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做好决定,却没办法上手,一是她两手空空,身无利器;二是此人长得实在高大,恐怕没办法要挟做人质。 而此时耳边传来极其微弱的脚步声,宋颜乐猜是牧高,决定拖延一阵,朝乌日森道:“我的医师、丫鬟是不是你伤的?” 乌日森没听到拒绝的回答似乎很高兴,“是的。”语气极其随意,好像只是随手拍死一只苍蝇。 宋颜乐没说话,他似乎感觉到宋颜乐在生气,眼里带着委屈,解释道:“你身边的人太多了,我看不到你。 ” 宋颜乐:…… 这人脑子指定有问题! 宋颜乐压着怒火,道:“你认识舒离?” 乌日森一愣,点了头。 得到答案,宋颜乐抬手,不许他再靠近,眼神严肃,“你伤了我的人,我日后会向你讨回来。顺便提醒你一句,我的救兵很快就来,四军营的威力你肯定听说过。” 宋颜乐不知道严策宁会不会醒过来,只是吓唬一下乌日森,可牧高至少能赶过来。 “但现在我是你的人质,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 乌日森半信半疑,可还是点头答应,神色自若,宋颜乐那些话于他而言并没有杀伤力。 宋颜乐道:“把你派往定东大营的人给撤了,不准伤我的人,等时机到了我会跟你走。” 乌日森摇头,“你要给我一个有力的承诺。” — “将军,找到了!” 严策宁一队人赶到时,土房外院的大门是敞开的,将士迅速包围整座墙院,弓箭手远程架箭,齐齐对准中心目标。 奇怪的是此时不见任何人,严策宁先踏进院门,前院不见有人。进了屋,堂屋是空的,又踱步到里间,只有土炕上的破草席,一张木桌,两张鼓凳,没有人影。 严策宁梭巡四周,转头冲出屋外,呼吸不太平稳,声线似有发颤,朝众人喝道:“给我搜山,所有兵力都上山,把宋军师给我找出来,是死是活都给我找到!” “是!” 将士们得令,正要四散行动,另一头的林间却传来呼叫声。 严策宁回头,看见了宋颜乐,宋颜乐也看见了他。她被牧高搀扶着,身上有几处明显的血痕,白皙的脸上沾了泥点,衣衫全湿了,半是泥水半是血。 严策宁僵视着宋颜乐,一股莫名地感觉涌上心头,他总觉得此时的她并不虚弱,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伤得重。 宋颜乐自然没有察觉到这些,走近后,低垂着眼,朝严策宁行一礼,“我已命人带回知情人,待回去后,将军可亲自审问。此次是我莽撞,还请将军重罚。” 严策宁眼盯着她,“宋军师损失大,手下的人都伤了,还把自己搭上,人也没抓着。” 他目光凌厉,语气不善,又要说什么,“你……” “宋军师!”“军师!” 牧高冲上来喊人,宋颜乐没等严策宁说完话,晕了过去。 他命人抬来担架,将宋颜乐带下了山。 这方静了下来,严策宁垂首沉思。良久,凉风习过,不知是什么心情,他回头看向那土房,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
第12章 少梦 严策宁直到寅时才到定东大营,回来时脸色并不好看,牧高备好了热水。他进帐卸了臂缚,脱下外袍,解开里衬的扣子,身上彻底卸干净了,一头扎进浴桶里。 头落又起,把脑袋泡清醒了,用手掌抹了把脸,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到鼻尖,再次坠入汪洋,热气弥漫在眼前。 他合眼假寐,黑暗中,宋颜乐昨日偷偷潜入他的帐子,给他喂下勾凝散的画面浮现在眼前。他当时是闭着眼的,但却像是亲眼看着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落到西境人手里,她却还能活着回来。她所做的一切目的何在,从头到尾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 热水偏烫,严策宁却丝毫不觉。他两臂搭在木桶边缘,头也抵着,在云雾氤氲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意识渐消,不知是体内残留玉魅起了作用还是日有所思,他坠入了梦乡。 “你这么做不对。” 十四岁的宋颜乐昨日才到都城,今日就随舒离来拜谒洛安王爷。洛安王府在都城,严策宁是嫡幼子,与老王爷一同住在都城,嫡长子留在落安,管辖落安。 宋颜乐不久前被舒离气到了,自己跑到了王府后院,正巧碰到了蹲在池边解九连环的严策宁。 宋颜乐这会在都城已经赫赫有名,头上自带“立有军功”四字,她一脸嫌弃,看着正抬头巴巴望自己的严策宁,又道:“你刚刚做错了。” 她也蹲下来,毫不客气地挨着严策宁坐,一把抢过他的九连环,开始马不停蹄地捣鼓,动作井井有条。 而严策宁完全怔住了,他是第一次和女子靠这么近,近得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梅花香气。 他眼睛不自觉移到宋颜乐的侧脸。长得很精致,五官很明艳,睫毛卷曲的弧度刚刚好,趁得她很有灵气。她手上不停,朱唇翕张,像是在默念什么口诀。 严策宁知道成国公宋懿的妻女,舒离将军与宋颜乐。这对军功赫赫、天资过人的母女在都城是出了名的,他不用刻意打听,消息便自动传进耳中。 他听说舒离今日要带着宋颜乐来府上,怕他爹万一来了兴致让他与宋家定亲,才躲在后院,想不到宋颜乐竟自己跑来了,还撞见了他。 他这会儿看着宋颜乐,心想着这女孩倒是与他想象中的不同。明明在西境待过这么多年,却没有一点饱含风霜的模样,上天真是给了她一副完美的皮相。 此事的严策宁因为从小就待在王府里,没有像宋颜乐那般走南闯北,见过的事物少,母亲早逝,平日里没多少友人,因此他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不爱说话。 宋颜乐还在解,似乎忘记了口诀,飞速抬眼瞥了严策宁,心虚的说:“我很快就解开了。” 严策宁笑了,笑声很轻。 宋颜乐顿了下,抬头正视他,似乎有些恼火,“我真的很快就解开了,你笑什么!” 严策宁收了笑,摇了摇头。 宋颜乐看着他略显稚气的面庞,想到了舒离说的话,“他不太善于表达,跟他相处时你就多说话好了,不用怕气氛冷,反正你话多起来几十头猪都拉不住,他应该会很喜欢。” 这些都是舒离从严策宁过世的母亲信中得知的,不知管不管用,但她见过幼时的严策宁,一眼就很喜欢,总想着一定要寻机会让自家闺女去接触接触严策宁,万一真促成一段佳缘了呢。 舒离后来也没想到,两人还真看对眼了。 宋颜乐咳了几声,作势装成大人的语气,道:“你日后若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无趣,就来找我玩,成国公府离你们王府不远……我有空了也来找你玩。” 女孩本就比男孩长得快些,宋颜乐年少经验丰富,身量没有严策宁高,看着却像是姐姐一般。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天际镀上了金边,落日正圆,余晖打在这方。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情窦初开,因为随意的一句承诺,就契合得很,真就不约而同地往两个地方跑。 落安王府与成国公府成了儿女亲家。 大多数时候是宋颜乐跑来找严策宁,她是个闲不住的人。本是约好了严策宁去她府上,没想到她却等不及自己跑出来了,然后正巧在都城最繁华的九龙大街上相遇。 每每如此,严策宁都要说教她一顿,说女子孤身跑出来危险,然而宋颜乐在西境待久了,什么危险没见过。 宋颜乐仍要如此,她很喜欢跑来与他见面的感觉。 严策宁面上责怪,心里喜悦得不行,但他是个敏感的,一面是真心怕她会遇危险,一面又怕她会厌倦了自己,指不定哪日就不来找自己。 他会学着宋颜乐多说话,很多事情依着她,不管是掏鸟窝还是下河凫水,他都跟着一起,也很享受。 可他的担忧真的出现了,那个暑夜,宋颜乐终于说出来了,他还是让她厌倦了自己…… “将军!” 一道男声打破梦魇的缠绕。 “将军,宋军师醒了。” 牧高本来喊了三声不见人醒打算走人,可一想到昨夜严策宁叮嘱自己宋颜乐醒来一定要喊醒他,这才壮胆又喊了一次,总算醒了。 他留意到严策宁额间的汗水,猜想也许是将军又睡不好,做了噩梦。又想到了他往日在四军营的校场里时常如此,夜里起来掌灯,坐在窗子前愣很久的神。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 宋颜乐一睁开眼就打了个喷嚏。 她从柔软的榻上坐起身,两手搭在被褥上,目光呆滞。 真是奇怪,她昨晚竟然做梦了。这是与严策宁分开后,第一次做有关他的梦,还是他们初识的时候。 “主子,我端来些热水给您洗漱。”乔越霁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进。”宋颜乐掀被,要下榻,可手一触到熟悉的靛蓝丝质被褥,身子就僵住了,她看着地上乔越霁走来的倒影,问:“这是谁的帐子?” “严将军的,定东大营没有余下的空帐,就算有几个也都落了灰,将军就把他的帐子留来给您休息了。”乔越霁放下铜盆,搁了毛巾和干净衣裳在架子上,人出去了。 营帐里安静下来,宋颜乐呆坐一会才下榻,绕到屏风把毛巾和水盆取来,又回到屏风后。 收拾干净面庞,又嫌自己一身泥腥的衣裳,碧莜受了伤,也不在这,这种时候只能靠自己。 她脱了外袍,上手的时候刀割的伤口微微刺痛,接着又解开系带,把外层卸了,解了里衣的扣子,只剩一层心衣。 宋颜乐抬起双臂左右察看一番,都是些皮上伤口,好得快也不会留疤。 她把毛巾放进盆里打湿,拧干了就要往身上擦拭,可突然听见了自门口走向内里的脚步声,她还以为是乔越霁,刚想提醒一下,转头一想不对,乔越霁没有这么冒失。 她回头一看,地面上的影子映出体形,来人身形颀长挺拔,正一步未停地朝这处走,还能是谁! “严策宁!”宋颜乐喊出声,“我……我在换衣裳。” 影子停了下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也歇了,宋颜乐惊魂未定。 就差一个移步绕开屏风就能看见人了! 昔日多有礼节的人,怎变得如此随心所欲。 心在边上悬着,宋颜乐擦拭的动作极快,也没感觉到伤口的刺痛,这些小伤于她而言不算什么。擦拭完,里衣、外衣、外袍一并慌不择路地套上。 她不知道的是,严策宁站在这个位置,屏风后的人一举一动都被倒映出来,自上而下的曲度,因她动作带动的发丝飘逸,都映得清清楚楚。 严策宁喉间干涩,舌尖萦绕着突如其来的腥味。他觉得宋颜乐什么都行,引着人往坑里走,只需要一个影子做牵引,同时又可以当做无事发生,泰然自若的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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