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傻在意料之中,梁九溪也懒得多说,只是喊了声:“崔适。” 崔公公心领神会,从广袖中摸出两包东西,摆在了她面前:“席小姐,这是醉青月毒引以及毒害白鹿的香粉,您应该认得吧?” 席清雪自然认得,她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试图理清形势。 席小蔓没什么脑子,从小到大都被她牵着鼻子走,是极好使唤的一条狗。 平常她碍于身份名誉,不好去做的事,便会让这位庶妹出头。 反正一个庶女,名声好坏都没什么区别。 而到了关键时,一旦席家断去狗链,席小蔓又是合情合理的一头替罪羊。 当初父亲执意让二人一起入宫,也是为了这种时候能多一点退路。 她这几日对席小蔓仍旧温和袒护,并未暴露出不对,席小蔓不可能这么快就招供。 思及此,席清雪将目光挪开,低声道:“公公说笑了,我只记得这是从小蔓枕头下搜出来的。” 月光涌入凉亭,却只将石桌边男人的面容映照得越发冷漠。 见主子不发话,崔公公便叹道:“席小姐,正是你妹妹亲口指认,说这些是你的东西。” 席清雪猛地盯向那云锦包裹,眼底闪过难以置信,皱紧眉头道:“……我不知她为什么要这样污蔑人,我席家一向待她不薄。” “你不知道?”梁九溪若有所思地问。 “……臣女确实不知道。” 他不置可否,只是看向亭外:“那你爹知不知道?” “……我、我爹?”席清雪一愣,连忙转头,顺着他的眼神看去。 黑甲兵拖着个半死不活的中年男子过来,重重扔在了她面前! 正是御史中丞席肃。 她神志几乎模糊了一瞬,瞳孔骤缩,再顾不上仪态,震惊地往前扑去:“爹!?” 她爹怎么会半夜出现在这里!? 席肃衣衫破碎,手臂之上皮开肉绽,血染湿了布料又凝固,狼狈不堪,显然受过折磨。 他勉强睁开一只眼,看到梁九溪,便呜咽着将头往地板上磕:“陛下,陛下!罪臣知错,罪臣不该勾结逆贼,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 他这话无疑狠狠打了刚刚还在装傻的席清雪一巴掌。 “爹,你在说什么啊!?”席清雪控制不住声音,语调上扬。 “清雪!”席肃用红肿的眼看向女儿,厉声道,“还不向陛下认错!” 席清雪蓦地跌坐在地,脑内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为何席小蔓会反水,为何他爹会直接认罪。 分明在入夜之前,黑甲兵到迎安殿抓走席小蔓,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崔适,把他嘴封了。”梁九溪揉了下太阳穴,有些不耐烦。 崔公公立即塞住席肃的嘴,堵住那哭天喊地的求饶声,亭中倏地安静下来。 席清雪也从惊惧之中回神,终于端不住高洁冷傲的贵女姿态,往前膝行两步,惶恐地俯首,瑟瑟发抖。 “臣女……臣女知错,求陛下饶恕……” 梁九溪这才将手搭在石桌上,漫不经心地道:“错?你们有什么错。” “郑氏把控朝纲二十年,文武百官里多的是他的走狗,就像你们这样。” “立场两异,敌我有别,朕想把你们找出来,你们何尝不是等着机会狠狠咬朕一口?” 闻言,席肃无力地闭上眼,他们以为新帝年轻,便把对方想的太简单了。 “所以朕就想,若是将宫城防守得固若金汤,难免让你们望而却步,不会叫的狗有什么意思。”梁九溪弯了下嘴角,却带着讽意,“席小姐,你说是不是?” 席清雪呼吸急促,终于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当时新帝召贵女入宫,是说宫中人手不足,要填漏补缺。 往深了想的,也不过认为这是新帝登基,要试探群臣忠心与否。 可对郑氏一党来说,他们本就愁于刺杀难以实施,想扰乱朝局又无从下手。 这时有了贵女入宫的由头,无疑是大开方便之门。 哪怕如履薄冰、危险重重,但只要计划成功一次,便是莫大的回报。 这种难得的机会绝不可错过,所以父亲才会让她冒险入宫。 席清雪吸了口气,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惧意:“原来、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圈套,这才是你的目的……” 如果从贵女入宫起,她们所有人的来历举动就都在新帝的掌握之中,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恐怕席家企图利用席小蔓金蝉脱壳的计划,落在对方眼里,甚至无异于小孩过家家。 席清雪脸色惨白,身子抖如筛糠,再没了平日里的清冷雅致、高傲从容。 “那么害怕干什么。”梁九溪让人把席肃的头抬起来,笑了下,“席肃,其实朕打算留你一条狗命,也不动你御史中丞的位置,你以为如何?” 席肃本以为必死无疑,闻言直接震住,又忙不迭点头,重重地磕了下:“唔恩唔……!!” 崔公公扯去他嘴里塞着的布,便听他一声接一声地谢恩,几乎喜极而泣。 “多谢陛下开恩!多谢陛下!” 崔公公退到一边,他对自家主子也算略知一二,可以说与心软仁慈压根不沾一点边。 之所以不动席家,估计只是不想这么早暴露计划,吓退其他逆贼余党罢了。 后面还有第二批、第三批的贵女要入宫,名单都已经报上来了。 无论席肃内心是什么想法,至少他面上的神色极为真挚,感恩戴德地对梁九溪拜了又拜,才去扶女儿:“清雪,清雪,还不快快谢恩!” 席清雪的心便如波涛起伏,起起落落,不由恍惚地看向月色下俊美高大的男人。 她自持冰雪聪明,竟一点都猜不透新帝的心思。 这个男人…… 她微微激动地拢着衣袖,擦了擦那张清丽的脸,而后折腰叩首,清声道:“臣女谢主隆恩……” “噌。” 却是一道长剑出鞘的震颤声,利刃划过深夜的凉气,落在了女子的肩上。 “谢早了,朕没说饶了你。” 锋利剑刃擦过她的脸,倏地留下一线血色。 席清雪缓缓瞪大眼,难以置信地僵住了身子:“陛、陛下……?” “香粉的事,朕确实可以放席家一马。”他冷冷地道,“但醉青月下毒,也是你做的?” 席清雪心中咯噔一下,才知这两件事竟是要分开算账。 她还未想好怎么辩解,席肃已经扭头,震惊地道:“清雪,你还背着我下了毒?!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不是,爹……!?”席清雪怔住。 醉青月的事,分明也是父亲嘱咐她做的啊! 席肃却瞪着她,眼底波光涌动,语气严厉:“你娘还总是夸你听话!怎么这么不懂事!?” 席清雪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警告意味,嘴唇颤动。 她娘…… 她娘虽是正妻,但多年未能生下男丁,早就失尽宠爱,遭人诟病。 家中祖母嫌恶,妾室僭越,处境艰难。 如果父亲再迁怒于她…… 席清雪眼泪滚落,想要辩解的话尽数咽了回去,竟忽然体会到席小蔓的感受。 梁九溪冷眼看着父女二人的举动,没了耐心,手里随意用力,剑尖便刺破了人脖颈上的肌肤。 “啊!!!” 火辣的刺痛猝不及防传来,席清雪尖叫着往另一边倒去,满面惊恐。 她以为只是恐吓而已,没想到新帝居然真的要为此杀了她! 醉青月毒性极弱,难道就因为下在了言俏俏身上?! 席清雪重重倒在地上,彻底放下颜面,撒泼似的大喊:“不是我!陛下!真的不是我!!” 她是可怜她娘没错,可现在要是真认下投毒的罪,恐怕自身都难保! 况且她娘人老珠黄,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而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好相貌好才情好名声,绝不能就此毁于一旦。 席清雪往前蹭了两步,哭道:“陛下,我也是迫不得已!!都是我爹指使我干的……” “噗嗤——” 冷铁划破血肉,留下一道血色喷溅的伤口。 温热的血爆发开来,又如红雨般落在地上,落在席肃猛然僵硬的脸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看着逐渐失去生机的嫡亲女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狠狠咬了舌尖,才勉强忍住:“陛……陛下,臣不知她方才为何要那样说……这是污蔑,臣绝没有指使她下毒!” 寒冷月光照得满地血色宛如修罗地狱,而玄衣男人浑身戾气地站在血泊之外,冷漠得令人心惊胆战。 梁九溪扔开沾血的剑,垂眼看向手背上沾染的几滴血,眼底生出些烦躁之意:“滚吧。” 席肃没想到就这样逃过一劫,抹着满头的汗水,不敢多看一眼,手脚紧绷地退下。 崔公公忙掏出软帕,恭恭敬敬地呈上。 梁九溪擦去手背上的血,面无表情道:“让人盯紧他。” 崔公公喏喏应声:“是。” 他不是第一次见主子杀人,但每次都会被那压迫的气势震住。 也难怪要半夜避着言小姐出来处理。 言小姐那样娇弱,倘若让她知道了,还不知吓成什么模样。 越过满地狼藉,梁九溪大步走出凉亭,按原路从后门回了云机殿。 殿中安静如旧,他抬手轻轻嗅了下手背,却仍能闻到一点若有若无的血腥。 他皱了眉,低声吩咐:“取水和皂角来……” “……小九?” 忽然,寝殿门口传来道迷迷糊糊的软乎声音,带着点困惑不解。 梁九溪步子一顿,看见了赤脚站在寝殿门边的言俏俏。
第54章 出宫 言俏俏本就有些认床, 睡梦中隐隐约约觉得周身的安全感似乎消失了, 便迷糊地睁开眼。 望着不知何时空出来的半边床榻,她拥着被子怔愣片刻,鞋都来不及穿,便不安地往外走。 哪知在寝殿门口就遇到了, 言俏俏松了口气, 看向不远处神神秘秘的主仆二人,蹙眉问:“小九, 你去哪里啦?” 梁九溪倒没骗她,只是轻飘飘地带过:“处理些事。” “……什么事?”言俏俏不由目露迷茫,怎么都想不出有什么事是大晚上不睡觉要去做的。 “小事而已, 已经处理好了。” 梁九溪走过去, 眼神扫过小青梅松松垮垮寝衣下的肌肤, 手指往上勾了下衣领。 言俏俏半夜醒来, 本就睡眼惺忪,闻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也没往深处想。 她掩唇打了个哈欠,下意识想去牵男人的手。 梁九溪却不着痕迹地避开, 在她呆愣的片刻, 大手托住女子挺翘的臀, 一把将人半扛到肩上:“又不穿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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