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雨倾盆而下,绀蝶将铅白色琼花油纸伞递给元芷。元芷撑起伞,绀蝶突然发声问道,话语尖锐,嗓音却平静:“你没疯吧。” “我不想他做乱臣贼子,”元芷小心的撑开伞,她平静的将后半句话接了过来:“平白受了世人的唾骂。” 她终于将伞撑了起来,抬眸看向绀蝶,眸中坚定,声音却被风雨掩去: “我要他,堂堂正正的登上那个位置。” . 风声越来越大,挂于门前的两个灯笼被吹打的撞在一起,掉落在地面。 “笃笃”的叩门声在风雨交加的夜间响起。 守门的小厮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他眯着眼挣扎的从地上爬起,把门打开,看向面前的美貌女郎,不解问道:“请问女郎是……” “我找西望。”她顿了下,“你给他说,归来找他。” 女郎轻启朱唇说出此话。 小厮的大脑快速的转动起来,公子向来留恋于风尘之地,女郎上门找人也不是第一回 了。 小厮赶忙俯身行礼,但眸中仍是控制不住的带了些轻蔑:“奴才这就去禀告公子,女郎还望稍等片刻。” 眼前的女郎穿着铅白色琼花留仙裙,手握住同色的油纸伞,遥遥的站于门前。 无边夜色在她的身后,暗沉沉的浮动起来,唯有她脊背挺直的站在原地,似是这世间遗留的光亮。 西望的府邸不大,但小路尤多。 小厮一路小跑到主子的落梅林中,他小心翼翼的进了内侍,冲主子身旁的书童小柳说道:“小柳哥,府邸前来了个女郎说是要找公子。哦,对了,那女郎说,她叫归来。” 小柳点了点头,他犹疑的看着内室的光亮,抬步走了过去,他俯身跪首, “公子,奴才有要事禀告。” 片刻,内室传来道懒散的调子:“说。” 小柳高声道:“府邸来了个女郎,说是要见您。” “见我?我最近可没去过青楼。” 小柳听完公子的话,才将自己的话补充完整:“那位女郎说,她叫归来。” 内侍瞬间寂静了下来,片刻,流苏帘响动起。 公子的声音沉沉的响在他的上方:“你说,她叫什么?” 小柳不敢看公子,他仍是低垂着眸子,恭敬回道:“归来。” 流苏帘的声响逐渐归于平静,半响,上方才传来阵含笑的声音:“左右不过是再多个姨娘,走吧,让本公子去看看这位…归来…女郎。” . 轿子停于宫门口。 宫女垂眸掀开轿帘,声音平静:“女郎请下轿。” “元芷”下轿,旁边的宫女连忙撑起江南烟雨风光竹骨伞撑在“元芷”的头上。 长喜仍是眯着眼,他将拂尘披于身后,声音平淡无波:“女郎,走吧。” 宫内的小路本就暗沉,现在下了场雨,地面又湿又黏,高大的红墙立在两旁,沉沉的压在人的心间。 御书房倒是灯火通明,“元芷”被宫女侍卫簇拥着进了御书房。 她赶忙跪下行礼道:“妾参见陛下。” 御书房内的宫女侍卫被屏退,身前传来脚步声,停于元芷的面前。 她的下巴一紧,被人捏了起来。 文平帝年轻时,也拥有一副极好的皮相。 纵使现在年华已逝,细看仍能看出他的英俊。 他的目光很粘腻,一寸寸的刮过元芷的面貌,突然启声道:“世子妃不知朕唤你来,是干什么的吗?” “元芷”的眸光透露出恰到好处的不解,她怯懦的垂下眸子,不敢与文平帝对视,声音很小道:“妾不知。” 她的话音刚落,捏在她下巴处的力道雯时松了起来。 “元芷”被过强的力道甩在地面,上方传来阵声响。 “婢女杨柳深得朕心,封为杨贵人。” 话音一落,御书房内便空了起来。 烛火被风吹得明灭摇晃起来,半响,有宫女低眉顺眼的将“元芷”拉起,垂眸道: ”贵人,请吧。” . 西望匆忙的赶到府前。 侍卫看到主子过来,连忙俯身行礼。 西望挥了挥手道:“免礼。” 他眼神探究的看向眼前的女郎,这女郎撑着把过大的伞,将她的眉目都掩在伞中,只露出张殷红的唇,却也能窥见主人的绝色。 西望行礼问道:“女郎所说何意?” 他话音刚落,便看见撑伞女郎缓缓将伞移开,露出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说是熟悉,是因为,西望之前常见到她。说是陌生,又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神态的她。 坚毅又洒脱。 西望的瞳孔皱缩了下,他赶忙掩去神色,却见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玉佩。 那玉佩的样式是青莲,颜色透亮,初看与其他玉佩别无二样,但细看却能发现里面的玄机——在雨水下,逐渐浮出个小字“崔”。 西望震惊的瞪大双眼,他看向玉佩,难得声音有些颤:“这玉佩,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元芷笑了下,她的嗓音平静:“百晓生先生不知道吗?” 西望掠过她的眉眼,看向她手中的玉佩。 “若是我没记错,洗烟台是五大世家所创立。而魁首能凭借此玉佩向五大世家提出一个要求,五大世家则需尽全力帮魁首达成此要求。” 西望深深地看了元芷一眼,他声音有些嘶哑接道:“不做谋逆之事,不做杀人之事。” 他看向元芷平静的面容,俯身行礼道:“清河崔氏的后辈崔望愿助先生达成愿望。” 洗烟台每十年举办一次。 文人间的较量不过是琴、棋、书、画四样而已。最近一次的魁首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归来。 他常穿一身过于宽大的白袍,模样又过于秀气,常让人以为他不满十四岁。 而归来总是好脾气的笑着道,他目前已经十六岁了。 他说完此话,又反问众人,洗烟台何时加了条不满十六不能参加的条件。 众人哑口无言,世家出来的子弟又嫌归来过于狂妄,便联合起来对他实行“车轮战”。 最后,世家子弟一个个累倒在原地,而归来仍神清气爽的捏着棋子,笑着讽刺:“你们的围棋是学到肚子里了吗?” 但让归来一战成名的却是“击鼓传花”。 众人费尽心力的开始作诗,而归来却始终捏着酒杯,笑意不变的随口成诗。 有人甚至数过他的频率——七步成诗,至此,归来名震天下。 西望始终记得那日——阳光出奇的好,映在归来的轮廓上,弱化了他样貌上不时出现的绮丽。 面相被淡化,而他的眸光始终清淡,但细看之下,却有种睥睨的姿态。 众人被此眼神一激,心狂跳了起来——这是对强者至高无上的追捧。 那一刻,参加洗烟台的文人居士明白了句话。你不是天才,但你不能否认这个世上确有天才的存在。 西望的嗓音有些嘶哑,他清了清嗓子,艰难问道:“你和…归来是什么关系?” 元芷的伞本快掩住她的面容,可听到此话,她又缓缓露出自己的眉眼,抬眸看他。 元芷笑了下,反问道:“洗烟台何时加了女郎不能参加的条件?” 她的弧度并不明显,转瞬即逝,可是眸光却透露出些睥睨来,显得整个人很是狂妄。 可仅此一瞬,她的眸色便恢复平淡,用伞掩住自己的眉眼。 只此一眼,他便知道此人是归来。 西望心下一震,他震惊又难堪的发现——归来竟真的是个女郎。 西望垂眸问道:“先生的要求但说无妨。” 元芷抬眸看他,她的手摩挲着伞柄,问了个问题:“你和子言是从小相识吗?” 西望回道:“是,先生。” 元芷点了点头,声音平淡无波,似是在说一件极为小的事情:“既然子言信你,我也会勉强信你。” “我的要求是,子言堂堂正正的登上…那个位置。” 风雨声渐大,将话语掩盖在夜间。 西望猛然抬眸看她,只能看见她殷红的唇:“先生所言,西望自会尽力。但要求也是有限制的,西望并不保证,先生的玉佩能对其他世家造成影响。” “知道了,我会谨记。” 伞面一晃,殷红的唇在他的面前消失,只留下铅白色琼花背影。 她似乎笑了下,笑意掩在风中:“本就没期待靠着一个玉佩就能让五大世家对我唯命是从。” 五大世家,只需三家愿意帮忙,那就足够了。 雨水落在地面,行成坑洼。 元芷绕开坑洼,落步于湿漉的地面,身后传来阵声音: “我同先生一起去。” “至少,清河崔氏目前只剩我一个子辈,应是会卖我一个面子。”
第48章 温氏 ◎她上哪里接触秋老先生呢◎ 牢狱又陷入一片寂静, 浓郁的香味萦绕在狱中——死囚趴稻草之上,沉沉的睡去。 开锁声“咔”得一下响起。 白虎俯身行礼道:“世子,清风道长已经进宫,为陛下送金丹了。” 李巍坐在狱中的凳上, 他只穿了件白色单薄的囚服, 面容平静的垂眸望去:“按计划行事。” 李巍话音落地, 便不再说话。 白虎顿了下, 他问道:“已唤人过来, 世子不出去吗?” 白虎刚说完, 便感觉世子沉沉的眸光注视着他。白虎心下一惊,以为自己说了什么, 试探开口:“世子,您有什么吩咐?” 李巍的眸光闪过抹焦躁,手按在桌面, 声音却异常的小:“她说让我等她。” 白虎一时没听清,他刚要开口,就看见世子低声道,声音执拗又固执: “她说了,我要坐这等她。” . 雨水打在伞面, 发出“啪塔”的声响。 西望低眸向元芷说道:“先生,太原温氏的嫡长子温长谨落户在上京已有三月。太原温氏目前掌握在温长谨手中,若是温长谨同意此举,便能招揽到太原温氏。” 东街很长,贵族的府邸错落有致的拥挤于街道之上。 西望将令牌递给温氏守门的小厮,传话的人很快便请西望和元芷进府。 温长谨是真真正正的世家养出的继承人。 哪怕是暂时的住所, 楼亭阁榭也样样精致, 小厮丫鬟大气也不敢出的领两人进入大厅。 正厅的地面铺着瑰丽的羊毛地毯, 旁边放于紫铜香炉,檀香袅袅的盘踞于厅中,遮住了高位之人的样貌。 沏茶声响起。 门被退下的丫鬟小厮轻轻关住,高位响起道儒雅随和的声音:“两位,请坐。” 檀香逐渐消散,映出眼前人的样貌。 他穿着长春色衣袍,面如冠玉,容貌温润,但偏偏额前多了一点红痣,整个人多了些妖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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