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未免也太伤人了。 言俏俏倒没太听清她们说什么, 抱着木盒的手臂泛起酸涩,只迈着小步子往前走。 乌云压城, 倾盆大雨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落下。 望着前方不远处巍峨耸立的宫城门, 一行人纷纷噤了声, 不自觉加快步伐。 踏出宫城的那一瞬,四周景象豁然开朗,好似终于踏出一座遮天蔽日的洞窟。 空气闷热, 言俏俏又抱了只大木盒子, 一路走来难免有些喘气。 她抹了把额上的细汗, 睁着乌亮的大眼睛, 努力地四处寻找着什么。 暴雨前的阴天算不上好天气, 小摊商贩都要歇业不说,连满街乱跑的孩童都被父母关在了家中。 但这个夏季格外漫长,京城百姓旱热了许久,苦不堪言。 如今终于盼到变天,个个都笑开颜,主街上仍有不少人四处奔走,做着大雨前的准备。 贵女出宫的消息一早就递到各家府邸了,此时路边已停了几辆接人的马车。 虽都是普通规格,但总归有车可乘。 可言俏俏张望了一圈,才知言家根本没派人来接。 她不自觉蹙眉,局促地抱紧了怀里的金丝楠木盒。 虽早知道叔父叔母对她态度平平,但却万万没想到连一辆最简朴的马车都不肯派来。 若是她一个人就算了,她还可以自个儿慢慢往回走。 但林琅如今是她的护卫,自然是要跟她一起回吉安伯府。 眼见着别的贵女都陆续乘车离开,她们二人却还背着包袱站在宫门外。 连守宫门的侍卫都三番两次看过来,再不走怕是要被驱逐了。 终于,林琅斜睨她一眼:“?” 言俏俏只得低下头,窘迫地小声道:“……好像没有人来接,可能要走回去了。” 她本想雇一辆也好,可一是手里银钱不多,二是雇马车的地方离这里有三条街,走过去也费劲。 好在林琅也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千金小姐,问清了吉安伯府的位置,便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言俏俏抱着东西跟上,心里越发愧疚,又怕林琅后悔答应做她的护卫。 她纠结片刻,快步挤到对方身边,信誓旦旦地道:“你放心,等攒到钱,我每天都雇马车给你坐。” 林琅:“……” 她沉默一瞬,余光瞥见言俏俏紧张的模样,才勉强嗯一声。 言俏俏这才松了口气,也专心赶路。 吉安伯府离宫城的距离不近,当初坐马车过来都花了一个时辰,何况现在要靠两条腿走回去。 好在才走出去半里路,前方便急匆匆驶来一驾马车,赶车的铆足了劲喊道—— “二小姐!二小姐!” 言俏俏定睛一看,发现竟是吉安伯府的门房高强。 入宫前她赠给对方木雕麻雀,碰巧拿去换了不少银子,他便对言俏俏很是感激。 高强将马车停好,跳下来摆好小凳,又接过她手里的木盒,热情道:“二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言俏俏虽算不上娇气,可一想到要抱着大木盒走那么远的路,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高强的出现无疑令她如释重负,不自觉弯了弯唇,轻松道:“是叔母让你来接我的吗?” 闻言,高强挠挠头,看了眼一同上车的林琅,觉得她面生,便没多说,只是将小凳收好,调转马车的方向。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开这个口。 其实老爷夫人根本就没将二小姐出宫的事放在心上,他只是个门房,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一路紧赶慢赶。 况且他没资格调用府里主子出行的马车,这辆还是平日下人采购拉货用的。 这些话要说给二小姐听,她得多伤心啊。 高强不太忍心。 不过其实言俏俏并未想那么多,她坐马车的次数屈指可数,说她见识短浅也好,反正她只觉得不用自己走路就是好的。 她摸摸泛旧的坐垫,又好奇地掀了侧帘看外面的街景。 女子发间的两朵珠花随着马车颠簸颤动不停,陈旧的木板之间不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林琅到底出生于高门大户,打眼一瞧便知这马车恐怕是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凑数的。 偏头,却见言俏俏不知看见了什么,正愉悦地翘起嘴角,笑得天真又纯粹,当真是容易满足。 林琅的话也就咽了回去,没有多管。 终于,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吉安伯府。 言俏俏对言府并不亲近,但想到自己安居两年多的偏僻小院,多少有些回家了的感觉。 从马车下来,她便赶紧问高强:“大夫每天都来给林妈妈看病吗?” 高强是门房,对这个倒十分清楚,回道:“对,来的是碧春堂的李大夫,不过……” 他迟疑道:“每次呆的时间都不长,最多两刻钟就出来了。” 言俏俏心里叹口气。 林妈妈病症本就严重,再加上住处偏远,来回一共两刻钟,哪里能诊治得很仔细。 但她其实也隐隐料到李氏不会那么好心,肯花大价钱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仆妇。 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她才答应下来,至少先稳住病情。 想要治好林妈妈,还得想别的法子。 言俏俏道了声谢,就要从侧门入府。 “对了,二小姐。” 高强喊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您入宫前托小的帮您留意来访的人,小的值守时一点都没马虎,但确实没有这样的人。” 言俏俏眨了下眼,才想起当时她迟迟联系不上小九,又怕自己入宫期间他找来,便拜托了门房。 那时前路未卜,她迷茫又不安,怎么也不会想到,传闻中狠辣残酷、杀人不眨眼的暴君竟然就是她要找的小九。 如今想起来,竟恍如隔世,好生奇妙的感觉。 言俏俏转头,弯起清亮双眼,一瞬间似乎都能听到清澈泉水叮咚作响。 “没关系的,我已经找到他了。” 高强牵着缰绳顿住,斗胆看了一眼,才发觉不过入宫几日,二小姐似乎更好看了。 倒不是说长相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比起先前花苞似的含蓄内敛,如今更像是一朵得了雨露滋润的芙蓉花,正一层层从内而外绽开娇丽灵秀的美。 绫罗绸缎之类他不大了解,但瞧那裙面的色泽和绣纹,竟不比入宫时那条蜀锦裙逊色。 直到言俏俏走没了影,高强才疑惑地抓了抓后脑勺。 总觉得二小姐好似哪里不一样了。 出门归来,按规矩言俏俏要先去拜见李氏。 她过去时,李氏正在屋里与女儿言丹说话,听到下人禀报,不由皱了下眉:“这么快就回来了?” 正伸着手指、让丫鬟涂丹蔻的言丹嘟了下嘴,瞧着不大高兴。 大女儿天生容貌有缺,李氏便对这个小女儿寄予厚望,从小比着高门贵女的档次去培养的,琴棋书画一样没落下。 因而言丹虽及笄还未满一年,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在京中也小有名声。 大半年来,求亲之人踏破门槛,只不过李氏眼光高,一个都看不上。 最近却有个极好的人选,是新任兵部侍郎于黎的嫡子于望叶。 前段时间玉湖游船,他搭救了险些落水的言丹,二人就此生出情愫。 于家是随新帝入京的功臣,而于望叶年仅十八,又是第一次到京城来,人生地不熟的。 一来二去熟络后,言丹说请他来家里吃饭,对方隔了一日才答应下来,却极为正式,竟是要与母亲于夫人一同上门拜访。 若只是少年少女之间的邀约,那倒没什么。 可于夫人亲自上门,难免存了几分相看的意思,李氏不能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言丹亦是一早便起来做准备了,妆容衣裳换了又换,总不得十全十美。 她吹了吹半干的丹蔻,想起于望叶,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娇态:“娘,今晚是女儿的好日子,您千万别让言俏俏来。她那般乡野做派上不得台面,我可不想让于家知道我还有这么个堂姐,怪丢人的。” 李氏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放心吧,娘心里有数,就她那德性,还能翻天不成。” “倒是今夜这个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住,只要于夫人喜欢你,我估摸着这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言丹自然懂她的话,含羞带怯地点点头,眼里却尽是精明的光。 明面上看,于家之主似乎是身为兵部侍郎的于黎。 但实际上,这位于夫人才是真正的有来头。 她姓徐,单名一个玥字,乃是护国大将军徐沥的亲妹妹。 至于徐沥,那可是新帝的左膀右臂,如今谁不是千方百计地巴结讨好。 有这么个稳如泰山的助力在身后,于夫人的分量不言而喻。 而于望叶是徐大将军的亲外甥,只要上进一些,未来能差得了么? 便是最痴心妄想的时候,李氏也没想到小女儿竟有这样的福气,能攀上这样纯金的高枝。 想到外面等候的言俏俏,她冷哼一声,绝不允许今日的晚宴有任何差池。 “行了,让她进来吧。”
第56章 苦恼 得到丫鬟的回复, 言俏俏才走进李氏的住处。 虽然长住吉安伯府, 但受冷落的缘故,她来这里并不多。 上回来还是大年初一的时候,她过来拜年,都行了大礼, 李氏才临时想起封个红包。 里面一共就五个铜板。 虽红包本就是讨个好彩头, 但言俏俏还是怅然了许久。 从前拜年,不止爹娘, 小九也会提前攒两三月的银子,给她买一大堆零嘴吃,还有好多的花灯。 爹娘还笑话她, 说小九与她是平辈, 不能收小九的礼。 大雨还未落下, 天气仍旧闷热。 李氏叫丫鬟打开了两面的窗户, 和女儿言丹坐在外间闲话。 瞧见进来的言俏俏,李氏伸去端茶杯的手一顿, 皱眉上下打量着这个几日未见的侄女。 对方乖顺地叠手低着头,还是那副拿不出手的小家子气。 可身上那条华锦裙单是料子便价值不菲, 更别提裙面上错落有致的玉兰花绣纹, 打眼一瞧便不是普通绣娘的手艺。 李氏惯爱追逐奢华之物, 虽没那个身家,但在京中混久了,眼力见还是有的, 自然不会看错。 这小妮子穷得要出去当街卖货, 哪里弄来这么上好的裙子? 李氏眼底不由露出些许惊疑不定的情绪, 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 只试探道:“……你在宫里这几天, 没出什么事吧?” 言俏俏规矩地道:“回叔母,一切安好。” 正低头摆弄丹蔻的言丹一愣,用手肘拱了下亲娘的后腰,不满道:“娘,你快跟她说呀……” 倒不怪李氏多想,实在是贵女入宫后,传出来的消息少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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