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露青注意到他的反应,抬头看他一眼,继续道,“如今两位王子正忙着在国内争储,死的那个,如果真的也是王子,那查清他究竟为什么而死,可比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死的,有趣多了。” 秦淮舟眼中神色略有缓和。 他们如今是协同合作的关系,比起单打独斗,眼前这种发现端倪及时沟通的做法,对尽早结案助益最大。 跟着也道,“早先中原使臣出使西域,是抱着必死之决心,为王朝扫平西域阻碍做贡献,因此这些使臣时常会在那些地方言行无状。” 两人的目光自半空交接,彼此都看出心中所想: 至于康国来的这位…… 总不会也想学先使臣,用自己的死,给康国一个向大齐开战的理由吧? 苏露青验过女尸身前伤痕,视线停留在咽喉下方一点,那里似是有一条勒痕。 她将女尸扶坐起来,拢起女尸脑后散落的头发。 或许是这个动作有些遮挡视线,她自然无比的使唤秦淮舟,“过来帮我扶着。” 秦淮舟暗暗叹出一口气,认命的走过去,帮着将其固定住。 女尸之前包裹严实的脖子完全露出来,显出一圈清晰的勒痕。 苏露青垂眸看过那圈勒痕,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 “如何?”秦淮舟注意到她神色,问。 苏露青没有马上回答,不知想到什么,眉眼忽地一弯。 秦淮舟从她眼中看出了一丝算计的意味,直觉不妙。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她说,“要不,打个赌?”
第17章 第17章 黎明之前,凶案院落,生死之间。 秦淮舟缓缓将它放下,如点漆般的眸子盈满夜色,“赌注是什么?” “赢家可以随意差遣输家一件事。” “随意?”秦淮舟似要皱眉。 “你要是怕被差遣,赢我不就好了,如何?”苏露青耐心等待,“敢不敢赌?” “赌什么?”这就是默认了。 “我赌,”苏露青替地上的两具尸体整理好衣物,站起身,接过梁眠递来的帕子擦擦手,“何璞的案子,不会彻底结束。结案,只是一个开始。” 秦淮舟不甚赞同的皱了眉,“若能结案,必是证据确凿,万无一失。” 苏露青对于他的回答,并无意外,向他伸出一只手掌,“那,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秦淮舟同样伸出手。 清浅的一道击掌声,在夜幕下划过。 掌心间泛起的温度仿佛一只于初冬苏醒的蝶,振翅的瞬间,牵动起微妙的烫意。 秦淮舟击掌过后垂下手臂,来不及细思,见苏露青已经是一副撤离现场的架势,只得又从背后叫住她。 苏露青站定回身,“秦侯还有何吩咐?” 秦淮舟示意一下地上,“你还没有说,发现了什么?” “啊,”苏露青折回两步,低声说,“她面容被毁,样貌特征一样都瞧不出,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命案验尸,需得确认死者身份,若无亲友辨认,便顺着身体特征比对近期失踪之人,在这些特征之中,相貌最易比对——” 秦淮舟说到这里,想起方才扶住尸身时,近距离看到的被砍伤面容,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有人偷梁换柱?” “当然。”苏露青再次走回几步,回到地上尸身近前。 夜色浓郁,周围灯火幽微,容貌被毁了个彻底的女尸仰面躺在地上,说不出是悚然多一些,还是哀伤多一些。 然后她反手虚虚指向自己的脸,“同样都是砍伤,如果不是为了刻意掩盖什么,那几个康国侍卫为什么只照这女子的面容砍,对那何原却手下留情?” 秦淮舟点点头,“也就是说,目前参与动手的,至少有两伙人。” “但幕后主使,也许只有一个。”苏露青忽然接道。 秦淮舟:“何以见得?” 苏露青的目光转向更远处,眺过鸿胪客馆的高墙,隐约看到高耸夜空的大雁塔。 恍惚记得,她上一次在这样的夜晚,眺望高墙之外的大雁塔,还是在掖庭的时候。 当年在掖庭,夜里睡不着,她偷溜出来,看着宫墙外露出的大雁塔尖发呆。 想,那些构陷罪名往祖父身上泼脏水的大臣,是为自保落井下石呢,还是受人指使,听命行事。 后来她想明白了,这两者之间,原本也不是那么泾渭分明的。 秦淮舟第一次看她露出这样的眼神——半是感慨,半是怀念,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而这种眼神,本应该和酷吏凶名在外的探事指挥使毫不相干。 然而当她眸光流转回来时,神情间又恢复了他熟悉的样子。 满脸理所当然的答,“猜的啊。” 见他似有愕然,苏露青继续补充: “查案不就是在毫无头绪的时候,先弄出一个假设,然后再一步步印证猜想。” “那么,谁杀的人,谁急于掩盖什么,谁自然就是幕后主使。” 秦淮舟呵出一口气,之前那点莫名的期待,一下子化为泡影。 他怎么就忘了,这酷吏从来都是只要结果…… 至于人证、物证、条条框框,在她眼中,恐怕全部自动转为两个字—— 用刑! 另一边,苏露青说完这句话,见对面的人半天没有动静,心中狐疑。 仔细看去,见这人眉间折出一道痕迹,鸦睫半颤,遮住眸光…… 活脱脱一副早朝要参人的模样。 立即赶在他即将开口说些什么之前,率先结束这个话题: “至于你是怎么想的,我就不猜了,宫中既然把差事交给你,这种头疼的事,就由你想去吧。” 话说完,她叫上梁眠,迅速开溜。 速度之快,毫不拖泥带水。 秦淮舟只来得及道出一声“你。” 然后他盯着苏露青越来越远的背影,自胸腔之中泄出一口气。 本就是水火不容的对头,机缘巧合捏在一起合作,能有现在这样心平气和谈案子的时候已经不错了,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 鸿胪客馆里出了命案,虽然鸿胪卿已经下令封锁消息,但其它院落的使臣还是隐约听到些许风声。 苏露青带人重新部署岗哨时,便被骦国使臣悄悄叫住。 “嗯……敢问阁下,康国使臣是不是当真出事了?” 苏露青见骦国使臣神情紧张,安抚道,“贵使不必忧虑,只是客馆之内偶然出了一点小状况,如今已经被控制住,不会有危险,也不会波及到贵使等处。” 骦国使臣似信非信的点点头,只不过依然拦着苏露青的去路,神色间略显踌躇。 苏露青见状,缓声问道,“贵使可是找不到自己的院落了?在下可以护送贵使回去。” “啊……不是,既然康国使臣那边没什么事,那我就放心了。” 骦国使臣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下去,“不过还有一件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阁下只当我喜欢观察,随便听我一言。” “贵使请讲。” “我只是隐约听说啊,是康国那个侍卫长冤枉皇后殿下派人下杀手…… 我肯定是不信的啊,皇后殿下母仪天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 但是之前回来的时候,我确实看到一个女子好像来了客馆。 那女子虽然换了衣服,可行事做派,很像宫中女官……” …… “……苏探事,你不会真的怀疑皇后了吧?” 护送过骦国使臣回自己的院落,苏露青带人继续回去部署,一直到走出去老远,梁眠才出声,悄悄的这样询问。 苏露青目视前方,“怎么?” “你真这么怀疑?” 梁眠忍不住又往她身边凑了凑,“可是皇后殿下千金贵体,又事事以国事为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苏露青终于转过头,用一种很无语的眼神看他。 梁眠自觉失言,捂了一下嘴,讪讪地,“我就说嘛……肯定不会是这样……” 苏露青看向周围,四下把守严密,若有生人出入,更是严密盘查。 跟着开口道,“那骦国使臣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他口口声声看到有疑似女官的女子来到客馆,现如今,整座鸿胪客馆都是乌衣巷在把守,一个晚上的功夫却能接连进来一个‘女官’,两个‘盗贼’,还死了一个康国使臣,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梁眠绞尽脑汁,“说明……有人想给乌衣巷使绊子?” 说话间,几个鸿胪寺内官员从此处经过,大家互相停下打过招呼。 这会儿天边已经开始泛白,鸿胪寺上下同样因为命案被折腾的不轻,苏露青看那几个官员走路的时候脚步都发飘了。 跨出院门,走向外院长廊,她这才接着说道,“说明,此处有人里应外合,利用使臣毙命这件事大做文章,若能就此混淆是非,扳倒皇后,更是一举两得。” “会是谁呢……” 梁眠想到方才看过的何原尸体,一惊,“这、这件事该不会也和何璞有关系吧?” 他咋舌,一个小小的仓部郎中,当真有这么大的能量,竟能凭一己之力,牵扯出这么多事来? “所以啊,”苏露青踏出鸿胪客馆大门,看大门外宽阔的街道,以及这座即将苏醒过来的京城,“现在要先趁着秦淮舟没有防备,去确认一件事。” …… “……事情就是这样,苏探事拿着侯爷亲笔写下的手令,从大理寺监牢提走田三,带回鸿胪客馆里来了。” 秦淮舟本在审阅康国使臣一案的文书,听完尹唯的回禀,皱起眉头。 那田三是大理寺追查铁矿私售案时捕到的中间人,口供里曾提到过卖灵药给何璞,但因为线索中断,之后一直没有进展。 她怎么突然把他给提出来了? 鸿胪寺中本就疑云密布,这个时候更是不能掉以轻心,想到这里,他放下文书,起身向外走,“过去看看。” 康国使臣的屋子暂时成了停放三具尸体的地方。 还没进门,就听到田三的求饶声,“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算把我也放梁上吊死,我也说不出来啊——” 秦淮舟神色一沉,大庭广众之下,她这是想屈打成招? 走进屋内,正看到田三被按在何原尸身之前。 他不甚赞同的看着苏露青,“苏探事,凡事都要讲求证据,你如今也算以大理寺之名行事,有些事,还是应当秉公办理吧?” 田三看到秦淮舟,仿佛看到了救星,拼命转向他那边,“侯爷、侯爷救我啊!” 秦淮舟深吸一口气,“把人放开。” 这次,苏露青没有阻挠,只挥一挥手,示意底下人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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