。是她失策了,以为郡主去灵芽茶楼不过是乐百姓而乐,茶楼老板娘更是她的友人,何况她府上的暗卫一直潜伏在郡主出行的各处,从未见过郡主见过什么旁人。 甚是奇怪。 南伊忱思前想后,问题只会出在灵芽茶楼,司昭府衙役能迅速派人前去捉拿她和黑衣人,已是细思极恐,跟着她一同前去的暗卫却一点动静都未曾察觉,衙役绝不可能是听到风声后去的,而是提前设伏。 除了灵芽茶楼老板娘知道外,再无他人知晓她昨夜会行动,问题就出在茶楼老板娘身上。 檀允珩脸上浮了个公笑,“南伊忱你当然逃不掉,你不妨转过身看看你身后黑衣人。”一句提醒,牢里所有人都转了目光,哪怕是她身后的陆简昭也转身相看。 应满一袭黑衣,遮着面容,唯独那双眼睛是璀璨的,似一团温和的火焰,炯炯有神,不因身在牢狱而心惧,不因事败朝不保夕而难过分毫,武人风骨,眼中闪过因爱慕而滋生的感动。 檀允珩一眼即知,她是个局外人,也是局中人。 南伊忱朝后看,陆简昭朝她看。 三公主的两个孩子,没见过父母和乐,常易辩不得掺感情的眼神,只能道听途说,或是察言观色,容易放过蛛丝马迹。 南伊忱视不出什么,一瞬便转了头。 “他既收我的赏银,自然也是有罪的。”南伊忱不知郡主何故让她看黑衣人,许是她所犯的错,要一力承担。 不,她不这么想,从她去信阁选人起,目的就是明确的,此人定要无父无母,无所牵挂,视死如归,才有应满只为她做事。 两相皆知的事,是买卖,错既已被揪出,都需担自己该责担之事,毕竟她所犯的事罪不至死。 应满为她做事,然南伊忱让其做的事是再找个雇家,就是南三皇子,一个成气候,没气量的蠢货,借着南三皇子之手达到她的目的,南三皇子的罪责可大了。 皇子位也保不住。 陆简昭臂侧轻轻挨着檀允珩,重心还在他自个身上,他温温视线下瞥,眸中的女子长睫如蝶翩翩,阖下眼眸,宛如一滴墨落在清水里,无法分辨,却控着人费尽心机去将墨找出,唇畔掠过一抹浅意,似喜鹊报喜。 他不知道她到底在心中藏了多少事,城中有多少她的无形眼线,他只知,他的珩儿赢了。 这个小他五岁的女子,身上有着身居高位的沉静,还有少女骨子里天然,不常宣于表的傲气。 至于珩儿让南二小姐看身后黑衣男子,没过他眼,但南二小姐的话不无道理,买卖本就是你情我愿,珩儿提醒的话,话外有弦音,是南二小姐那句“他受我指使的。” 难不成? 陆简昭一瞬明白过来,挪眼瞧了南二小姐身后的黑衣人一眼,眸色静静,真情不在,是珩儿看到了黑衣人待南二小姐别的心思,有心提醒。 “南二小姐是个爽快的。”他话一点。 南伊忱方才反应过来,郡主那话并非让她表明心态,她上头那句黑衣人受她指使,出于自心,然站她背后的黑衣人若没动歪心思,郡主又为何要点她。 是了,应满对她生了旁的心思,久而久之,谁知应满是否会生出恨意,郡主择而告知,是让她自己拿主意。 南伊忱隔着铁狱栏看着外头站着的郡主,一脸素净,却总那般明丽,似一座山花灿漫的高山,一碧如洗,让人心中静然。 她主动道明她所做之事,站南伊忱身旁的南三皇子南应声站不住,他是个心气极高的,一听南伊忱攒了黑衣人,就等他主动上钩,便气急败坏。 南应声不能容忍自己被耍地团团转,手指着南伊忱,道:“南伊忱你有天大的本事,还不是被捉拿归案了。” 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在别人最不愿提及的事上撒盐,之前郡主绣球,今日讥讽,凭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说着旁人讨厌事,这会儿他本性必露,无力回天,索性破罐破摔了。 但南应声错了。 不仅郡主和陆世子没因绣球一事情浅,就连南伊忱听到也无动于衷。 败了就是败了,南伊忱败给的是自己绸缪功亏一篑,而不是檀允珩的计谋胜她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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