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实应该怪我,也应当恨我。若不是……” “不是的,”她的声音又被打断,未眠急切的喘息起来,他说:“你别这个样子说自己。” 沅芷顿了下。 她垂下眼帘,声音平淡无波道:“未眠,若是你不想我跟你……” 她顿了下,似是难以启齿,粗粗的掠过这几个字,又道:“你去上京的话,那我嫁于他人。” “这样的话?也与你无关吗?” 内室果然静了下来。 他们只隔着层素面帘子。 未眠的手指控制不住的握紧了些,手背上的青筋盘踞于上,他屏住呼吸,止住溢出口的喘息声。 沅芷的眉眼刚弯了瞬。 室内传来未眠低哑的声音: “嗯,与我无关。” 沅芷的手落在半空中,她的指节蜷缩了下,又想说些什么,忽听内室的人又开口道。 他的嗓音很轻很低: “在木屋下,还有两箱珍珠。那是我父王给我的…银两。” “若是你嫁于他人成婚,算是我给你的添妆。” 又静了下来。 沅芷张了张唇,忽听他说。 “对不起。” 沅芷的指节蜷缩了瞬,她忽而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不用说对不起,你对我…挺好的。从来都没有人对我如此好过。” 她嘲讽的勾起唇角,说了两个字:“哥哥?” 亲哥哥也恐怕不会对她如此好吧,成婚送礼、夜间缝衣和下厨做饭。 沅芷转过身去,迈步走了两步,又轻声说道: “未眠,我有点恨你了。” 本来无人对她好时,那就罢了。 可一旦有人对她好过,又蓦然收回时,她有些受不了了。 “嗯,恨我也好。” 沅芷无声的笑了下。 她的指节碰到门时,又忽而启唇道:“等我成婚,会给你送拜贴的。” “正如,若你成婚,我也会过去的。” 她话音落地,素面帘子内又隐隐传来急促的音调:“我不会成婚的。” 沅芷推开了门,她的眉眼弯弯,声音散在空中:“未眠,你有点好笑。” “本来就准备好的事情,却向我说喜欢。” “你希望我恨你,又奢求我爱你。” “未眠,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的。” 不过,她也有点好笑。 他们应当不会再有明日。 门被彻底掩上。 未眠站在原地,他的身体似乎颤抖了下。手臂和身体又沁出血液来,打湿了他的衣衫。 他僵站在原地,压抑了住几乎要溢出来得川西,却又倏地吐出口鲜血。 手背上的青筋几乎爆裂开来。 他瘫倒在地面。 神思恍惚中,未眠忽而想起沅芷的面容。 她端坐于窗前写字的场景。 垂着头,乌发荡到她的肩上,乖巧可爱。 虎符被文平帝收走,他身边什么都没有。 他掩住面,难堪的想。 现今的他,根本就护不住她。 . 沅芷离开院内,却在转角处撞见谢月卿。 她垂眸道:“谢大小姐。” 谢月卿手忙脚乱的将中药碗递给沅芷:“小姑娘,你怎么哭了啊。” 沅芷怔了下,她抬手摸了下自己的面容,却触到满面的水液。 她摇了摇头,将中药喝下去,又无知无觉的被谢月卿喂了颗蜜饯。 沅芷顿了顿,几乎那一刹那就想起了未眠递给她的松子糖。 但忽而想起,谢月卿与内侍的对话。 又或者,她与未眠从来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沅芷朝谢月卿颌首:“谢谢你。” 她将碗重新递给谢月卿,起身离去。 谢月卿愣了下,她开口喊道:“小姑娘,你不留在晏清王府了吗?” 沅芷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嗓音很轻:“不留了。” “谢谢你。” 沅芷出了府,她看着只是零星几人的街道,眸间露出些茫然。 马车落步于她的面前,秋老先生掀开车帘,看着自己的这个小徒弟,又看着暗夜里的王府,轻叹口气: “阿芷,上车吧。” 沅芷如同木偶一样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得很快,偶有夜风透过窗棂吹了过来,沅芷只感觉浑身发冷,她的指节收紧,脑子里却空茫一片。 秋老先生轻声问她:“你想去哪里?” 她想去哪里?她也不知道。 沅芷茫然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他抬手轻轻的摸了摸沅芷的脑袋,动作轻柔,嗓音也轻,很温和道:“想哭就哭吧。” 这话像是一个筏子,打开沅芷的开关。 她坐在马车上,看着陌生的街道,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哭得时候,是没有声音的,只是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袍,眼泪顺着她的瞳孔径直的掉落下去。 她的嗓音很轻,若不仔细听,必定以为她没说话:“师傅,我喜欢他。” 秋老先生笑了下,很温和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他也喜欢你。” 眼泪顺着她的面颊砸到她的衣袍上,沅芷摇了摇头:“他不喜欢我。” 秋老先生细心的擦过她的眼泪,看着她的瞳孔,温和的重复道:“他喜欢你。” 半响,沅芷摇了摇头,忽而又点了点头,嗓音发轻:“他喜欢我,为什么要让我离开?” 秋老先生轻声道:“因为他有要紧的事情要做。而你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不放心你。” 沅芷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摇了摇头:“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相互喜欢,应该一起面对的。” 秋老先生看着她。 她很聪明,是他收过最聪明的学生,却又一直被不平等的对待,是以,旁人对她一点点好,就能被她像是握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握在手里。 更遑论是,未眠如此对她。 秋老先生拍了拍她的脑袋,对她温和笑道:“不急,人生路还很长,你总能找到比跟在未眠身边更有价值的事情。” 沅芷睁着双眼望着他,眼泪顺着她的面颊,直往下掉。 此时的她并不明白。 后来,她见证了大川大河,又群聚讲道,又与友人结伴同行。 才恍然明白秋老先生此时的意思。 她的人生,是要以自己为主,而不是一味的依赖旁人。 . 次日,内侍如约而至来到晏清王府。 他拿着拂尘,声音尖锐:“听说世子受了重伤,陛下特定派太医抓制的补药。咱家守了半个时辰,这药才堪堪熬好。” “世子可千万不要辜负陛下的好心。” 宫蛾垂首而立,仪态端庄的端起托盘。 内侍话音落地,忽听对面的世子咳嗽起来。他面色发白,唇色也白,看上去就像是大病初愈。 身上披了件玄黑大氅,身子也看着单薄,并不像是什么练武之人。 “有劳陛下关心,子言刚喝完汤药。害怕两者起了冲突。是以,子言响午再食。” “世子所言差矣。这乃补药,与其他药物并无相冲的地方。” 内侍直勾勾的盯着未眠,似是一定要他喝下。 未眠顿了下,抬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感谢陛下挂念。”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面上毫无异样。 内侍又开始与未眠攀谈起来。 说些无用的话。 半个时辰后,车轿停于院前。 内侍站起身来,宫蛾将碗碟端走:“请世子回京。” 禁卫军围着整个院子,他们的声音尖锐刺耳:“请世子回京。” 若是无内功之人,这碗药只是补药。 但对于有内力之人,这碗药便变成了毒药。它盘踞在人的体内,一点点的蚕食掉体内的内劲。 史书载曰:成化十四年,帝六子晏清遭敌军暗算,战死沙场。帝感念其子幼稚,遂接于上京。是年,其妻念亡夫,遂自缢。 同年,北蛮与南朝结秦晋之好,定下百年盟约。
第19章 上京 ◎真假千金◎ 春分雨脚落声微,柳岸斜风带客归。 时值三月,醉客来的炭火仍是烧得正旺。醉客来是京城规模最大的一家茶楼,掌柜又向来是一副笑脸,亲亲热热的,服务又好。是以,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也都常来光顾。 说书人醒木一拍,惊醒了一大片贵人的瞌睡。其中就那位天天混迹茶楼酒肆的小世子尤甚,小世子李巍今日穿了件象牙白山水藤纹云袖袍,身上又披了件佛头青素面杭绸鹤氅,手上还抱着个暖炉。 小世子长得极为俊俏,眉目含笑,多一分秾丽少一分寡淡,一双桃花眼似乎看谁都带了几分多余的情意。 他好看的桃花眼此时眯缝成一条缝,被醒木的响声惊醒,立马坐直了身体,应激反应道: “先生,我没睡着呢。” 正对面的友人西望笑得前仰后合的,他仅穿了件月白锦袍,手上还拿了副檀香扇。 真真是热得人热死,冷得人冻死。 “子言啊,再过一个月,你可要成婚了,还想着你的功课呢。” 小世子再过几个月才满十七岁,说来也不到取字的时候。 但当年为小世子算命的国师说小世子命薄,需要取个字压一压。 几页长的书卷被搁在龙案上,皇帝大手一指,指中“子言”二字。因此,小世子四岁那年便有了字,字子言。 一听到成婚这两个字,刚坐直身体的李巍又弯下了腰,抱着暖炉,上眼皮一掉,像是又要睡着。 西望知道李巍的臭毛病,他耸拉眼皮的时候,并不代表想要睡觉,反而是发出一个信号——小爷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西望这次才不惯着他,将扇子合起,用扇柄敲了敲桌面,面上的笑意压了许多,难得严肃道: “如果你不想娶,可以和圣上反应一下。反正是礼部尚书先悔婚的,当年和你定娃娃亲的是谁——名动京城的嫡女元絮啊。而现在呢,不知道从哪里拉过来个姑娘,非说是嫡次女,要你娶她。” 京城一个月前出现了件大事,礼部尚书常年体弱多病养在乡下庄子的嫡次女回来了。而小世子李巍的娃娃亲对象其实是嫡次女元芷,而非嫡长女元絮。 李巍的父亲是圣上第七子,封地在荒北,世人称为晏清王爷。晏清王爷战无不胜,五年时间便将北蛮打到边境之北,连收三座城池。 可天不遂人愿,洛北一战,晏清王爷惨败。城池被攻占,王爷也死于那年惊蛰。 消息传到京城时,圣上又是割地又是赔款,最后又将名动京城的四公主送往和亲,这才压住北蛮那群豺狼虎豹。 晏清王爷的妻子却是个有血性的——对于南朝而言,这叫非要撞南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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