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一看,果然,手被严策宁握着。食指摩挲着手背,她唇角动了动,笑了。 沉在梦魇中的严策宁发觉手上有些发痒,可一冷一热,有些奇怪。察觉到什么,他倏地睁眼,抬头,对上宋颜乐半开的黑眸。 他愣怔,看人不带眨眼,嘴唇微张不出声。 宋颜乐这一下轻笑出声,“别看了,都要痴傻了。” 痴汉子回神,眼眶似有水光。宋颜乐抬手抚上去,用指腹抹他的眼睫,附上一股湿热,随后又被严策宁盖住。 严策宁带着她的手摸着自己的脸颊。 明明心里雀跃,面上却只有忧神,眉头还蹙在一起,宋颜乐收回手。 严策宁手仍停留在自己脸颊边,空落落的。看宋颜乐双臂撑在床上,作势要起来,赶紧起身去扶。 他做这一切都没有表情,甚至神情更严肃,面容英俊,这会儿额头要皱成川字。 宋颜乐双手伸过去,两大拇指放在他的眉头,一下下的捋平,她早就想怎么做了,“再皱真就成大爷了。” 严策宁眯着眼,任她弄,任她说。 两人这般许久,一道咳声打破这方宁静。 本来被宋颜乐捋平的眉头又微微蹙起来,宋颜乐噗嗤出声,牵动了腹部,轻嘶一声。 “有什么好笑的。”严策宁低声问责。 乌日森冷脸进屋,手上端着汤药,后边跟上大夫。他虽对宋颜乐的情不深,可见两人如此,就是不爽。 “打个光吧,人都看不清。” 宋颜乐想起来,问:“六蛇部据点那里……” 乌日森答:“人看着好好的。” 宋颜乐颔首,巫洛怕是早与坷屠联手,他的弟弟落在他们手上对他只是个意外。他前前后后派人搜了客栈一遍,殊不知他们根本就没把巫纳带上。黑布罩的另一囚车是空的,人还在原六蛇部据点关着呢。 宋颜乐不只睡了多久,问:“我们还在这家客栈?” 乌日森点头,凑到床边吹着汤药,被严策宁夺走,“先喝药,再让大夫看看,晕了一个时辰,看完病再休息。” 一个时辰?宋颜乐摸了脸颊,右脸颊上刀口凝固。她纳闷自己当时在楼上的状态太奇怪了。 乌日森把后来的事情交代了个遍。严策宁喂宋颜乐一匙药,不见苦相,凑到自己嘴边啜了一口,甜的。 除他以外的三人呆滞…… 严策宁质问,乌日森说自己加了蜜。汤药甜得齁人,哪还有药效,严策宁撤下,要人重新熬药。眼见一场风雨即将爆发,宋颜乐以一阵惊天咳嗽化解。 乌日森要大夫先给诊治,宋颜乐执意要先商讨好后事,几人便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协商。提到坷屠,严策宁转头见宋颜乐沉吟不语,猜她又琢磨起别的事,他说:“明日就启程退回金戈部。” 乌日森提出质疑:“坷屠就算在我们手上金戈部也不是好打的,他只是一个空拿兵权的,领兵的并不是他,再说我的兵力不够。” “不需要你的。”严策宁眼里薄凉,明显有针对性:“四军营铁骑今夜就会渡过北渡河,抵达白玛边境。” 他也想过用缓计,可现在,等不了。 ----
第33章 脆弱 两人同时愣怔,宋颜乐没反应过来,不过细想一下。巫洛成了没用的棋子,阚沙尔也知他们身在何处,那么坷屠突然消失的嫌疑自然就落在乌日森头上,的确往后退最佳。 往后退便就意味正式与阚沙尔宣战,所以要趁阚沙尔未统筹好,将白玛部与金戈部一举拿下。阚沙尔近来对西境缺少管辖一事空穴来风,这场仗必不可免。 她想少用一兵一卒来收复西境,如今看来,难。 宋颜乐问乌日森:“你怎么看?” 虽然现在她与乌日森是合作关系,往后还不一定呢,因为以乌日森此时形势看,他是中立的,毕竟他没有说过要亲自去打阚沙尔,随时有机会反水。可站在宋颜乐的角度,想要说服白玛部暂且不用动刀子,至少能用嘴来与之协商片刻。 严策宁即将带兵入境,没有避讳乌日森,是在告诉乌日森他势在必得。告诉他不论你参不参与,只有两条路,我们成功收复西境,你要么归顺进大庆,要么分配做劳役,没有失败那一条路可选择。 宋颜乐怕是乌日森不会很快抉择,不料乌日森豁然:“我什么都不选。”他故意恶心某人似的,“我跟着姐姐,姐姐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顿时语塞。 严策宁睨了乌日森好几眼,叫大夫为宋颜乐看病,被宋颜乐叫出去等。 他起身,顿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轰着乌日森出去。里头时有大夫窸窣的讲话声发出,两人等了约莫两刻,大夫出来,说是宋颜乐这几日受了寒,休养不足,加上经这一遭身子又虚弱了,好在并无大碍。 两人放心,严策宁本是要再进去,却又顿步,回了自己的住处。 晨起,宋颜乐整颗脑袋都昏沉,一睁眼就被面前一碗汤药吓了,严策宁不知何时来的,又不知站了多久。一看碗口冒热气,确定人应该来了不久。 这回没了蜜,药就不适合一口口喂了,以宋颜乐的经验,一口闷是减少痛楚的最佳用药方法。于是夺碗仰头,一口闷下。 严策宁说:“还有力气抢,恢复的不错?” 宋颜乐吞到半的苦药停在喉间片刻,又咽了下去,说:“差不多了。” 宋颜乐能下地,严策宁也不拦着,给她披上一件貂绒大氅,视线久久停在一截泛紫的脖颈。 两人来到关押坷屠的地方,白衣黑袍,活像黑白无常。坷屠毫无畏惧,手上烤着锁链,咧嘴笑得与昨日没区别。 两人还未开口,他先声夺人:“昨天还带着面罩,今天就不怕我见到你了?为了就自己的女人命都可以不要,真让人钦佩……” 他胡言乱语说了一堆,宋颜乐倒是搞不明白了,这人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真的疯。严策宁听不懂,他也不需要懂,光是听着坷屠的声音,看着这张脸,浑身都在用力,握拳的手咯吱作响,昨日的场景清晰地呈现在脑海。 咔哒一声,锁链开了。坷屠愣怔,方才刚醒就见两人站在面前,都没发现手上锁链已经开了锁。 他嬉笑着:“多谢啊。” 垂头甩掉锁链之际,一记重拳擦风而来,落在坷屠的胸口。宋颜乐都没反应过来,吓得一颤。坷屠背摔在地,仰面朝天,被严策宁揪领提起,朝冷硬的石壁上狠狠地撞,一下不够,身子自动回弹,又被摁着撞回去。 坷屠反手钳制住严策宁手臂,他算什么东西?敢动我。 他正当气盛,受了气就要发狠了还回去。严策宁叫他一个旋身退后一步,两人相隔五六步距离而立。西境人生得高大威猛,就是像坷屠这样的十六七岁少年也不例外,可体型比严策宁弱了些,却也不差。 “严策宁……”宋颜乐担心。 严策宁没听见似的,只盯着坷屠看,他早就让人故意把锁链解开,昨日的滋味他要坷屠好好尝尝。 坷屠到底是历练少,几个来回被严策宁掐住脖颈,摁在墙上,勒得坷屠整个脑袋充血,濒临边缘严策宁又松手,待坷屠喘上几口气,再攥住脖颈,摔在地上摁着。 严策宁浑然不知自己眼神暴戾,半臂脖颈青筋暴涨,手上骨骼发出了咯吱响,可怕得像只饕鬄。 宋颜乐叫人:“严策宁!他还不能死,快放开。” 没用,严策宁开始一拳一拳打在坷屠胸前。 宋颜乐冲上去从后环住严策宁,环不住便抱着半边身子,不停地喊严策宁。坷屠被一下子猛踹到墙角,她嘴里还在不断吐出严策宁的名字,忽然被人转身抱住,铆足了劲地抱。 “没事,没事,他还有用,不能让他死。”宋颜乐一下下抚着背,诱导似的抚慰,“没事了,严策宁你清醒点。” 严策宁终于听见宋颜乐的呼唤。怕了,他真的怕了,昨日只是短暂离开一会儿,便让人得逞。他仍记得宋颜乐昨日的神情,她难受得要死,被人掐住命脉,动弹不得。这么脆弱的人,一用力,他便再也见不到。 他知道,他怕了。 在宋颜乐声声轻柔唤声下,他终于发觉自己在抖,两手抓住宋颜乐的肩,还在抖。 宋颜乐分开毫厘,与他对视。此时的严策宁怕是此生难以见到,透过近在咫尺的黑眸,她看到的是害怕、恐惧。 他在害怕什么? “没事了……”宋颜乐为他擦掉额角的汗水。 扶人起来,却忽然踉跄,宋颜乐忙往严策宁脚下看,地上竟有一滩血。她下意识往坷屠那瞧,从嘴里吐出来的血也不止于此啊。再回头,才发现是从严策宁腿上流出的,小腿后侧渗血,洇湿半边布料。 宋颜乐倏地想起昨夜严策宁拉她时闷哼了一声。 再不及思索,她几乎第一时刻叫人将严策宁带回住处。 大夫赶来,止血、擦拭、上药,水盆里一片红,半天才处理完毕。乌日森赶来,叫人先把严策宁带上马车,宋颜乐随同一辆,准备退回到金戈部边界。 严策宁一路出了许多汗,眉头锁得紧,嘴唇开合,像是忍耐地极其痛苦。宋颜乐安慰了一路,嘴都干了,抄起水囊灌几口,又继续抚摸严策宁鬓发,嘴上哄人的话不停。 至深夜,车队停靠休息,宋颜乐去打了趟水回来才见人醒。 宋颜乐提起的心霎时松懈,她下意识要扑过去,却忽然被某个缘由钳住,她不能这样。 于是面无表情坐到严策宁对面,递过水囊,“喝点水。” 严策宁起身,喝着水,观察对面人神色,发觉不对劲。 是不是自己演得太差,被察觉出来了。 手上的水囊被夺走,盖上,一气呵成,宋颜乐都没说过话。 半天严策宁哑声说:“我受伤了,你可是担心?” 不料宋颜乐态度大变:“嗯,现在是紧要关头,铁骑应该到了白玛部边境吧,你是统帅,不能出事。” 严策宁一怔,好好的为何提军务了?他冷声说:“过来坐。” 意思是让自己坐他旁边。不去,宋颜乐哪会答应。 严策宁觉出不对,抓了宋颜乐的手,问:“出了什么事吗?” 宋颜乐摇头说没有,要抽回手,被严策宁使蛮劲不放,严策宁说:“昨夜你可不是这样的。” 宋颜乐不出声,他又说:“今日又照顾了我一日,要我怎么报答?” 好啊,清醒着呢。 手都被攥红了,宋颜乐大怒:“昨夜我怎么样啊,见你哭了帮你抹眼泪罢了。今日若不是你一直痛呼,我根本不想搭理。” “为何我痛呼你就要搭理,不搭理不就行了?” “干你何事!”宋颜乐盯着中间拉扯的两只手,“这不是将军对下属该有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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