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急忙从御阶跳下来,将耳铛拿出来献宝,殷殷道:“我给你戴上。” 鱼郦的耳垂短且厚,耳眼又小,赵璟费了好大劲儿才给她戴上。 漆黑如云的宝髻下,一双明珠闪亮明熠,配上如画眉目,更像是从云端坠落的仙子。 赵璟在她颊边轻啄了一下:“真美。” 鱼郦笑着伸手给他擦沾在唇上的脂粉。 嵇其羽轻咳了一声,“官家,娘子,咱们快移步慈安殿吧,大娘娘已经催促过多时了。” 慈安殿门庭鼎沸,早就虚席以待。 宁殊称病未列席,萧琅居左首,其下是两府三台的官员,因赵璟特别交代过,所以今日出席的多是年少有为的才俊,朗朗清姿,煞是养眼。 月昙公主做为外宾,坐右首。她之下是以朱氏为首的官宦女眷,她们中有消息灵通的,知道今日排宴来的都是年轻勋贵,大多都带了自己闺女来,花钗罗衣,也是相宜。 萧太后生性好热闹,在等赵璟的间隙,让她新得的伶人弹奏了琵琶曲,曲调悠扬,飘出殿门,正迎来圣驾。 赵璟让鱼郦先去偏殿等他,独自入宴。 众人参拜过,宴席开始。酒过三巡,月昙公主上前舞了一段剑,红裙飒爽,身姿曼妙,引来诸多称赞。 赵璟看她舞剑时有些出神,待清醒,月昙已经端着酒樽上来要敬他了。 赵璟含笑着一饮而尽。 他道:“公主不要拘谨,这宴席不过是借花献佛,能让公主宾至如归,便该当其所了。” 月昙笑笑,压低声音道:“臣女倒是不拘谨,只是瞧着这中原的男男女女们,各个端着身子细声细气的,累得慌。臣女还想,若是哪位姑娘也会舞剑,同臣女舞一段才好。” 赵璟又是一阵失神,半晌才道:“这里怎么会有公主这样的人。” 月昙兴致寥寥地回归席位。 萧婉婉的目光紧随着月昙下来,嘟囔:“如此野蛮,如何能和中原的贵女相提并论。” 朱氏拐了她的胳膊肘:“你小声些,叫人家听见。” 萧婉婉下首的宁棋酒笑说:“野蛮怎么了?咱们官家说不定就喜欢这般离经叛道、不走寻常路的女人。” 朱氏脑中有根弦紧绷:“这是什么意思?” 宁棋酒瞧着这一对热衷于攀高枝的母女,笑靥中含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咱们听说书时都怎么说来着,且往后看,往后看你们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御阶之上便传来赵璟清越的嗓音:“今日趁着朕生辰,有件高兴的事要说与诸卿听。朕之长子,出生数月,其母仍未得封。朕知外界有诸多传言,但皆有失偏颇,今日恰逢欢宴,朕将皇长子的母亲带来与诸位相见。” 殿中静极,众人好奇地抻头遥望,萧太后歪头朝赵璟低声问:“有思,你这是要干什么?” 赵璟道:“母亲,您今日若是失仪,就要回别宫永居。” 萧太后顿时脸色煞白,还未做反应,赵璟已经从龙座上起身,亲自去屏风后,挽了一个盛装美艳的姑娘出来。 众目之下,这姑娘身着红裙,头戴花冠,容颜倾国,华服伴在帝王侧,明明风光正盛,眉宇间却有一股不以物喜的飘逸淡然,气质脱俗,冠绝群芳。 萧太后倏然变了脸色,像白日见了鬼。 殿中官员女眷已开始交互私语,不知是谁说了句“这不是萧家姐姐”,众人齐齐将目光汇于萧家四口人的身上,萧婉婉紧抓着早已呆掉的朱氏,不可置信:“这……这……” 赵璟瞥了殿中一眼,压下各种猜测好奇的目光,在一片肃静中,含笑冲萧太后道:“朕欲迎娶萧家长女为后。” 萧太后恍然回神,恨极地盯着鱼郦,猛地拍了下凤椅把手,刚要说话,被赵璟厉眸一剜,她想起方才儿子对她的恐吓,倍感悚然,只有讪讪坐回去。 往后的事就是天子家事,众人提前离席,唯留了萧家四口人,同萧太后、赵璟和鱼郦去了偏殿。 “我绝不同意!”萧太后指着鱼郦,怒不可遏:“她可是杀我玮儿的凶手!我恨不得将她抽筋剥皮,这贱女人还妄想当皇后,简直荒谬!” 赵璟半揽着萧太后往后退,让她离鱼郦远一些,在她耳边警告:“可以说话,但是不许骂人,朕今夜只说这一回,母亲要记住了。” 萧太后甩开赵璟,气得身体直哆嗦。 赵璟和萧太后站着,萧家人自然也不敢坐,倒是刚进殿时,赵璟托说鱼郦刚刚生产完,身体孱弱,让崔春良给她搬了张椅子。 鱼郦稳稳坐着,静静看他们争吵,涟漪不兴,直到她与萧崇河目光相遇。 萧崇河年方十九,出身兰陵萧氏,钟鸣鼎食之家的嫡出郎君,符合赵璟为月昙择婿的标准,因而也在受邀之列。 多年未见,鱼郦发现她这个弟弟可谓脱胎换骨,幼时的一张圆脸如今变得瘦削,身姿挺拔,五官端正干净,小小少年,颇有几分名士清雅遗世之风。 那厢萧太后同赵璟吵了几个回合,败下阵来,坐在一旁让荆意给她顺气。 殿中安静下来,朱氏瞅准机会,扑上前来泣道:“窈窈啊,你既在宫里,怎得不与我和你父亲说一声?可怜我们日夜为你担忧,你父亲白头发都生出好几根。” 鱼郦避开她的手,平静地抬眸看萧琅,“是吗,爹爹?” 萧琅有些局促,尴尬地点头,察觉出鱼郦的不快,便朝朱氏斥道:“闭嘴!这里不是你说话的地方。” 在方才的混乱里,萧琅已经把事情理顺了。 若要他在这两个女儿中选,他是十分愿意把婉婉捧上后位,因为婉婉乖顺易掌控,比鱼郦要理想百倍。 可是鱼郦生下了皇长子,那一切就都不同了。 那可是皇长子,再稍稍进益,就是嫡长子,十拿九稳的储君。 储君是他萧琅的女儿生的,想想就让他热血沸腾。 萧琅瞥了一眼他那哭得歇斯底里的姐姐,心道,在国丈和储君外祖父的身份面前,死个外甥算什么。 所以他不劝,就让他姐姐哭,甚至还厚着脸皮去与鱼郦叙父女亲情,虽然鱼郦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他乐意热脸贴冷屁股,谁让他这女儿能耐。 真能耐啊,不声不响就生下了皇长子,他从前果然没有看错,他这个女儿是能成事的。 赵璟坐到鱼郦身侧,摸过她的手放在掌间细细揉捏,萧婉婉瞧着他们,滚下来几滴泪,转头跑了。 朱氏慌忙去追她。 萧琅只当没有这两个人,摇头摆尾地凑到赵璟跟前,舔着脸道:“喜事得早办,别宫那边听说不行了,一旦……官家得守三年孝。” 话音将落,崔春良匆匆跑进来,慌张道:“官家,出事了。” 赵璟紧张道:“可是父皇?” 崔春良摇头:“不……不是太上皇,是……是叛军,叛军在攻皇城。” 作者有话说: 大家在这一章下留言,假期结束了,我给大家发二十个开工红包^_^ 做个数学题哈。 两更是6000字。 我昨天更了6700,6700-6000=700 今天更了6200,6200-6000=200 700+200=900 7000-900=6100 我还欠6100哈,容我慢慢还。
第27章 “你要继续给朕生孩子” 数日之前赵璟得到的军情邸报, 成王叛军还徘徊在淮河一带,绝无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入上京。 赵璟直觉其中定有蹊跷。 他召来谭裕,问过皇城司布防, 吩咐他将未来得及出宫的官眷护送至晏歌台, 便要回崇政殿调兵。 萧太后拽着不让他走:“有思,叛军能不能攻进来?我……我害怕。” 赵璟道:“慈安殿守卫森严,你只要好好待着,不会攻到这里。至少, 在我死之前,不会攻进来。” 萧太后还要再说什么,赵璟懒得和她多言,拂掉她的手,拽着鱼郦走了。 肩舆抵崇政殿时,那里已聚了许多官员, 赵璟交代鱼郦回寝殿休息, 带着崔春良和嵇其羽进了正殿。 鱼郦回到寝殿, 宫人们仍如往常在整理寝具,端来寝衣和漱口的茶水。 她无心就寝, 遣退众人,站在窗边。 东南方向的天空隐隐有些火光,撞击宫门的声音时断时续, 除此之外, 便只剩下夜风呼啸。 合蕊塞给她一个手炉,温言宽慰:“姑娘不要怕,有官家在, 叛军攻不进来。” 鱼郦望着她笃定的容颜, 有些恍惚, 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她也曾经深信,只要有瑾穆在,叛军就绝攻不进来。 她默了片刻,冲合蕊道:“给我换件衣裳,还有,给我一枚符令。” 合蕊犹豫:“娘子要去哪儿?” 鱼郦道:“我二弟也在宫里,我多年未见他,想去晏歌台看看他。” 这些日子赵璟已经不限制鱼郦的自由,有时偷得浮生,还会带她去逛御苑,去晏歌台赏赏歌舞。 合蕊没有觉得为难,只是有些担心鱼郦的安全,说服鱼郦让殿前司派禁卫跟着,这才答应随她出去。 鱼郦换下了那身华贵张扬的红裙,穿了一件秋思藕半褥裙,外罩白狐裘,坐了赵璟的肩舆去晏歌台。 远远望着,哪一处歇山顶殿灯火通明,鱼郦担心里头人多眼杂,便让合蕊去把萧崇河叫出来。 合蕊将萧崇河引去殿外游廊通连的石亭,鱼郦往炭盆里添了些红罗炭,低眉道:“方才在殿中阿姐就想与你说几句话,只是人多事多,总是寻不到机会。” 萧崇河褒衣博带,站在风口,面上带着些许忧郁:“我找了祖母和阿姐许久。” 鱼郦至今都想不通,他们萧家怎么会生出这么重骨肉亲情的孩子。她摇头:“往后不必找阿姐,也不必找祖母了。” “为什么?”萧崇河上前一步,“阿姐可知道祖母在哪里?” 这些事情原本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鱼郦道:“玄翦卫大都统蒙晔,阿弟听说过吧。” 萧崇河单薄的身体颤了颤。 鱼郦继续说:“阿姐将祖母送去蒙晔那里了,凭他的人品和与我的交情,定会将祖母照顾得妥妥帖帖。但是阿弟需得知道,蒙晔不会限制祖母的自由,祖母至今未归,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祖母自己不想回来。” 这许多年的光景,所谓簪缨高门,实则儿子不孝儿媳不贤,祖母那样慈善正直的人,怕是早就在那个家待腻了。 萧崇河垂目看地,轻叹:“是我回来晚了。” 鱼郦朝他伸手,他迟疑片刻,弓身坐到了鱼郦的身侧。 “你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怪罪到自己的身上。你只是个晚辈,许多事情即便你在也无甚影响。再者,你常年在外也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求学。我听闻明年要开恩科,阿弟现如今应该将全副心思放在学问上。我知道,爹爹一定向你承诺过,会为你谋得官缺。但这朝野上下,终究不可能让外戚永远一手遮天,你若能凭自己本事考得功名,来日进入官场,旁人也会高看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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