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簪很小巧,簪头是精致的琼花。 “不是被人买走了吗?” 未眠见她不接,上前将簪子别到她睡得乱糟糟的发上。 沅芷生怕簪子落地,赶忙抬手捏到手里。 未眠得意的笑了下,面上那张“人皮”被他撕掉,嗓音浅薄:“我又去看了看其他街巷,找到了处射覆。” 他用手遮面,眸中透出星点的水光,双眼却亮晶晶的:“刚好有根银簪。” 射覆,覆者用瓯盂、盒子等器覆盖某一物件,射者通过占筮等途径,猜测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们也玩过射覆,但两人都不会占卜,也只能硬猜。 沅芷捏紧手中的银簪,不由发问:“你怎么知道有银簪?” 未眠眸中的水光浅淡,他的音调懒洋洋的:“小乞丐,你问题好多啊。” 他说着,又从窗边翻走,雪白的衣玦从她眼前掠过:“明日还要启程呢。” 窗棂被合上,浅淡的雪松香萦绕在沅芷身边,她的掌心不由收紧,又低眸看着手中的银簪。 额头被轻敲了下,未眠懒洋洋的嗓音响在她的上方:“走还是留啊?” “留。” 出了召城后。 常绿的樟子松随风摇曳着发出“嗦嗦”的声响,不远处的山脚下有处村庄。 马儿慢悠悠的踱步在山道上,离得近了,未眠才发觉这是个茶庄。 被霜雪打得有些焉的嫩枝垂拉在地里,有少女蹲在光滑圆润的石面上,使劲的搓着衣服。 马儿踩地的声响被她发觉,少女仰面看了过来,触到高坐于马背上的两人。 她招了招手,声音清脆:“是来这里留宿的吗?” 南朝延续前朝的曲水流觞而建立的洗烟台就位于召城的最南面,纵使这村庄在最北面,也仍有许多慕名而来的人过来。 更何况,这是个茶庄。 文平帝爱茶,底下的朝臣也多寻茗。 少女端起木盆,她的唇边溢出个酒窝,声音清脆道:“我家还有处房屋。” 弯月形的流水静静的淌着。 少女名叫葛绿,父母双亡,只留下几处房产和庄稼地。她有个未婚夫,听说一年后便要成婚。 葛绿唇边的酒窝溢出,她极为高兴道:“两位若是一年后还来茶庄,刚好可以参加喜宴。” 暮光彻底沉了下去,四散的光芒被掩于云层中,透出几分灰暗来。 看起来又要下雨了。 茶盅上煨着的鱼汤被熬得浓白。 未眠抬手调制着酱料,辛辣味顿时溢满整个屋子。 沅芷注视着未眠的手,他的指节很长但又很漂亮,拿剑时很好看,做饭时也很好看。 沸腾的蒸气在茶盅上鼓动起来,沅芷被惊醒,她的耳畔悄悄的红了起来,垫着抹布将茶盅端在竹桌上。 她刚一放下茶盅,就听见未眠嗓音慢悠悠的问她: “小乞丐,你刚才在看什么呢?” 胸前微微的起伏着,沅芷刚想摇头,就听见未眠截断她的话:“你刚才为什么看我的手?” 樟子松被凛风吹得簌簌作响,沅芷听见自己小声否认:“没有。” 她害怕不够让人信服,又添上一句:“我也会做饭。” 风悄悄吹在屋内,未眠静了瞬,说了句:“你?” 他的声音带了点疑惑,又用手横着比了比沅芷的身高:“你才比灶台高多少啊。” 未眠向沅芷招了招手,嗓音懒洋洋的:“过来,烧柴。” 沅芷小跑到灶台旁,她一言不发的添了些柴。沅芷在书院挣得银两,大多去买了酒,家里也很少有吃大鱼大肉的机会。 沅芷吃得最多的便是,养父去喝酒顺回来的食物。她勉强会做饭,但只可饱腹并不能让人品尝。 火光映在她的面上,她的唇微抿着,长睫垂落在面颊上,显出片阴影。 唇边被递进颗松子糖,甜味流进她的体内,未眠勾了下唇,嗓音浅淡:“怎么不高兴了啊?” 他的眉眼带着笑,比了比灶台的高度,似是在抉择:“等你比我高的时候,就让你做饭。” 未眠的嗓音总是含着笑的,但这次的尾音却压低了些,显得有些柔软。 沅芷的指节蜷缩了瞬。 不过多时,四菜一汤便放于竹桌上。 沅芷将茶盅内的鱼汤分为两碗。 鱼汤清鲜,肉质鲜嫩。 沅芷吃饭的时候,总是吃得很快。她的面颊鼓了起来,像个小仓鼠一样。 未眠的眉眼轻轻的弯了起来,看她伸手又要沾酱汁,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沅芷愣怔的抬头,听见未眠懒洋洋的说道:“不能再吃辣了,当心夜间肚子疼。又要去医馆了。” 沅芷的耳畔红了起来。 他们有次去戏院看戏,伶人大多来自蜀地,准备了许多辣味小吃。 未眠不太饿,看戏文的时候,拿起旁边的风干肉一点点的递给沅芷。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山间多树,树随风而响,拍打在窗棂上。天幕压得很低,樟子松林似要刺破云层。 凉意透过窗棂散在屋内,沅芷轻轻将棉被拉了拉,床下响起道浅淡的声响: “睡不着?” 这院子虽五脏俱全,但只有一个房间。 沅芷从床上起来,她摸黑跑到未眠的旁边,半跪在原地,动了动唇。 未眠夜视能力好,他将手臂枕在脑后,看着沅芷穿着雪白里衣从床上跑了下来。 未眠的指节下意识的发紧。 少年少时被扔进杀手楼里,后来又上了战场,并不知道宿一屋不合礼数。 未眠看她长睫乱晃,眸光却定定的看着他时。 未眠的心间倏地有些发颤。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未眠的眸中不免带了些迷茫。 洛北民风彪悍,街巷也多有女郎投花递给心仪的儿郎。未眠也收到不少,但没有一次如同现在这般,心颤得发慌。 “恩人,你去睡床上。” 沅芷半跪于他的床边。 瘦小的面上,那双眼睛尤为显眼,她的眼眸总是平淡无波的,看起来总是板着张面,但她又生了双上挑的眼眸,看人的时候平白多添几分的笑意。 未眠忽略掉心间的颤抖,他别开面又抿了下唇,恶劣道:“我不要。” 沅芷也抿了下唇,抬手晃了晃未眠的指节:“地面潮湿,会受寒的。” 未眠仰面看她:“你不会受寒吗?等你病了,我们又要去医馆呢?” 沅芷静了片刻,她老老实实道:“我多盖层棉被。” 她戳了戳未眠盖着的那层薄被:“你盖得好薄啊。” 她的嗓音放得很轻。 外面的风声呼啸而止,但这句轻声却径直的飘到未眠的耳畔。 沅芷缩了下脖子。 未眠轻皱了下眉。 他忽而起身,揽住沅芷的腰,提步将她放于床榻上。 未眠的动作太快,沅芷怔愣在原地。 身体被他环抱住,雪松清冽的气息浮动在她的周身。 凉意被棉被挡住,少年又提步将薄被扛在身上,放于沅芷身旁,躺了上去。 “小乞丐,你往旁边挪挪。” 清冽的气息将她包裹,沅芷愣怔般的往旁边移了移。 无人教过她基本的规矩,沅芷并不知道未出嫁的女郎不能与男子同住一屋,更遑论同在一张床榻上。 她只感觉面颊有些发烫,心间也如同窗棂外的风浮动了起来。 她的眼睛上忽而覆盖双手。 沅芷本就睁着的眼睛不由睁得更大了。 长睫在未眠的手面浮动着,他感觉手心发痒,这痒意顺着手面直直的来到了心间。 未眠下意识的移开了手,伴着淅沥夜雨,他的嗓音不知为何变得模糊起来: “睡不着吗?需要我给你讲话本子吗?” 他的声音隔着棉被透过来,显得有些闷闷的。 这是场急雨,随风直下,现今已停了大半。雨珠顺着屋檐“啪嗒”的滴落在地面,院前挂着的铃铛也响动起来。 沅芷悄悄的望着他的面,她点了点头:“好。” 沅芷想了想,又加了句:“不要鬼故事。” 有次未眠给她讲了个鬼故事。 沅芷并不感觉恐怖,反而未眠给自己吓了个半死。 沅芷清晨起床时,就看见未眠靠坐在窗棂,听见她起床的声响时,冷不丁的冒出句: “小乞丐,我好困啊。” 未眠一顿,他也想起那次的事情。 耳畔上悄然的红了起来,未眠的面上也起了层薄怒的绯红:“不许提。” 血腥味顺着雨水飘散到未眠的周身,他一顿,摩挲了下指节,嗓音放轻的讲起故事。 夜间的风雨微凉,窝在棉被中。 伴着未眠清朗压低的嗓音和檐前的叮当声,元芷很快便安睡了。
第10章 听琴 ◎小蘑菇,你想说什么◎ 门被轻轻的叩响。 未眠轻皱了下眉,望向睁开一只眼的沅芷,下意识的抬手覆了上去。 “昨夜你睡得晚,再睡会吧。” 长睫在他的手心乱晃悠,眉眼本带了几分倦意的未眠瞬间清醒,耳畔也悄然变红。 他披上雪白大氅,带了个狸猫样的面具,迈步推开了门。 “公子,”葛绿声音清脆的说道:“我们茶庄的秋老先生今日要扶琴作画,若是你和女郎得空,可以过去看看。” 葛绿身旁站着个男子,他穿着玄黑衣袍直愣愣的站在原地,浅淡的血腥味从他的身上溢出。 未眠将视线扫过男子,嗓音含笑:“有劳女郎。” 昨夜被雨冲刷过的山野透出股草木的清香,天际蓦然显得又高又远,初升的日光洒落在尚带露珠的草木上,显出些昏黄。 铜镜上映出少女那张瘦小的面容,她清澈无波的瞳孔与未眠对视一瞬,又悄然的移开了视线。 “是想出去玩儿吗?” 沅芷点了点头,她将自己的乌发编成麻花辫垂落在胸前,又悄悄的透过铜镜望向未眠。 未眠刚洗漱完,此时隔着素面帘子正在穿衣。沅芷只能看见素面帘子动了下,如石子落入水面掀起的波纹,又瞬间恢复平静。 绛红色的衣玦从素面帘子透出。 因是在室内,未眠的面上并没有贴“人皮”,露出那张清俊的面孔。 乌发被他用绛红色发带束起,鲜艳又张扬的红,更衬得他眉目干净而又纯粹。 铜镜中的人逐渐走近,沅芷悄然的错开视线,下意识的抓住自己的发辫,似乎准备在重新梳头。 雪松清冽的气息传来,身后传来少年含笑的嗓音:“真的很想去玩吗?” 沅芷解开自己的发尾,用木梳梳着头发,声音放轻道:“想去玩。” 唇边被递了颗梅子糖,沅芷下意识张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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